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乖》呆瓜不喜欢喝水

1、好乖

　　于眠蹲在巷口，盯着地上那部手机，犹豫了三秒。
　　屏幕裂得像蜘蛛网，粉色液态硅胶壳，背面镶着一排blingbling的碎钻，中间烫金字体“猛男必备”，那堆碎钻在夕阳下泛着光。她伸手，又缩了回来，指甲无意识抠着衣服下摆的线头。
　　捡不捡？
　　外婆说过，路上捡的东西都带着灾，碰了要倒霉。可这手机壳下面压着一张便签，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箭头。
　　——像是什么人特地留下的求救记号。
　　她抿唇，最终用纸巾垫着，小心翼翼捏起手机。
　　下一秒，屏幕亮了。
　　“皇帝老儿来电”几个字随即跳了出来，吓得她差点脱手。
　　于眠条件反射想按掉，拇指悬在红色挂断键上，却迟迟没按下去。
　　接，还是不接？
　　手机锲而不舍地震着，那堆碎钻硌得她掌心发疼。她深吸一口气，终于滑向绿色接听键。
　　“你怎么不等我死了再接，赶紧滚过来接驾。”
　　男声劈头砸过来，声音冷的像严冬的冰碴子。
　　于眠喉头一紧，下意识攥紧手机：“我捡到了这部手机。”
　　电话那头静了一瞬。
　　“在哪？”
　　“培优计划斜对面那个小巷子口。”
　　打火机开盖的“咔哒”声传来，他似乎在点烟，嗓音被熏得低哑：“名字。”
　　“什么？”
　　“你总得留个名——”他话还没说完，背景音里突然传来男人的怒吼声“我跟你说话呢，你什么态度”，紧跟着是玻璃打碎的声音。
　　手机那头乱成一团，桌椅碰撞声、杂乱的脚步声、推搡声、谩骂声，紧接着一道清脆扇巴掌声。于眠听见一声闷哼，电话戛然而止。
　　于眠盯着黑下去的屏幕，心跳如雷。

　　夕阳斜照，空荡的校门镀上一层金，蝉鸣渐歇。
　　于眠就这么蹲着等了三十分钟，双脚发麻。她缓缓站起身，活动一下僵硬的四肢，环视一圈，最后眼神落到斜对面的培优计划门口。
　　“培优计划”听名字就能猜到是个什么地方，没错，就是一家暑期补习班。
　　于眠看得专注，完全没意识到右边有个朝她跑来的人影。
　　那道人影逆光而来，距离她越来越近，近到她能闻到对方身上很浓烈的烟味，于眠下意识皱眉，抬手捂住鼻子，朝这人看过去。
　　光影中，少年面部轮廓更显利落，浅棕色的瞳孔，透着一丝冷漠疏离，像夜晚清冷的月亮，让人忍不住想要窥望。
　　随着距离拉近，五官逐渐明朗，红肿的右脸，一道清晰的巴掌印，实在让人无法忽略，于眠瞬间联想到刚才手机里的那道清脆的巴掌声。
　　“这是刚挨完揍，好重的烟味。抽烟打架，不会是什么不良混混吧！”于眠心里犯嘀咕，盯着面前的人，上下打量。
　　“于眠？”
　　“到。”
　　于眠眼神直勾勾盯着周津尧的脸，一时出神，听到叫她的名字，条件反射，脱口而出。话一出口，于眠反应过来，脖子以上肉眼可见变红，黑亮的眼睛四处乱瞄，尴尬地不敢直视他。
　　周津尧看着她，瞳孔微缩，愣了两秒，朝她伸手，语气平静：“把手机给——”
　　话还没说完，巷子里走出来三个男的，勾肩搭背，中间那个男的几乎是被扣押的姿势，毫不客气的推搡出来的，眼角淤青，嘴角渗着血，神色痛苦。
　　“再让老子看见你，见一次打一次！”左边的非主流黄毛语气不善，说话的功夫又朝中间那人脑袋上猛拍了一下。
　　于眠见状下意识后退一步，耸肩，缩成了一个鹌鹑。
　　周津尧显然也注意到这边的声音，扭头看过去。

　　“你他妈要打谁？”
　　周津尧看清被打的人后，脸色不善地看着那个黄毛非主流，眼神藏不住的怒火。
　　“你是这小子同伙，我没去找你麻烦，你还上赶着送上门。”动手打人的非主流黄毛眼神示意另一个同伙，两人默契把中间的人摔到一边，面色不善地朝于眠他俩冲过来。
　　“不好，这是要动手的节奏，不要伤及无辜。”于眠只觉头皮发麻，心里思索着，如何悄无声息地逃跑，不能被搅和进去。
　　如果说路痴是于眠的一大缺点，那做事果断一定是她最大的优点。
　　三十六计，走为上。
　　于眠全身紧绷，双手握紧书包肩带，转身间，好像有什么东西掉落，但她此刻无暇顾及，满脑子都叫嚣着“快跑”。她一路狂奔，冲到路对面数百米外，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下。
　　很快发现不对劲，扫视一周，那家装潢花里胡哨的奶茶店哪去了？早上下车站牌就在它附近。于眠路痴，所以到了陌生环境总是下意识记住一个相对独特的标志建筑，寻求安全感。
　　于眠刚来搬来霖城没几天，今天是第一天来培优计划上课，路还没记全。早上一起来的那个人指望不上，放学蹲点都没等到他，显然是故意的。
　　还得靠自己。于眠就近找人问了一下路，这才知道自己跑反方向了。
　　公交站牌在另一边。
　　糟糕透了，
　　很快，她发现更糟糕的是，
　　自己手里还拿着个烫手山芋。
　　——那个骚包的手机，忘了物归原主。刚才只顾着逃，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她现在算非法侵占吗？
　　“靠……”本来是拾金不昧，现在倒成了她卷款而逃。
　　于眠忍不住爆粗，来霖城这几天被家里那个“混世魔王”折磨成那样都忍住了。今天捡个手机，倒了大霉，倒真应了那句老话“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于眠气的咬牙，硬着头皮往回跑。

