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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收废棋 ...

  •   没想到骠骑将军把人都安排的明明白白,冬青去宫中,护着他的女儿沈知念,羽衣军拿来给盛淮安,连病恹恹的盛钰,他都考虑在内,要辛九帮忙护着。

      盛钰打开门,把四人引进去,解释道:“我和淮安同母同父,各种缘由,不方便露面。沈将军应该是记得我的。”

      见盛钰走几步喘口气,江莺和玄一主动帮他把水倒出来。盛淮安端详着捧热茶的盛钰,脸色比之前红多了,盛钰察觉到她的视线,笑着说:“淮安,我有每天吃药的,现在该换我问你了,隔那么远,我就能闻到你身上的血腥味。”

      “啊?”盛淮安举起自己的袖子闻了下,她只闻到一股早上皂胰子的味道。

      久病成医,没有成医,鼻子也灵了。盛钰对血腥味异常敏感点,他道:“就我闻得到。你受伤了。别逞强,及时治,别落下旧伤。”
      他久久没有踏出过这小院,对于上京风雨,也鲜少耳闻,他自知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沉默地替她也倒一杯热茶。

      被盛钰插在木桌上瓷瓶里的迎春杏已经枯萎了,花瓣蔫耷耷地垂下来,盛淮安没有旁的事情,陪盛钰坐着。
      辛九的话多,和江莺东拉一句西拉一句的也能聊,从她怎么拿着半张银票骗吃骗喝,到在酒馆吃完霸王餐准备开溜,结果询问发现骠骑将军已经替她付了酒钱……辛九曾跟随着骠骑将军出战过,当时大周和如今一样太平盛世,要打的只是些没什么大本事的土匪帮子,沈元善长枪一出,他们通通倒了地。

      “我说沈元善,他是我见过功夫最好的人,他就没有败过,”辛九话说到一半,尴尬地停了下来。三年前,沧州城沈元善就败了。另外四个人也都沉默了下来。

      盛淮安碾了把花瓣,道:“你觉得,如果是你觉得,师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吗。”

      “不会。”辛九斩钉截铁地摇头,“沧州以南,就是惊风阙。”
      惊风阙雪山北面陡峭,易守难攻,北族人习性游牧,没有辎重,打不了长的战役,哪怕破了山海关,只要沈元善守住惊风阙,沧州城也可以幸免于难。

      “我以为他会守在那儿,”辛九这种兵书没有读过一点的女流,她也可以判断出,沈元善的兵马一定守得住。

      偏事不遂人望。“沈大将军带着兵马,越过惊风阙,直接回了上京。”江莺轻声道,“他百战百胜,勇武了大半辈子,胆怯一回……也就当是小错处吧。”

      她是在沈元善去世之后再加入羽衣军的,所以对沈大将军的印象,还停留在世人传说的那些故事里。百战百胜外唯一一败的污点,也因为他死去而变成了句号。

      静静听着他们讲话的盛钰突然道:“如果真追究其中疑窦,天时地利没有错,那就是人有鬼。”

      他这句话算是点在了点子上。
      按照李承渊的话,沈元善从来没有去过沧州的话,那一只迎敌溃退的军队就有问题。不知该如何着手的盛淮安的思绪恍然一明,应该去查她师父为何去常州,在沧州的军队有哪些人。

      但她不打算先将沈青的身世,沈元善去世的蹊跷告诉辛九和江莺。如果她和沈长序再对上,盛淮安一定会下杀手,只怕辛九在乎沈青是沈元善侄子手软。

      思虑间,盛钰轻轻拍了拍盛淮安的手,柔声道:“淮安,少在意弯弯绕绕的事情,你已经够辛苦了。”

      盛钰皮肤白,窗棂的光几乎要把他照成了透明的颜色。
      自她被封为永宁公主,她鲜少和盛钰说上话,和骠骑将军学枪法之后,和病弱又受拘束的盛钰,就已经慢慢隔远了。她不仅有沈元善,还有羽衣军,有围绕在她身边的各式各样的人,但是盛钰却只认得她这个妹妹,盛淮安无端生出些愧疚来。总有办法让盛钰的身体变好,再和她一起站在校场阳光下的,她心道。

