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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金銮案 ...


  •   “既无凭证,说这话就不怕朕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谢南洲也不畏惧,只立在门后与其辩驳。

      “真心胜过凭证!”

      “何意?”

      “我母妃的真心,当年陌上花开,父皇可曾对我母妃说过些什么?”

      那句话依稀记得,皇帝耳熟能详。

      “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来不及细细回忆,冷宫大门的缝隙里默默地伸出来了一只小手。

      那手过小,握不住别的大物件,倒是将一块手帕握得比谁人都要紧。

      皇帝弯过身子想要看得更加清楚些,可之后他后悔了,嘴角不自觉地向下拉长了不少,他点点头示意身后的人拿来给他。

      那总管领了意,接过谢南洲手上的帕子递给了皇帝。

      帕子轻柔,质地无可取代。

      不像是寻常人家能得到的料子,倒像是宫里出来的物什儿。

      上面绣着一抹嫩白,为瀛洲玉雨,是乃梨花也。

      有题字道: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是母妃离世时留给我的,她临终拖言,让我有朝一日借此物寻父,但我想着住在冷宫也还不错,身边的宫婢姐姐太监哥哥们都待我挺好,寻不寻也没多大意义,可我又不想让我母妃难过,今日你我既然有相见的机缘,便拿出来说说。”

      手帕是谢南洲母妃生前唯一在乎过的东西,上面的每一处也不知沾了多少泪水。

      从受宠到不受宠,不过是皇帝口中的一句话,笔下的一封旨意罢了。

      “你尚未成人,岂知真心为何物?”

      皇帝收过手帕,双手背在身后,双腿与肩同宽哼哧哼哧地笑了出来。

      活了近三十年,如今轮到一个丁点大岁的小孩儿教他这些道理。

      他略微向前走了几步,站姿没有先前那么严肃了,更多的是轻松爽快。

      “这些我哪儿知道,我更不知父皇与母妃当年为何种情意,甚至连这上面的字画为何也不大能识得清楚,但冷宫里的哥哥姐姐们教过我,此为真心,可抵万物。”

      皇帝瞅这小孩伶牙俐齿,更有这手帕为证,不像是假话。

      遂暗地思忖了几分,打定了主意。

      当年下了道荒唐的圣旨,铸就了一世错缘,今日再得一麟儿,可谓是天降喜事。

      何不将其接出宫去,一来弥补当年所犯之罪,二来膝下无子,若得良师教导,他日可继这天下高位。

      “小孩儿,你如今可值始龀之年?”

      谢南洲嘟囔个小嘴,笑道:“八岁了。”

      “八岁了啊。”

      皇帝语重心长地感叹了一句,这八个年头他就是这样在冷宫里度过的。

      “再有十来个年头便是你及冠之时,活在冷宫中如同坐井观天,万事万物不过被宫墙遮蔽了双眼,朕且问你,你可有想看这宫外大千世界之良愿,朕可许你!”

      那话说出口,气势宏伟。

      可再美,他母妃仍旧无再生的可能。

      其实他没太多的想法,只不过是想证实自己不是个没人要的孩子而已。

      冷宫外即使强千倍万倍,尔虞我诈比比皆是,冷宫倒还显得更为清净些。

      谢南洲打算拒绝掉的。

      敌不过身后的侍女太监们纷纷昂首示意,小皇子快同意啊,我们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

      “你的意思是说想让我出去吗?”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可他丝毫没有犹豫,“对不起,我暂时还不想出去!”

      此言一出,无论是冷宫内的太监宫婢,还是冷宫外的那个表面威严却又带着点慈祥的皇帝,神情中都透露着数不尽的惊奇。

      这么好的机会居然不愿意!

