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徒生剧本》旧长安

5、第五幕

　　上课睡觉在48班可谓是屡见不鲜，可胆敢在赵营熊眼皮子底下安然入睡艾妮可是独一份。
　　她右手握拳撑住下巴，细碎的刘海遮住微闭的眼眸。为了迷惑老师左手还不忘攥着中性笔放在课本上，每一个精心布置的细节成就了艾妮无懈可击的伪装。
　　赵营熊在课堂上讲得声情并茂，殊不知底下的艾妮就这样背着他同周公幽会，两人就这样对彼此的现状浑然不知。艾妮的脑袋如同小鸡琢米一般微微点头，身旁的宋琦慧看得心惊胆战背地里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此时的赵营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站在讲台上的他浑斥方遒，拿着手中的粉笔不断的在空中挥舞，神情激昂的指点江山。
　　讲得热情高涨时猛然回头，环顾四周讲台下死气沉沉。角落里的字豪张血盆大口打着哈欠，觉察到突然安静的空气急忙端正了坐姿。就连一向被他挂在嘴边的宋琦慧也是如同做贼一般鬼鬼祟祟东张西望。
　　反倒是一旁的艾妮同学看起来像是听课的样子，如同找到了知己一般赵营熊随口叫道：“艾妮同学，你喜欢□□的沁园春.长沙嘛？”
　　恍恍惚惚被突然点名，被强制开机的大脑只捕捉到了两个关键词，一个是自己的名字另一个问自己是不是喜欢。
　　来不及搞清当前现状，艾妮头脑发昏的回复了一句，“不喜欢。”
　　赵营熊 没有注意这个细小的插曲，自顾自的接着讲课，“那有请艾妮同学为我们……等等你刚说的是不喜欢？”
　　握着粉笔的手停在了半空，整个人如同雕像一般凝固在了讲台上。似乎是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双眼等待着艾妮的回复。
　　头一次看到赵营熊这副呆若木鸡的模样有些蠢萌，艾妮如同收货意外之喜一般暗自窃喜，忐忑不安的点了点头。
　　赵营熊露出一副憨笑缓解尴尬，向下挥了挥手示意艾妮坐下。转念一想心有不甘，还没等艾妮坐稳便又让她站了起来，反复无常让艾妮有些坐立难安。
　　“那艾妮同学喜欢□□的那一首词呢？”赵营熊双手抱怀笑里藏刀，艾妮看着密密麻麻的板书有些迷茫，下意识的说了一句：“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
　　她答上了也答错了，很显然她并没有认真听课，赵雄将手背在身后眉头微皱怒目相视，咬紧牙关一副准备吃人的模样。
　　48班的学生关注的总是课堂之外的事情，一改之前昏昏欲睡的模样，幸灾乐祸的看着这场闹剧如何收场。
　　随着赵雄用下巴点了点窗外，艾妮心领神会的拿着课本走出了教室。没有出现脑海中预料的情形，同学们似乎都有些失望。
　　屋外寒风凛冽冻得人直打哆嗦，迎面而来的冷风如同刀子一般刮得艾妮脸疼。操场上大雾弥漫将艾妮团团围住，远处白茫茫的一片没有尽头，群山早已不见了踪影，目之所及视线被局限在校园的一角。
　　让人看不透也猜不透。
　　享受着片刻的安宁，清冽的空气让艾妮清醒了不少。她揉搓着手掌呼出一团热气温暖冰冷的掌心，耳边同学们整齐的朗诵竟让她产生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
　　“艾妮？”寻声望去柴老师出现在视线中，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手里捧着大家的考卷，瘦小的身子看上去有些笨重让人联想到了毛绒公仔。
　　不等艾妮回过神来柴老师已经走到了身边，摘下嘴边的围脖：“怎么？又惹大熊生气了？刚好下课替我把这份考卷发了！”
　　艾妮收下考卷柴老师并没有离开：“你是怎么把大熊搞生气的？”
　　没想到老师也有一颗八卦的心，艾妮交待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掐头去尾的将自己包装成一个受害者，柴老师笑过之后便豁达的说道：“没认真听课就活该被罚站有什么好委屈的？每个人都有走神的时候很正常。”
　　“可走神的又不止我一个，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柴老师往后缩了缩脖子拍了拍她的脑袋：“喜欢你才让你罚站的呢！字豪，许海峰那些人大熊理都不想理为什么？因为瞧不上他们他们不配。”
　　听了柴老师的一番见解艾妮心里舒服了不少，嘴上却依旧不饶人：“这份喜欢我可消受不起。”
　　柴老师递过去一个大大的白眼，“那你又是怎么想到五岭逶迤，乌蒙磅礴的呢？”
　　柴老师问出了一个连艾妮自己也没有细想过的问题，短暂思索过后艾妮便娓娓道来：“因为初中时老师重点讲过这两段词，五岭逶迤，乌蒙磅礴这是我第一次从现实中感受到课本里的世界。”
　　从现实中感受到课本里的世界…
　　意料之外的答案如同在一堆沙粒之中淘到了一颗金子，“那你更应该明白课本上的东西不是胡编乱造的，历史也好课本也罢书写的也都是一个个普通人罢了。这个世界很大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经历，你总不能每个地方都去看一眼，每一种经历都尝试一次。”
　　“通过课本了解视线之外的世界，从他们的经历之中得到感悟，如此一来总有一天我们也能书写自己的人生，那些我们期待就会变成现实，这才是我们学习的意义。然而这一切的要用心才能体会，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天赋。”