      淡粉色的迎春杏在辉光下镀了层浅金。

      见盛钰身体无碍,盛淮安和他闲聊了半个下午,带着人回了公主府。江莺轻而灵巧地攀爬上了花厅围墙后头的小桃花树,坐在横伸过去的枝桠上,手里拿着晚上厨娘做的烧鸡。

      早上走时还在的沈长序不知道去了哪里,至今未归。
      李承渊见到了李绛,又重新哭得像个疯子似的。叫盛淮安明天再来打扰他。

      啃完了烧鸡,江莺打开背来的药草筐,脚步轻盈,一下就跃上了高过墙的花枝,把亟需晾晒的药草整齐铺在树枝上。

      江莺看着腼腆小家碧玉,但盛淮安初见她的时候,她正被一群北族人追。
      在沧州城失守后,大部分人都往南跑,江莺独停留在沧州。她像是敏捷的麻雀,在北族人驻扎的营地里钻进钻出,把他们的炭火,食物全部都偷了,结果一头撞进了盛淮安的军队。

      后来她就收了上蹿下跳偷东西的神通,到羽衣军当军医。

      盛淮安仰头看着江莺,问:“你认识萧弦吗?”

      辛九在底下啃剩下来的鸡屁股,替她回答道:“见过。我们刚回来的时候,底下那些文武百官,认识的我都指给她了。”

      “鹤面枭心,不是善类。”江莺坐在枝桠间,俯身对盛淮安道,“将军不要和他玩。我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心思一定比雪山上的水潭还要深。”

      “如果叫你去偷他东西呢?”盛淮安问。
      在羽衣军老实了三年,江莺都感觉自己的本领要长草了。听盛淮安一问,江莺顿时来了力气,一拍花枝,道:“这老登惹你啦?我把他贴里的亵裤都偷了,给他点颜色看看。”

      看着斯斯文文,说话轻声慢气的少女一下吐出这么豪迈的话,饶是天天和她相处的辛九也绷不住,笑出声。

      幸好他儿子今天不在,没有听到。盛淮安拉了张摇椅,坐在花厅中:“我口味可没有这么重。你要你拿去。”
      “你有空去盯着他去哪儿。去过的碰过的东西全部拿回来。”盛淮安道。

      她不信沈长序。

      “好不容易休息几天,又要干活了。”江莺衣裙蹁跹,跃下了树枝。
      辛九扶了她一把,道:“谁叫你只留个鸡屁股给我,吃得多的人干的多。”

      *
      第二天李绛早早起来了,抱着琵琶坐在后连廊,早起的辛九以为看见了哀怨的男鬼,吓得连跳。快到正午的时候,李承渊急匆匆过来找盛淮安,他问:“你这么快就把路礼给解决了?”

      话本子正讲到“大家闺秀惨遭诬陷失名节,大侠骑着他那匹白马从天而降英雄救美”,盛淮安从书里抬头,“啊”了声。她什么都还没有做呢。

      “今天大清早,路礼那个叫许氏的老婆敲了登闻鼓,告了她丈夫,刚中书侍郎家就被抄了。”李承渊搓了搓胳膊,咕哝道,“怎么当时我的事儿没有人管呢?”

      许氏,盛淮安记得,是那个消瘦的主母。见她时看起来体面,再细究,估计也受了不少气,一朝血性起来了,要把丈夫儿子都解决了也有可能。沈长序的人算是白救了。

      “萧弦说养子犯下如此大错,自己不认沈长序这个儿子了。”李承渊接着道,“不是你做的,我这个疯子怎么办?”
      他知道沈青的身世,该不会一同被料理了吧?

      什么?
      盛淮安放下话本子,猛然抬头。怎么沈长序把自己给整了?

