《一枕槐安》安慕凌月

5、叁

　　滴答……滴答……
　　水珠有节奏地砸落在地，锦安感觉到自己双手被反绑着，睁开眼睛，四周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身体轻轻一动，肩颈处就一阵钻心的痛。
　　四周静悄悄的，只听见不远处有水滴声传来。锦安背倚着墙，勉强站了起来。抓她的不知道是些什么人，目的是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此时在哪里，此时应当是入夜了，今日出来只穿了一身轻便的骑装，这会儿竟是冷的发颤。锦安握紧了有些微微颤抖的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倚着墙，慢慢地朝着发出声响的方向挪去。
　　越走近，越觉得有一阵阵的寒气袭来。
　　吱呀——
　　一声极小的机关转动的声音在这寂静的环境里炸响。
　　锦安急忙蹲下身，捂着嘴不发出声音。
　　石门缓缓打开，一缕月色映照而入，锦安这才勉强看清周围。准确的说，是看清了水滴声方向的东西。
　　那是一块巨大的晶莹剔透的玉石，月色透入发出隐隐的碧色光芒，玉石性寒，之前感受到的寒气便是从这玉石上透出来的，顶上似乎搭着什么湿漉漉的东西，滴答滴答地往下渗着水珠，锦安蹲着，看不清上面的东西。
　　石门外缓缓进来一个人影，来人怀里抱着东西，上身佝偻着，外袍湿哒哒地拖在地上。
　　“咳咳咳……”他一阵咳嗽，声音嘶哑，抱着怀里的东西径直走到玉石边。
　　听声音，是个男人。
　　锦安微微抬眼，看着那人将怀里的东西轻轻放到玉石上，伸手细细摩挲，像是把它展开平铺，动作轻柔，似是分外爱惜。
　　“……你醒了。”
　　那人忽然开口。
　　锦安悚然一惊，这样黑的环境，自己又没发出声音，难不成他看得见？
　　“不可能。”锦安心想，强压下恐惧，继续蹲在一旁不动。
　　那人脱下外袍，随手扔在一边，转身一步一步朝着锦安蹲着的方向走来。每走一步，锦安感觉自己的心就跳得快一分，按常理来说，这样的黑的环境，一般人是看不清东西的，可此人在黑暗中行动如鱼在水，不得不让人觉得，他的眼睛在黑暗中能看得一清二楚。
　　锦安死死盯着他的脚步，她不确定这个人到底能不能看见，也不敢轻举妄动。自己身上的东西都被搜干净了，就连发簪都没留，浑身上下竟是一件防身的东西都没有。
　　离锦安不到三步的距离，他终于停了下来。
　　那人缓慢蹲下，透着夜色，这一次，锦安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也是她这辈子，最不想回忆起的一幕。
　　……
　　皇城郊外，饿殍遍地。前几日还有官员带着官兵站在城头上给他们投放食物，可如今过去了几天，他们已经记不清了，那点食物早已经吃完，墙角里，都是些抱着孩子的妇人。太阳高悬在空中，又沉落在西山，角落里的妇人才回过神意识到，孩子也太安静了些。她颤颤伸出手，没有摸到孩子的鼻息，就连身子都僵硬了。
　　半晌，妇人呜呜的哭声开始在周遭传开。像是有感染性，人群开始躁动、不安……
　　“二虎，烧火架锅！”不知从哪儿突然冲出一个男人，粗暴地夺过了妇人怀里的孩子。
　　妇人尖叫着扑过去：“你干什么！”
　　男人多日未曾吃过东西，被妇人骤然这么一扑，也摔倒在地上，男人一咬牙，奋力一脚踹开了妇人，“春子！小宝已经没气了！”
　　春子趴在地上，泪水和泥土混在一起，仍然不住地往前爬，“元虎哥……还给我，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元虎提着孩子的尸体，眼神却半点不敢看孩子，“小宝没了，可他，却能让我们多活一阵子。”
　　妇人凄厉的嘶吼和灾民的暴动惊动了守城的士兵，城墙之下，他们似乎在争抢什么东西。
　　“要不要报告禁卫长？”
　　“鹿苑围猎马上就要开始了，那边事多，还是等围猎结束再报告吧。”
　　“可底下灾民万一有什么情况可怎么办？”
　　“应该是东西不够吃了……之前城里百姓众筹的干粮还剩一点，给他们扔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