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芒果大猫

15、上林苑

　　盛淮安瞧着那张骤然凑近的脸。

　　男子长得是很俊，一双眉斜飞入鬓，眼神中带着些大周人没有的桀骜狂野。的确是一只“小狼”。但是盛淮安不喜欢这种长相，太有攻击性了。

　　她道：“我把你爹打了。你怎么喜欢仇人？”

　　赫连揭探身过去撩小溪里头的清水，把扯过来的桃花瓣放水里筛了筛：“那老头子女人多了去了。我都找不到我娘是哪一个，恨你干嘛？”

　　三年前，北族羌戎听到来的不是先前那个老头，而是个身子骨看着薄薄的小姑娘，老狼王连夜开了好几坛烈酒，提前庆祝他们的狼群要进到大周里去，去抢占那一年两熟的广袤土地，可惜事与愿违，酒也白喝了，盛淮安的枪却横冲直撞，在雪水里挑出了磅礴的烈火，阻拦了他们南下。

　　北族人都管她叫“红流光花”。在冰湖旁边的流光花只有白色，但是盛淮安枪尖上的红缨却是一朵红的花。

　　“你过得也太差了吧，还说我，”赫连揭咧开嘴，笑容里带着肆无忌惮的嘲笑，“你回来当不了皇帝，还要被人暗杀。”

　　盛淮安揉了揉脑袋，在和沈长序缠斗的时候，束好的鬓发早已散乱。

　　她看着赫连揭似是没见过世面的二缺般，把桃花瓣放水里洗后，又丢嘴里嚼，她道：“你搞不懂。”

　　赫连揭道：“不就是几个人抢来抢去 ，争来争去吗？只不过你们弯弯肠子更多。”

　　他嚼了几下花瓣，发现味道也没有什么区别，又吐了出来，道：“你现在怎么办？你的人呢？不会要在这儿隐居吧？要我陪你，也不是不行。”

　　盛淮安抬头望过去。已经是黄昏了。

　　金光透过参差交叉的桃花树干，被筛成一粒粒，落在盛淮安的身上。

　　二狗蛋撒完欢，这时候才飞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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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都黑了，盛淮安和她带的人呢？”盛容与手里拿了个烤羊腿嘀咕。

　　原先皇帝猎到了一头梅花鹿，奈何已经怀了孕，按照春猎的规矩只能放走，盛容与见萧微兰喜欢，就想要再去猎一头回来，而后就和盛淮安分了岔，再想去找他，就有人通知他回去了。

　　皇帝年轻力盛，猎到了不少动物。现在带来的御厨忙得热火朝天，可惜盛淮安吃不上了。

　　“——淮安怎么还不来？”

　　盛容与转头，是沈知念，他行了个礼，摇摇头，道：“不知道。”

　　“你不是和她一起的吗？”沈知念猛地抓住他的肩膀，摇晃了起来，急切地问，“你怎么会不知道？”

　　她立马发觉自己失了仪态，勉强笑道：“抱歉了，小世子。我有心悸的毛病，又忍不住胡思乱想，吓到你了。”

　　她往远处望去，远山重重叠叠。

　　她此刻不知为何，心里慌得要命。

　　“小心！护驾！”前边忽然传来了一阵骚乱。

　　沈知念想要去看，却被侍卫拦住了。

　　他道：“皇后娘娘，前边危险。”

　　沈知念攥紧了袖子，她皱眉道：“发生了何事？”

　　跟随春猎的禁军此刻全部都动了起来，直奔山林而去，傍晚山林里边黧黑，他们后边的又带了火把。

　　骚乱像是在一息之间，又一下平息了。

　　沈知念推开挡在前边的人，匆匆提着裙摆过去。

　　是沈太常卿。

　　他捂着肩膀，站在盛淮景身侧。

　　年轻的帝王此刻面色并不好看，手里似是握了把箭矢。用手紧紧抓着箭头，面色沉如锅底。

　　沈知念看到沈青肩膀上那块洇开的血色，眉头开始突突跳了起来。

　　沈知念咬了咬唇，隔着远远地问盛淮景：“怎么回事？”

　　盛淮景只是瞥头看了她一眼，道：“你不必来。”

　　每次都是这样，什么事情都将她隔绝在外！沈知念攥紧了袖口，盛淮景可曾记得，他们最早也是夫妻？

　　她默默退了下去，揪住一个内侍问：“怎么了？”

　　内侍瞥了眼盛淮景，见他不做反应，才躬身道：“皇后娘娘，刚有刺客，正好沈太常卿路过，以命相救，眼下跟着的禁军全部都去追刺客了，娘娘万莫小心。”

　　沈知念看了眼被沈青，隐约看懂了局势。

　　上林苑怎么会混进刺客？

　　淮安不是不喜欢他吗，怎么带上了家眷，先前还没看到。

　　“淮安堂姐该不会出事了吧？”盛容与小声道。

　　他在盛淮安面前没大没小，直呼其名，在旁人跟前反而收敛了。

　　沈知念掐了掐手心，道：“不会的，她那男侍从跟上了，她身手了得，能出什么事。估计贪玩，才回来得晚些。”