　　柴老师莫名其妙的聊到了天赋，艾妮听得云里雾里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柴老师没有过多的解释，取下身上的围巾系到了艾妮的脖子上。
　　如此举动让艾妮受宠若惊，余温尚存的围巾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柴老师挥了挥手同艾妮告别：“好了我得回去了，下次走神小心点哦！可别被抓到了！”
　　下课铃声响起，艾妮手捧着考卷带着围巾在众人诧异的眼光中闪亮登场。大家直呼没有天理，赵雄愠怒的眼神让人心惊胆战。艾妮邀功一般捧了捧手中的考卷，“那啥？柴老师让我给她发考卷。”
　　在宋琦慧的帮助下考卷送到了每一位同学手中，艾妮假模假样站在讲台上发表感言：“嗯～柴老师让我给大家带个话，考卷就当今天的作业，明天上课之前做完。”
　　讲台下同学们怨声载道。
　　—你能不能做个人？
　　—惹老师生气就算了，还给我找活干。
　　—下次罚站的，自觉点找个地方躲起来，别丢人现眼。
　　大家的疯言疯语艾妮早已习以为常，坐在座位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感受着劫后逢生的快感。
　　“你晚上做贼去了？不能早点睡嘛？”宋琦慧是真的为她感到担忧。可艾妮并没有领情插科打诨一副嘻皮笑脸的模样，“做贼？这么冷的天没那本事也没那闲情逸致，有位名人曾经说过—生前何必久睡，死后必定长眠！”
　　宋琦慧一脸不屑：“又是鲁迅先生说的？还是你说的？”
　　艾妮转过身背靠后桌，一脸豪横一副欠揍的模样，“老子说的！”
　　“那老子的话你也没听进去？也不知道刚刚是谁头都要掉地上了。怎么就不听老子的，干脆就别睡呢？”宋琦慧一口一个老子，嬉笑怒骂呛得艾妮不敢吱声。
　　沉默片刻的艾妮想从生物角度为自己狡辩，翻开了生物书为自己辩解：“冬眠是生物的习性，冬天到了天气冷了我们就应该睡觉。”
　　宋琦见招拆招：“那春天也没见你开花，到了夏天你是不是还得蜕皮？你一年四季挺忙的。”
　　眼看着宋琦慧含沙射影变着法的骂自己不是人，艾妮也失去了兴致索信拍了拍桌子，理不直气也壮：“学生看书犯困天经地义，人柴老师都说了很正常不要大惊小怪的。”
　　一番慷慨引得大家一呼百应，纷纷表示赞同。宋琦慧一如既往的镇定事不关已的说道：“是很正常，我有大惊小怪嘛？你上课睡觉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说完便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本初三的英语课本重重的摁在了课桌上。
　　饶有兴致的看向艾妮，“你丢三拉四健忘的毛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英语老师的严厉程度更甚于赵雄，对于教学她苛刻到了极点。不同于赵雄偶尔还会怜香惜玉口头吓唬，一但发现底下的学生不对劲冲下去，话不多说就是巴掌伺候，男女皆是如此。
　　“这…你可就冤枉我了，我记着呢！”艾妮一脸傲娇，目光不自觉的飘向了宋琦慧掌心的英语书。
　　大祸临头艾妮安然若素的唱着小曲，怡然自若的模样竟让宋琦慧对她产生了一份不应该有的期待，“所以，你带了？”
　　“没有！”艾妮答得倒也干脆。
　　宋琦慧看透了她的心思，无非就是故技重施想把她的书籍撕成两半，包上书皮一人一半蒙混过关。无奈他们面对的可是英语老师，行走的火药桶天天顶着张苦瓜脸像别人欠她钱一样。要是被她发现如此糟蹋书本，非得将自己生吞活剥的不可。
　　还未等宋琦慧拒绝艾妮便凑了上去一脸谄媚，“哎呀！我不是没带，我初中的书全部被我烧了！”
　　“全部被你烧了？一本不剩？”宋琦慧有些满难以置信开口向她确认。
　　“对吖，初中毕业总得庆祝庆祝，一激动就把课本都祭天了。”这样的事很符合艾妮的个性，看着艾妮一脸自豪的模样宋琦慧也不再感到意外了。
　　学校里食物链顶端的宋琦慧一向冷漠无情，判若换了别人肯定置之不理任其自生自灭。唯一能让她举手投降的便是艾妮的软磨硬泡，眼看上课铃声即将响起宋琦慧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你可以去借吖！”
　　“问谁借？”说罢艾妮将眼光移向了后座的男同学，看着艾妮不怀好意的眼神同学将课本死死的护在怀里，言行举止已经说明了自己的态度。
　　此情此景让艾妮有些于心不忍，转过头向宋琦慧确认，“硬借？这…不太好吧？”
　　“让你借没让你去抢，楼下初三不是有现成的嘛？”宋琦慧一语点醒梦中人，反应过来的艾妮手忙脚乱的朝着门口走去，走到讲台上时突然想起自己在楼下压根没有熟人，垂头丧气的回到了位置上。
　　“我……不认识楼下的人。”意料之中的答案，没有办法宋琦慧只能亲自出山，说一不二的宋琦慧绝不空手而归。
　　很快便为艾妮借来了一本崭新的英语课本，翻看课本每篇短文旁边都贴上了便利签写满了翻译。课本的空白处密密麻麻的记录着各种艾妮看不懂的语法，字迹娟秀如同印刷体一般排列整齐。
　　“你去那里淘的？”艾妮翻来首页没有署名。
　　“别管，别说，别打听！知道了对你没什么好吃。”宋琦慧一脸严肃一连三个别字打消了艾妮的好奇心，索性也不再追问翻来课本等待着英语老师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