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芒果大猫

13、上林苑

　　盛淮安道：“你猜我把这告诉皇帝会怎么样？”

　　沈长序笑眯眯的：“为何不告？”

　　分明是温润浅笑，盛淮安却看出了几分暗芒，这般没头没尾的事情，就算告诉盛淮景，也没有用处。

　　盛淮安从他那张温润的皮子里仿佛看到了点有所依仗的嚣张来，好像在说，盛淮安现也不能拿他如何。

　　“怎么不装了？”盛淮安问。

　　先前几天沈长序拿的可是痴心不改的话本，看盛淮安可谓是百般情意，现在一下不冷不热了起来。

　　“骗不过你，就不装了。”沈长序道。

　　“谢春楼的小二都知道我不喝茶，只喝酒，你以后带点脑子吧。”盛淮安把茶盏放了回去，淡淡瞥了眼他。

　　接下来的日子，盛淮安坚持对沈长序爱答不理，公主府一切事务均不让他插手，而后沈长序好像就歇了心思，夫妻分房而睡，见面也如陌路人。
　　只有二狗蛋还格外喜欢沈长序，因为他给的肉比盛淮安给的多些。

　　春猎为搜，秋猎为弥。
　　祭祀之后，就是春猎。

　　今年春猎的地点是上京以北几百里的上林苑。

　　上林苑和其他围场不同的是，其中圈了不止一座山。两山之间，密植桃林，是为盛景。

　　盛淮景后宫里没有多少美人，随行的只有沈知念，萧蕙兰因为怀了身孕，也没有前往。
　　沈长序也不在出行的名单之中。剩下的，除了燕王世子盛容与那几个，文臣武将，王公贵族，盛淮安统统不认识。

　　一路上车马浩荡，可盛淮安思虑重重。

　　她还在想沈元善的事情。

　　先前盛钰讲到一半就咳喘了起来，盛淮安也没有问清楚。
　　这几天她想要查那人，也似人间蒸发。他敲完了登闻鼓，被官兵带走，问了半天发现是个疯子，连话也讲不清楚，就直接给放了。

　　盛淮安刚到辽东的时候，老狼王骑在马上，他身后是沧州城，要攻的是云州。北族人身强体壮，一个可以打十个，沧州城内妇女带着孩子哭嚎，躲避北族人的马蹄。盛淮安不敢信这是沈元善给她留下来的。

　　沧州满目疮痍。沈元善分明教盛淮安“若在阵前，我前边是千军万马，我后边空无一人，也要提枪而前”，可他却弃了老弱妇孺，带着他的军队做了逃兵。

　　在看到那封亲笔书的时候，盛淮安不信也得信。只当是老了，对生死的畏惧多了。

　　马车中，玄一问：“主人，马还在公主府，春猎是要出去打野兽吗？主人的弓和枪没有带来，需不需要我去羽衣军营地里取一把顺手的来？”

　　他生在辽东，面对上京众多都无所适从，不知道春猎是何，以为像北族的人一样，比较猎得的雪狼数量，来送给心爱的姑娘。

　　“要那么好的干嘛？猎到什么是小事，我抢了皇上的风头是大事。”盛淮安靠在马车里，不紧不慢啃着糯米糕，“你是不是想羽衣军的弟兄了？”

　　玄一像是被戳中了心事，点点头，回京以来，他一直跟在盛淮安的身边，很久没有见到羽衣军了。
　　盛淮安道：“过几天一同去一趟。”

　　春猎虽有女子同行，但是没有多少人会骑射。
　　出了行宫，盛淮安在等搭了营帐之后就一直和沈知念赖在一起，令她意想不到的竟然是萧微兰会骑射。

　　盛容与勒着缰绳，一双眼睛粘在了她身上。

　　“上京一颗明珠。”盛淮安撩起帘子叹道。萧微兰一身红色的骑装，袖口用黑色护臂紧束着，阳光下朱红的口脂发着光。

　　此刻正整装待发。

　　“可惜了。”沈知念倒着茶渣子轻叹，“中书侍郎和萧弦结党，最好就是娶了她。”