　　玄一拉着马，他找不到盛淮安了。

　　莫非已经回去了，恰好和自己错了开来？

　　他面前是个明显的转折，再往前走，就是这座山山顶对着的颇陡一面了。

　　“往前走！前面有人影！”玄一身后忽然冒起了无数火光。

　　长期养成的警戒习惯使他立马翻身下马，躲在了丛木之中。
　　这批人在追杀谁？

　　“诶？人影怎么不见了？”为首举着火把的人环顾四周。

　　周围树木投下一片浓厚的阴影，遮住了为数不多的微弱光线。

　　应该是错认了。把玄一当成了他们要追的人。

　　“在那儿！那有两匹马！”

　　其中一匹，是玄一座下的马，另一匹……玄一眯眼。

　　是盛淮安离开时乘的马。

　　两只马估计是老乡，此刻正靠在一起，低声嘶鸣着什么。

　　此刻又过来了一个首领模样的人。

　　他对过来查探的两名士兵道：“你们去那边看看。”

　　举着火把的应声都离开了。

　　玄一掩去了呼吸。

　　被追的人出现了。他就站在那两匹马旁，不躲也不逃。

　　见到首领，还迎了上去，林中一黑影手起刀落，另一人就软倒了下去。

　　“来人！刺客自裁了！”首领扬声道。

　　满山散开的火把登时全部聚拢在了一块。那人道：“把这两匹马也牵回去。定然是刺客同伙。”

　　等人走后，玄一才从草里出来。

　　这件事和盛淮安有关。

　　夜色中，他只能模糊看清些许东西，一截茶白色暗纹的袍角，被箭矢钉在了树干上。

　　上面还有淅沥的血。

　　盛淮安出事了。

　　沈知念的嘴巴，当真灵。

　　“喂！别睡了，天都黑了！过了夜，露水都滴你身上，你就得受风寒死掉咯。”

　　赫连揭伸手在盛淮安脸前摇晃。

　　盛淮安有气无力的摸了摸二狗蛋，打发它自己去找吃的，道：“我的人会过来的。我爬不动。”

　　“你还有人跟着？我还以为你已经众叛亲离了呢。”赫连揭道，“别嘴硬，没人我背你上去。”

　　盛淮安搞不明白这个北族的男人。

　　看起来傻得出奇，但总是一语中的。她在上京除了羽衣军和玄一，的确没完全可用的人。

　　腰上的血窟窿现在又痒又疼，如果今晚再不找医师，明天就要发炎了。

　　盛淮安又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赫连揭忙伸手去搀扶。

　　她道：“不用你背了。我这座大山得压垮你。”

　　“人这不就来了吗？”

　　赤脚隼停在了来人肩上。

　　是玄一。

　　在看到是盛淮安的那一刻，玄一松了口气。他奔过去搀扶，又看见她脸上腰上，半个身子都是深色干涸的血迹，吓得手都抖了抖。

　　仿佛此刻受伤的是他，玄一无措地站着，眼泪都下来了。

　　“我没事，你跟我死了一样干嘛？”盛淮安道，“背我回去。”

　　玄一道：“恐怕回不去了。”

　　他把所目睹的精简成几句话，告诉了盛淮安。

　　“可曾看清楚禁军领队长什么样？”盛淮安问。

　　“身高七尺，身材精瘦。”
　　玄一这话讲了跟没有讲一样，哪个护卫京师的禁军是脑满肠肥的胖子？

　　不过说起身材精瘦，盛淮安拧眉思索，在安置羽衣军的时候，她倒是见过禁军中的都虞候。

　　他长的像是被轧扁的老鼠，整个人看起来干巴巴的，两眼射出精光，像个上不得台面的人。盛淮安初一见面，就觉得他这份低职武官是用银钱买来的。

　　盛淮安道：“趁夜去皇后那里。”

　　玄一撞见的是禁军，说明盛淮景那里也出了些意外的事情。不知是否和自己有关，总还是先不露面的好。

　　玄一背上盛淮安就走。淡淡瞥了眼站一旁的赫连揭，视若无睹。

　　赫连揭道：“喂，这底下景色这么好看，你们不留下来看会？”

　　“再看我就死了。”盛淮安道。

　　赫连揭追了上来：“听说你还是公主，我对你好歹有一半救命之恩，你不该还了先吗？”

　　盛淮安有点疲惫，玄一到后，她绷紧的神经才松懈下来，道：“已经还了。”

　　赫连揭奇道：“什么时候还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是北族人。我平时看到会杀了你。如今放你一条命，这还不够？”

　　“仇人的儿子。我平时若看见了，羽衣军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盛淮安道。

　　“是吗？”赫连揭笑着问。
　　“那我今天就帮大周的公主解决仇人的儿子吧。”他突然发难，腰际弯刀带着寒光斜扫了过来。

　　刀尖对准的不是盛淮安，是玄一。

　　寒光反射着异族男子浅金色的瞳孔，他倒转弯刀，复再攻去。

　　玄一躲避之间，盛淮安上半身从他背上甩脱了下去。

　　赫连揭扒着盛淮安的肩膀，眼睛却盯着玄一，字字顿顿道：“你说是吧？兄长。”

　　哼哼(??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