      身后的婢女听到此话连忙跪下来求他。

      “我的小祖宗诶,快答应了吧,答应了就不用再待在这里过苦日子了。”

      这世上没有人愿意生活在冷宫之中,谢南洲倒是个例外。

      他并不觉得冷宫有多不好,只是这里无拘无束,他可以时常找太监哥哥和宫婢姐姐们玩儿,出去了肯定有很多人管着他。

      所以这冷宫不出也罢。

      外面的皇帝满脸疑惑,他倾着身子眼神打量着这小家伙。

      “为何不愿意出去,难不成冷宫比外面还要好玩儿吗?”

      被锁住的大门缝隙刚好够他伸出一只手,他想要讨回他父皇手中的手帕。

      这东西他看看就好了,绝不许人玷污了这宝贝。

      “还请将我母妃的手帕还我。”

      她只有母妃这一件物什了,若是不小心弄丢了他怕是要后悔一辈子。

      皇帝站在不远处,追问道。

      “你当真不愿意出去,倘若朕下一道解除你禁身于冷宫的旨意呢,届时你不愿意出去也不得不出去。”

      谢南洲靠在掉漆的门扉上,双手环抱在胸前,看样子有些生气。

      “父皇总是这样,谁不如你的意了你就用一道装满文字的黄色布帛压在谁的头上,当年母妃就是这样被禁锢在了这冷宫之中,如今你又要用这块黄色布帛施压与我,我断然不会屈服。”

      天下人都知道这块黄色布帛的威严,哪怕再不愿,也得屈服于这块布帛之下。

      “朕是皇帝,雷霆雨露,俱是天恩,赏罚二者,谁敢不从。”

      他转过身趴在门上,透过狭窄的缝隙一字一句告诉眼前的父皇。

      “我就敢,我若是皇帝,我就不会同父皇这般,且不问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父皇一样也没做到,天下人敬你而后举你为王,天下人怨你亦可覆舟他立,怎么父皇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他生活在冷宫的这八年之中,从众多宫婢姐姐们口中听说了很多有关于这位皇帝的“丑闻”。

      其中就包括他残暴不仁,随意处死身边的大臣,□□歌舞,陷身于妖花谄媚之中。

      哪一样无一不在陈述他的罪行,偏偏他的这位父皇还不承认,自诩是个明君,岂不知底下碎嘴的早已溢出了整个朝堂。

      谢南洲只是小,并不是不明事理,简单的道理他还是懂得的。

      皇帝身边的总管听见谢南洲口出狂言,生怕惹得皇帝不快,连忙插了句话。

      “皇上勿要同他计较,茅庐小儿,不堪与之一论。”

      他又望了一眼天色:“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摆驾回宫吧!”

      总管多年侍奉皇帝,早就练就了一身看人颜色行事的本领,皇帝即使不语,他也能从眉宇行情之中捕捉到关键的信息。

      显然,皇帝默许了他回宫的建议。

      见他们要走,谢南洲急忙地伸出了手,语气显而易见的慌张之感:“还请父皇将我母妃的手帕还我!”

      这是他第二次讨要。

      皇帝顿下脚步,暗地思忖了几分。

      随后启口言道。

      “想要手帕也不是不可,只是今日朕说的话还望你仔细斟酌斟酌,待你考虑好了出来的一日,朕便将这手帕完璧归赵。”

      谢南洲知道,他这是在逼迫自己。

      胁迫自己就范,好满足他自己的欲望。

      “我是不会如你愿的!”

      声音越来越远,直到皇帝走远,他的声音才彻底从皇帝的耳中匿形。

      步伐愈发缓慢,皇帝两人离了这冷宫,总管才敢站出躬身询问。

      “将才小儿乱言,王上莫要放在心上才是。”

      皇帝抚了两下胡须,淡淡言道。

      “找几名干活利索点的宫女太监,就将九华殿打扫干净出来,好接朕的太子回宫。”

      朝野上下都知道的事,当今皇帝虽宠冠后宫,却无所出,更不要说立太子一事了,连“太子”这两个字甚至都没有从皇帝的口中提到过。

      下面的官员不敢上书,此事自然被扔之脑后了。

      现今皇帝初见谢南洲,竟有将他立为太子的意愿,皇室血脉不可混淆,身边的总管少不得会多说两嘴。

      他不好忤逆,却也不得不善意提醒。

      “先伶妃已薨逝八年之久,王上可要对血脉多加留意,万一某些见不得好的人从中作梗,日后麻烦可就大了。”