      一个早上,中书侍郎的事情就传开来了。没想到参与其中的,还有一年前的状元沈长序,现在的沈太常卿。国学里大部分都是些义愤填膺的年轻人,书读完了没有事,就喜欢议论些国事。

      像盛淮安这种,已经乖戾纨绔出了名声的,再去做些悖逆的事情,就没有什么可谈了。一个传言里清风明月的人,名声里骤然多个不好的罪名,更容易成人嘴里的谈资。

      “太常卿一个月俸禄不够他花?今天帮人买官,明天就敢科举舞弊!”江莺蹲在树上,百无聊赖地听书生们唾沫横飞地驳斥,“这样的人,真不知道怎么当上京官的。”

      旁边又有几个人在奉承他:“估计是靠他爹走的门路…说不定人家上一次就……”

      “唉,萧丞相光明磊落,偏偏摊上个不怎么光彩的沈长序!”
      “如果是明年仁兄去,也能夺得魁首!”很快下边又变成了你来我往的阿谀奉承。

      为首那个又摇头晃脑地评价了起来:“夫为妻纲,那中书侍郎的妻子就这么把丈夫做的腌臜事抖出来,也不想想以后怎么办……”
      旁边围着的人又“是是是”的应和。

      听了半天,都是些闲话。
      嗑牙料嘴,这些人以后估计也没有出息。江莺想。
      她拍拍手,腾跃过屋顶,一脚踏在瓦片上,瓦片“磕愣”一声,底下的人抬头看去,她已经没影了。

      大周律法中,不允许官爵买卖,买官的大理寺卿一张嘴没有把门,直接报出了一串人名。禁军的都虞侯,国子监的司业,诸多官职,都经了沈长序的手。开国那么多年,没有沈长序这种明晃晃的先例,一个早上,揪出了受财官员五十六名,一半是吏部的人,用来打通关节,好叫人成功上任。

      名单是盛淮景差人送来的。

      盛淮安手指一个个点过上边的人名,她的指尖顿了顿,那是先前朝上指责她“毫无女子之状”的言官,“不愧是别人养的狗,就喜欢朝人吠。”盛淮安轻声道。

      大周律法里没有单独的“卖官鬻爵”的罪名,这些名单,均以受财枉法来处置。

      “他们都怎么罚?”盛淮安划过那一长串受贿名单。

      辛九对着大周律表,一字一句地念,她的字是后来学的,现在读这种繁冗的律法文书都还生疏:“受财枉法……三百两杖下七十,以上按照数量多寡,分别处以杖刑,徒刑,流刑,死刑。
      受财不枉法,通算折半。 ”

      买官的都是萧弦的人,受贿助沈长序的,大部分都不是。她连着盛淮景,又被这老狐狸给摆了一道。
      把自己的儿子放进去,然后受贿名单让沈长序开开尊口,换上不和他站在同一线的其他官员,党同伐异,下的一手好棋。——但是沈长序这个儿子,已经不能用了。按照律法,只有往重了罚,已经流传到外边,断没有轻拿轻放的道理。

      在名单背后,是盛淮景一张字迹潦草的纸条,上边写着“流刑绞刑,由你来定。”

      剩下一半不是萧弦党羽的人都牵连在内,百口莫辨,盛淮景当然不愿意。朝上,盛淮景想要往轻了处置,不防萧弦突然跪下,说“我儿已犯下大错,万望陛下重罚,臣一生光明磊落,唯独沈青教养无方”云云,一人带头,千万附和,给盛淮景搭了个高架子,他不得不罚。

      翻到纸条后边,是一句“盛淮安,我头疼。”

      一旦盛淮景碰到了什么难事,他拿的就是这句话。在东宫课业不过关说的也是头痛,在无人征沧州的时候也说头痛。盛淮安想到了他忙着的修运河河道一事。
      没事滚远点,有事妹妹我头痛。

      “父亲。”
      受完杖刑的沈长序已经站立不稳,他的风寒还没有好全,现在说话声音又哑,又带着股血腥味。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收废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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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大人们好!!这本文完结啦! 因为我写的不是很满意(具体原因可以看我最后一章作话碎碎念),所以决定之后也不完结v收费啦~特别感恩大人们撒花按爪!啵啵啵感恩陪伴!! 然后过一阵子我会偷偷摸摸爬来爬去修改些前边的()没有更新咯 目前还在龟速修tat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