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人间》适青

1、初见

　　雨水顺着屋脊向下淌着，落在窗台，落在地上水顺着屋脊向下淌着，落在窗台，落在地上，落在沟里……在怀阳市孤儿院中发生过这样一件事。
　　一位小孩倚靠在墙角，用手抹去了从嘴角渗出的鲜血，嘴唇微微泛紫，在一张。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病态。可他的身后，却还护着一个人。
　　“147，你别仗着你叔叔是管理员就肆意妄为，你，给他道歉！”那小孩语气强硬，可却紧抿下唇，护着063的手也在微微颤抖着。
　　“075，你可真是异想天开，要我给这小怪物道歉？不可能，他可不配。”147冷哼一声，又道：“你也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小贱人，哦，还是个瘸子。”话落，又是一拳朝075打去。
　　075抬起右手，硬生生接下了这一拳，“嘶”地倒吸一口凉气。
　　147见他如此，顿感无趣：“你这就很没意思了，别人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你们呢。”
　　147抬手便要去夺075手腕上绑着的白布条，那是他母亲临死的时候，衣服上的一条缎带，是075哭得一塌糊涂的时候无意扯下来的，上面，还沾着些许干涸的血迹。
　　075还没缓过气来，突然被147扑上来，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抵挡，却不曾感到疼痛，只觉手上空空的，好像缺了什么东西似的，感到不安。
　　等他反应过来，只见147拿着那把窗台上的一把生锈的剪刀逼近手绳，075想去阻拦他的动作，却也来不及了，手绳被剪刀断成几段，染着锈色，落在地面上。
　　075愣了一下，却又冲到147的面前，一把夺过147手中的剪刀，将剪刀对准了147的喉管。
　　“你，想干什么，杀我？想多了。”147仍然是那一副讥讽的嘴脸，没有任何恐惧。
　　075不语，只是用剪刀默默地在147的颈侧划出了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
　　147这才感到一丝惶恐不安，一摸喉间，已是满手鲜红。
　　“你干什么！你放下剪刀，贱人！不然你就完了！”147骂道。
　　075将剪刀再次贴近147，这时候，一直战栗着的063开口了：“075……哥哥……别杀他……好不好，你不会杀人的，对吧。”他的声音染上了哭腔。
　　075的理智这才被唤回来，但是他仍是用尽全力去把剪刀捅入了147刚才握剪刀的那只手的手心，鲜血缓缓渗出，流速越来越快，越是一发不可收拾。
　　“我……干了什么，为什么……血……是血……”075迷茫地望向063“是我干的吗……是我……是我。”
　　063强咽下胃中涌上来的一阵恶心感，挤出了一个笑容，很扭曲，道：“哥哥，他……谢谢你。”
　　075感到茫然：“我，做对了吗？我真的做对了吗？我是不是差一点杀了他，对吗……他们说的，原来是真的……”他摇摇头，“我是个疯子……”
　　063有点不知所措了，只好胡乱应着：“谢谢，你……不是疯子，他们真的是骗你的，而且，血，很好看啊，就像夕阳一样，红彤彤的……”
　　“是吗……不……客气……”075自言自语地喃喃着。
　　075渐渐开始出现了幻觉，那日，天空格外的红，父亲在那一片红中消散，抛下了他们母子，远走高飞，危险分子的枪口泛着寒光，按动扳机，母亲昏倒在血泊之中……
　　她艰难地抬起手，抚摸着075的脸颊，眼中满是不舍。“咕嘟”母亲的喉间发出这样的响声，意识破碎，手垂下了，无论他怎么去哭，怎么去喊，他的母亲都再也不会抚摸着他，将他拥在怀中轻声安慰了。
　　“羲和……活下去……羲和……”这种声音环绕在他的耳畔，不太清楚，但又感到无比真切，就像，那是他曾经一部分一样……
　　管理员终于来了，身后还跟着2个人，胸前也挂着工牌，应该也是管理人员吧。
　　“这是怎么回事？”管理员蹙眉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
　　“管理员，孩子还受伤着呢，先送他们去院医那里看看吧，上点药包扎一下伤口先吧。”其中一人匆匆开口道。
　　管理员招了招手，沉声道：“是了，小萧，你和小熙先把063和147带去医疗室，让院医看看，075我等一会儿亲自送下去。”
　　“好。”小萧和小熙应答了一声，带着063和147先行下去了。
　　管理员冷眼瞧着倚靠在墙边的075，用手揪住了他的头发，厉声道：“你到底对147干了什么，为什么147会有伤，你说！”