      “朕自有主意,且吩咐下去就是了。”

      总管领了旨意,不出三日,九华殿就已经被收拾得焕然一新。

      殿内的好多新奇物件儿都是从库房特意挑出来摆上去的。

      就例如珍宝九霄环佩琴,以梧桐作面,杉木为底,琴足上书有“蔼蔼春风细,琅琅环佩音,垂帘新燕语,沧海老龙吟”一诗。

      此琴是自古时起传承下来的一副古琴,多少乐律大师想要观摩领会一二,皆不得机缘。

      皇帝这次下了血本,将此宝物拿出赠予谢南洲,可见其重视程度。

      一道的还有,《九州国略图》、《慈恩雁塔唐贤题名卷》等,奇珍之盛,更难枚举。

      ……

      毕星神君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再次将盏中茶水饮尽,回味良久。

      “向前仙君讨大帝旨意,往人间报恩全道,想必缘由在此,也幸得大帝恩准,我才有此机会闻仙君人界趣事。”

      流云仙者离开所坐石凳,面向那座假山长舒了口气。

      “神君总是取笑于我,今夜若再与你畅谈,我恐要败你之手,这茶我怕是喝不成了。”

      听这话,毕星赶忙站起把他拉回座位。

      向他赔礼:“给仙者赔不是,快喝茶快喝茶。”

      二人聊至许久,亦不觉得疲倦,近乎将流云在人界的二十年聊得清清楚楚。

      也不知这茶喝了多久,天边竟泛出一抹白来,映照着雪地射出一缕银光打在了木帘之上。

      天界见不到雪,四时变幻,只需一个术法就能见到,能亲眼见证日升日落,倒也是见稀罕事。

      流云掐指施法,撤去了长廊障法。

      廊轩内的茶具风帘皆幻作了云烟,顷刻间便已消失不见。

      “神君奉令同我下界,有劳,只是事未毕,不敢多耽搁,还且随我往狱中一趟,见一见昔日的父王。”

      “自然。”

      毕星挥了挥衣袖,两人随即穿越了重重障碍,来到了狱中。

      人间的牢狱只能用“脏乱差”这三个字来形容,随处可见的老鼠,见不到一丝光明的围栏,还有那不带有任何人情的狱卒。

      自从流云的父王被夺了位,江山易主后,这个空有名头的皇帝就一直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内。

      头发散乱,两鬓多了不少的白发,昔日焕发的容颜也早已褶皱满面。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曾经捧在手心的太子,也已经咽气离开了人世。

      因他以前残暴,狱卒没多少个对他好的,日子自然不好过。

      “仙者,不知你要如何全道?”

      毕星由不得问道。

      “善恶自有天定,即使是我等神明,也无法改变其本质,我能做的就是让他少受些苦难,好挨到大限将至那天。”

      下界之前,流云仙者特地测了一测,沈暮秋推翻政权继位,其因果在己。

      那时沈暮秋一族因触怒龙颜,被判了灭族之刑,举族上下斩的斩,充奴的充奴。

      他一步步从上头的皮鞭之下活了下来,是谢南洲见他可怜,将他救了回来藏在了自己的九华殿中。

      可也正是如此,他将沈暮秋从一众奴隶之中救出开始,就已经扰乱了人界大燕国运道行,本应顺利继位的是谢南洲,却在一夕之间变成了一介罪人。

      这让原本应该老死的皇帝惨死在了狱中,而流云所能做的,就是延长皇帝的命数,不至于惨死。

      毕星神君似乎明白了什么,忙不迭地点头称是。

      “可他身在牢中,那惨死就是必然,除非……”

      流云学会了抢答:“除非我想些办法将他救出去,否则这命数不会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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