　　巷子已经安静下来。
　　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地上零星几滴血迹还没有干透。
　　周津尧把言逸鸣从地上拉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沾的灰尘，阔步走出巷子，快到巷口，眼睛余光瞥见一抹绿，他顺手捡了起来。
　　“哎，我手机呢？是不是在你那，幸亏我机灵，碰到孙茂那货，我就知道没好事，提前把手机藏起来做了标记，世界上还是好人居多。”
　　言逸鸣被周津尧甩在身后，边拍着身上的土边小跑追上周津尧，叽里呱啦说个不停。
　　“快把手机还我。”言逸鸣追上后，熟稔地搭上周津尧的肩膀。
　　“不在我这。”周津尧一把推开搭上来的手臂，皱眉，语气颇有不满。
　　“开什么玩笑，我都看见刚那女的把手机给你了。我手机到底在哪？”言逸鸣佯装卷衣袖，大有一副要动手搜身的架势。
　　“好人拿走了呗。”周津尧转身进了隔壁的小卖铺，在货架上挑起东西。
　　言逸鸣盯着周津尧，没从他脸上看出一丝玩笑的神色，立马慌了起来：“那可是最新款，我刚买了没几天，而且那个手机壳是沈——”
　　言逸鸣话没说完就被周津尧打断：“她肯定会回来的。”
　　“你怎么知道？”
　　“最近的公交站牌在右边，但她往左跑了。”
　　“你怎么确定人家一定是坐公交？”言逸鸣顺手接过扫过码的碘伏和棉签。
　　“这不就来了。”
　　周津尧从冰箱里挑了根冰棍，余光瞥见门口闪过的人影，结完账，快速走了出去。

　　于眠重新跑回巷子口，衣服和头发有些凌乱，白净的小脸微微发红，额头渗出汗。她贴着墙，小心翼翼往里探头。
　　没人？
　　这么快就走了？
　　她看了眼手里的手机，心情郁闷。转身刚迈出一步，就看见要找的人从旁边小卖铺走了出来。
　　周津尧咬了一口刚拆开的冰棍，冒着白气，声音也染上一丝凉意。
　　“跑得挺快。”
　　于眠浑身一僵，缓缓转身。
　　周津尧靠在墙边，手掌划了一道口子，血珠顺着指尖往下滴。他歪头打量她，眼神像刀子，从她攥着的手机，划到她凌乱的衣服，最后定格在她脸上。
　　“手机，他的。”他嗓音清润，眼神示意身侧的言逸鸣去拿。
　　于眠咽了咽口水，把手机递过去。
　　“给你。”
　　言逸鸣接过手机，快速检查了一下手机，尤其盯着手机壳看了半天，确定无误后，才笑着开口：“我就说，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好人？”周津尧嗤笑一声。
　　“那个，不好意思，我真没打算顺走手机，就是刚才……着急跑……就忘了。”于眠越说越心虚，声音逐渐微弱。
　　周津尧盯着她，半晌，从兜里摸出个东西。
　　于眠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衣服口袋，瞳孔放大：“靠”。
　　——真是她的公交卡。估计是刚才跑丢的。幸亏回来了，不然就算找到公交站也是白搭。
　　周津尧看出于眠作势要抢，迅速后退一步，拇指紧紧捏着那张公交卡，举过头顶。
　　“于眠。”
　　他念出上面的名字，语气玩味。
　　她没吭声。
　　周津尧又道:“刚才都看见什么了?”
　　“什么也没看见。”她答得飞快。
　　周津尧盯着于眠巴掌大的小脸，看着它由红润变得刷白，没忍住皱眉：“你紧张什么，我俩又不是疯狗，不咬人。”
　　“别我俩，你刚才可是一打二，你比疯狗吓人多了。”一旁的言逸鸣早就察觉不对劲，闻言，没忍住，直接怼了回去。
　　“滚。”
　　周津尧没了兴致，随手把公交卡抛给于眠。
　　于眠手忙脚乱接住。
　　周津尧转身就走，连帽衫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后腰一道狰狞伤疤。
　　于眠捏着公交卡的那只手，早已浸出不少汗。
　　“以后一定少管闲事。”

　　少女瘦小的身影渐渐融进橘红色的光里，利落的马尾辫轻轻晃动，最终消失在街道尽头。
　　“还看呢，人早没影了。”言逸鸣哂笑，随手撕开一支棒棒糖，含在嘴里，贱嗖嗖：“好甜呢。”
　　“有病及时治。”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刚才为什么故意拿公交卡逗人家。”言逸鸣无视周津尧想打人的脸色，自顾自地说起来：“该说不说，那女的长得好乖。”
　　周津尧不语，忽然想起中午放学时，女孩蹲在门口，发丝泛着乌金光泽，像只被温顺的小绵羊，安静又固执地等着什么。
　　“确实挺乖。”

作者有话说

于眠：我拾金不昧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