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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   在场没有人知道,岑术南的遗孤就坐在高台旁的客栈中。
      柏麟上一刻还在与孪生子解释剑宗‘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的规矩,此刻无论如何也无法侥幸认为,他爹只是将剑遗落在那里。
      柏麟脑海里一片乱糟糟地想,难道他爹已经死在了棘肓山?死在了那所谓的断山掌之下?
      他爹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意外?是在他与他娘遭受暗杀之前还是之后?
      到底是谁害了他爹?
      无争……无争知道这件事吗?

      裴胜谋已经抛出了济春派所知的所有线索,于是正好趁机表明济春派此次召开武林大会的来意:“卫宁之死,是当年的武林各派有目共睹的。能杀害剑宗这位弟子的人,绝不会是卫宁。也就是说,世上至少还有一位习得了完整的断山掌的人。而当初追随过卫宁的人,活到如今也有六七十岁了。我们尚且不知凶手是卫宁亲自教出来的弟子,还是从这个山洞中得到了断山掌的秘笈。
      “不论是何种情况,我辈正道中人都不能放任一个习得断山掌的人逍遥在外!济春派此次召集大家前来,就是希望诸君同我们一起,尽早除魔!”
      人群中有人附和:“一同除魔!”“不能让断山掌再害更多的人!”
      巨大的吵嚷声敲在柏麟的耳朵里,震得他脸色更加苍白。
      他视线从裴胜谋身上移开,去看剑宗顾长老手中的垌字剑。
      他越望着那柄熟悉的剑,理智越是崩溃。直到某一瞬,无名而起的冲动冲破令他身体僵直的震惊和悲痛,让他突然转身,跌跌撞撞地向屏风外冲去。
      “柏麟!你去哪儿?”孪生子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
      小虎想要伸手拉住柏麟的胳膊,然而很快就被柏麟挣脱了。
      柏麟的大腿撞在桌角,他好像也不知道疼,只是飞快地跑到楼梯口,迅速地下了楼梯。
      孪生子对视一眼,都是一头雾水,但一时也顾不上别的,只好跟了上去。

      柏麟好像沿途撞到了好多人,除了孪生子,客栈的李掌柜似乎也不明所以的跟了过来。可他完全不在意。他心里只有一个着魔般的念头:他要带着他娘的怿字剑,去找他爹的垌字剑!
      柏麟一路跑回到房间里,直到抓住了藏在被褥间的怿字剑,才后知后觉地软了腿。
      他在急促地喘息间喃喃地念了几声娘,然后才像是从娘亲的身上汲取到了勇气一样,重新站起来,打算立刻就带着怿字剑去对面的楼阁里寻找剑宗的顾长老。
      然而直到这时,他才听见走廊中的动静似乎不太对。
      有人在走廊大声喝问:“你们是做什么的!”
      被人喝问的人似乎是孪生子,他们两个略有不忿地抱怨了什么,柏麟听不太清,倒是听见李掌柜连忙解释:“这位好汉,他们是住在隔壁间的,跟着严氏的小公子一起来的。”
      柏麟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疑惑地握着剑走出去。
      他刚踏出房门,迎面就撞在了一人身上。
      那人一身玄色劲装,左右腰间各别着一柄刀,个子比凌无争还要高。
      柏麟的视线向上,恰好和他低头向下的目光对上。
      “抱歉。”柏麟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不愿多做耽搁。所以只是看了一眼那人因不耐烦而皱起的眉头,就低下头去,小声为自己无心的冒犯道了歉。
      他避开这人,转身打算带着孪生子一起离开。却听身后的人说道:“站住。你手里拿的什么?”
      柏麟直觉大事不妙,但又说不明白哪里不对。他没有回头,加快了脚步继续向前。离他面前不远的孪生子突然瞪圆了眼睛喊:“柏麟小心!”