　　075沉在幻境里，那血腥气味的天，似乎要压下来，像一个无坚不摧的牢笼一般，将他死死地钉死在那里，不得动弹。
　　管理员提高了声调：“我在问你话！075，你没死就给我回答问题！”
　　“妈妈……我想你了……别走……好不好……”075无意识地喃喃着。
　　管理员的耐心已经耗尽了，他不耐烦地将075地脖颈揪住，用尽力气将他整个人往粗糙的水泥地面上扔去，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075裸露在外的手臂在地面上摩擦，隐隐地渗出一些淡淡的的血丝。
　　“晦气。”管理员冷声嘲讽道，从口袋掏出一张酒精消毒湿巾就开始不停地擦拭自己刚才触碰到075的双手。
　　管理员骂骂咧咧地走了，075的知觉已经有些混乱，他只感觉自己的全身都似要粉碎了一般，刺痛与麻木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地浮现，浑身都止不住地发着颤，泪水也止不住地从他浑浊的乌黑的双眸中流出，混杂着脸上的灰尘与血污，看上去十分的狼狈不堪、体无完肤。
　　075轻微地抬起了自己沉重的头，牙关紧闭，只看见了一瞬的黑暗，便又重重地垂了下去，他的眼前混乱一片，黑暗的墙壁与腥红色的天空相互交错，一个又一个的画面在他的眼前一闪而过，他试图去捕捉到那一瞬间的画面，但每一回，再他看清之前，就与下一瞬间重合了。
　　他无声地低语着：“妈妈，你来了吗……我想你了……妈妈……”
　　而另一边，管理员正坐在医疗室里，垂着眼帘，脸上，带着一种虚伪的善意的笑，温和地询问着刚清醒的063:“063，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孩子不许撒谎。
　　063轻微地颤抖着，断断续续地从嘴唇里吐出几个不连贯的词汇：“147，欺负，075，哥哥，帮我，救……”
　　管理员试图通过控制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更加柔和一些：“063，他欺负你，对吗？”
　　063颤抖着出声：“……是。”
　　管理员冷笑一声，沉声道：“你放心，老师肯定好好地、严厉地去惩罚075的，你是一个好孩子，放心吧。”
　　063慌乱地反驳道：“不是，不是075，是……147。”
　　“你确定？”管理员的话语虽然似在询问，但是他的语气中带着满满的警告。
　　“确定。”063的神智也并不是十分清醒，但是他十分确信一件事，就是075，他口中的哥哥救了他，而欺负他的人，是147。
　　管理员的眼中晦暗不明，斥骂出口：“063，你跟075那个没人要的疯子学坏了是吧，他就是一个疯子，没救了的疯子！”
　　063反驳道：“哥哥他不是，我没有！”
　　可是，他的一切反驳的话语都显得是那么的格外苍白无力。
　　管理员撂下了这一句话后，狠狠地在063的手臂上掐拧了一下，顿时在063白中透粉的手臂上留下了指甲印，泛着淡红。
　　管理员放轻了脚步声，走进了里间，在147的床前坐下，轻轻地抚摸着147额角上的一道陈旧的伤痕，眼里的狠戾在刹那间消退不见，反而是流露出无尽的心疼，与刚才伪善的面孔截然不同，是由心而发的。
　　“姐，我没保护好他，让他受伤了。”管理员喃喃低语着，有些自责又有些卑微。
　　管理员轻轻托着147裹着厚厚的绷带的右手，手心处，还有着些许渗透出来的血痕。
　　管理员搓磨着，趴在了床沿边上，红了眼眶。
　　小萧匆匆地闯进了里间，快速地说：“管理员，075在哪，我刚才看他伤的也不轻，好像还吐过血。”
　　“楼梯间，我搬不动他，他不走。”管理员面不改色地说道。
　　小萧顿时急了：“小熙，快点和我一起去楼梯间找075，他没过来，伤得不轻呢。”
　　小熙闻言，跟在了小萧的身后，快步地去往了楼梯间的方向。
　　等她们到了那里的时候，她们的面前呈现的却是那样的一副景象：
　　075以一种怪异的姿势躺在地面上，手臂擦破了皮，眼睛盯着墙壁，无声地低语呢喃着。
　　小萧和小熙两个人小心翼翼地将075背起，缓慢地、极其轻微地将075移动到了医疗室。
　　“院医，075来了，你快来看看。”小萧一边将075安置在了063旁边的那张空的床上，一边朝不远处的院医招了招手。
　　院医将075检查了好几次，最后给075的背部和手臂消毒、上药，又喂了一些内服的药，又将一些注意事项写到了纸上，留在了075的枕边。
　　小萧这才松了一口气，院医见她这般模样，笑道：“小萧，你还是这么喜欢同情别人啊。”
　　小萧不以为然，笑着回应：“我只是不放心，我平时习惯这样了。”
　　075的眼神渐渐地清晰明了起来，他的眼前，那层乌黑与深红已经褪去，他清晰地看见，他的眼前，是一面雪白的墙壁，明晃晃的，很亮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