      柏麟从前在梨园里跟着凌无争学过刀,也练过拳。可他那时只把习武当成了一件有趣的事,从未想过自己所学的东西有一天会派上用场。
      直到被人一瞬间钳住手腕,扭住手臂,挣扎不得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在真正习武的人面前,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没有任何区别。
      “唔!”柏麟吃痛地闷哼。手中握不住的剑没有落到地上,而是被人接了过去。
      孪生子虽然想冲上来帮忙,但他们刚一动作,就被刚才拦住他们问话的黑衣人的同伴给制住了。大概是知道这两个小子嚷起来的嗓门会很吵,要是引来其他的人,会增添不少的麻烦。这几人还顺势钳住了孪生子的喉咙,让他们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憋红了脸费力喘息。
      那黑衣人懒得去看那边的几人,手指挑开缠住怿字剑的布料,只看了一眼剑柄上的纹样,就认出了这是何门何派的剑。
      他提着柏麟手腕的手上又加了几分力气,冷酷地问道:“你是剑宗的人?”
      “我、不、是……”柏麟整条手臂的筋骨都在痛,他被身后的力气按着,连腰都直不起来。
      “不是剑宗的人,你为什么会有剑宗的剑?”
      柏麟咬着牙大吼:“那是我娘的剑!你还给我!”
      站在一旁的李掌柜急出了一头热汗,即便畏惧着这二话不说就动手的黑衣人,但还是要凑上来和稀泥道:“这位大侠!这位高人!你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了。这是我们菱泉严氏的小公子,不是你们江湖人。他要是有什么地方冒犯了您,您大人有大量,我代他给您赔不是了。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来好好说,您能不能先放了他?”
      他们现在是在客栈排布了几间上房的区域,离高台边围观的熙攘人群并不算太远。黑衣人稍一思索,吩咐手下:“把那两个捆起来,再把这个带走。”说着,他就率先敲晕了柏麟。
      “这……这……”光天化日之下,就这么大剌剌地行凶绑人,客栈李掌柜的黑心和苦胆都要被他们一块吓裂了!
      他若是不出声还好,他在旁犹豫间,那黑衣人打量的目光又落在了他的身上。
      黑衣人的手下身手利索地分头处置三个昏过去的少年人,他自己则伸手抓住了李掌柜的后领,推着他向外走:“你先随我走。路上不要想着给别人通风报信,否则……”
      李掌柜被他以刀柄一顶腰间,立刻顺从地答应:“是是,我都听您的。”
      菱泉城里的人几乎都涌到了高台前围观,李掌柜眼见黑衣人的手下没有遇到任何阻拦的,就将那对孪生子拖去他们位于隔壁的房间藏好。而柏麟则被他们扛起来,带向后院。
      他这会儿万分后悔没有留下几个小厮看着后门,而是把所有人都调去了前面招待那些难伺候的高人。
      李掌柜被胁迫着回到了高台边的三楼,路过柏麟他们刚坐过的雅室时,给依旧守在外面的小厮递眼色。
      李掌柜怕被身后的黑衣人识破,所以只敢匆匆瞥一眼。那一瞬的目光交汇实在太短,他也没有把握,那年纪尚小的小厮到底能从中读懂几分。
      万幸黑衣人并没有留意到他的小动作,他推着李掌柜又路过两三间雅室之后,才进到了属于他们门派的那一间。
      高台边围观的人正吵得人仰马翻,珠帘后却有一个人安然地阖着眼睛在这嘈杂声中假寐。
      “剑宗为什么会有弟子去那山洞里?剑宗是不是早就知道卫宁在那里藏了秘笈!”
      “先等等,卫宁有藏宝洞的说法不是魔教余孽当年的空穴来风吗?卫宁死了几十年了,难不成真藏了些什么东西在棘肓山?”
      “棘肓山里的蛇虫鼠蚁都是带毒的,寻常人哪敢进去?不正适合藏些秘密。”
      “……”
      黑衣人把李掌柜撂给门口的手下们,自己走到窗边,对着假寐的人恭敬地叫了声:“师父。”
      假寐的人依旧阖着眼:“怎么去了这么久?”
      “路上撞见一个鬼鬼祟祟的小鬼,从他手里发现了一把剑宗的剑。”
      “剑宗?”黑衣人的师父挑起眉头,总算肯施舍目光落向黑衣人身上。他问:“剑宗的人不是都住在对面的那间客栈?怎么会有弟子在咱们这边?”
      黑衣人将怿字剑双手奉上:“那小鬼虽然拿着这柄剑,但他好像不是剑宗的人。他说这柄剑是他娘的。”
      黑衣人的师父解下剑柄处的布料,拔剑看了看怿字铭文,露出一点玩味的笑:“呵,剑宗现在正是众矢之的。偏偏有这么一个小鬼在这个时候拿着这柄剑出来。真是有趣。”
      黑衣人似是不解:“师父,济春派不是要讨伐那个会断山掌的人吗?您为何说剑宗成了众矢之的?”
      他的师父反问道:“明观,你说济春派为何要弄这样一个高台?”
      叫做明观的黑衣人想了想,答:“有了这样一个高台,就能将大小门派分出层级。有实力有财力的都在两旁楼阁上观阅,那些无名小派就只能在台下挤作一团。”
      “唔,你说的对也不对。”明观的师父说,“你听这窗外的吵嚷,都是从台下传来的,你可听到楼阁之上的人有参与进来?”
      明观手指挑开一点珠帘,望向窗外,确实没有见到坐在楼阁上的人有屈尊纡贵参与进来这番吵嚷的。诸如剑宗之类,更是已经放下了窗前的竹帘或白纱,将门派中人都藏在了其后。
      明观的师父继续道:“济春派设立的这个高台,看似是抬起了各家的地位,其实也是封住了各家的口。为了名门世家的体面,没人愿意隔着窗子和围栏对外大吼着说话。更没人能在眼下的吵嚷中为自己自辩。”
      “既然如此,剑宗难道看不出这是一场局吗?”
      “看出来了也没什么办法。你看剑宗所在之处始终挡着一片帘子,那后面大概就坐着庄儒镜。他能亲临这地方,应该就是想事先和济春派的人了解一下内情。可济春派的人不想和他多说。他们留在菱泉张罗武林大会的都是不入流的小弟子,就连今天这位话事的药宗宗主,也是不知道从哪突然冒出来的。”
      明观不解地皱了皱眉:“济春派敢如此慢待剑宗的掌门?”
      他师父捏过手边的茶盏,饮了一口,而后才慢慢道:“如果济春派拿还在调查棘肓山的事当借口,兹事体大,剑宗恐怕也不好意思和他们较这个真。”
      “可济春派又为何要如此大动干戈地针对剑宗?”
      “呵,这就只有他们自己人知道了。”
      说完,明观的师父似是才想起来,指尖敲了敲怿字剑,突然问:“对了,拿着这剑的小鬼被你弄哪儿去了?”
      明观答:“客栈人多,我让人把他带到外面先藏起来了。”
      大概是怕隔墙有耳,将关键的东西听了去。明观的师父招了招手,示意明观附耳过来,同他交代了一番。
      明观并没有对他的吩咐提出异议,只说:“知道了,我这就去办。”
      待明观再一次离开,明观的师父随手将怿字剑上的布条重新缠了几圈,搁在身旁的小几上放着。
      他自在地向后一靠,重新阖上眼睛,闲听窗外的吵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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