　　萧微兰的生父是萧弦的弟弟，虽不过六品官员，但是萧家再无适龄女眷了。

　　“盛容与虽然是燕王世子，但是燕王胆小怕事，不愿参与朝政，对于中书侍郎来说，自己的女儿嫁过去，怕没什么用处。”沈知念接着道。

　　朝臣世家以儿女婚事结党，是常见之事。当时盛淮景没有被立为太子，昭文帝的儿子只有一个，可当时他还有两个年轻的弟弟，燕王和平王，他也是为了得沈将军助力，求娶了沈知念。

　　可惜的就是没得反抗的闺阁女儿。

　　没有人像盛淮安那么幸运，没爹没娘管教，学了身本领去打仗，辽东再苦，也比被随意婚配好。

　　“盛淮安！别老躲着太阳！你也不白，快陪我出来跑马！”盛容与用弓箭把帘子全部拉开，站在外边嚷嚷。

　　他的耳垂红红的，眼睛也不时往萧微兰那里瞟，叫她出来跑马是假，在心上人面前展示自己勇武是真。

　　盛淮安敲了敲自己的左肩，已经没有什么疼痛感觉了，她道：“来就来！怕你不成。”

　　“小心点。”沈知念在后边无奈道。

　　盛淮安挑了匹拴着的黑马。

　　盛淮景已经和几个武将跑马到了前边，盛淮安打了个呼哨，二狗蛋俯冲了下来，随几人一同莽进了山林。

　　帐内，沈知念转头看向玄一。

　　男人比大周人要高一些，脸上带了些异族的深邃轮廓。

　　他站在盛淮安身后的时候只言不发，像是个透明人。

　　“你不跟着去？”沈知念问。

　　玄一摇了摇头：“公主没叫我跟上的时候，不用多生事端。”

　　“我听淮安说，你叫玄一？”沈知念的眼神温和，但是却带着一国之母的威严，“你本名应该不叫这个吧？”

　　“赫连一。”玄一垂目道。

　　沈知念笑了起来：“要是别人这个时候一定还要再加一句‘娘娘圣明，这也能看出来。’”

　　玄一颇有些不解，不知道沈知念为什么这么说。

　　沈知念道：“淮安喜欢你这种省心不多话的。”
　　“所以她身边近侍就带着你。我虽先前不认识你，但既然淮安对你不设防，你也得尽心腹的责任。”

　　“淮安看着聪明，会行军打仗，但是她人情往来上却是块木头，别让她被有心之人害了。”
　　沈知念朝盛容与等人的方向看了眼，转过头来道：“盯好你主人身边的人。燕王世子……她的夫婿，都要盯着。”

　　她挥挥手：“你跟在后头，不要让淮安出事。”

　　上林苑是皇家围场，其中也没有凶悍的猛兽，没人拿天子的性命开玩笑，可是沈知念总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她揉了揉紧蹙的眉心。

　　前头盛淮景射了头怀孕的母鹿，打算放走，萧微兰就在半路就已经停了下来。

　　盛容与从一开始在心上人面前表演，再到和盛淮安较劲，二人你追我赶，追着山林中的残影赶去。

　　盛容与一箭射中梅花鹿之际，却发现盛淮安已经消失不见。

　　“小世子，微兰姑娘叫你回去吃烤肉。”他身后传来了马蹄之声，是个不认识的侍从。

　　盛淮安很久没这么放肆过了。

　　御街行人熙攘往来，不够纵马，猎场也嫌小，盛容与被她遥遥甩在身后，她现在一口气跑马跑了个痛快，重新停下来时，已至深林之中。

　　此刻后边的侍从都已不见，盛淮安却感觉有人在暗处窥探着自己。

　　林间已碧绿的低矮灌木簌簌而动，盛淮安警觉回头，她搭弓射箭，箭矢朝着有异动的方向疾射而去。

　　后边赶来的二狗蛋啸唳一声，紧随其后，盛淮安拨开草丛一看，是一只松鼠。

　　自己多疑了。

　　盛淮安皱眉。

　　那种窥视的感觉还在，在闯入这片林子的时候就好像有视线若有若无地盯着自己。

　　她勒住缰绳，打算往回走，就在她调转马头之时，后背传来一阵凉意，箭束朝着她疾射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又一支箭擦着树枝，撩起一阵破空之声，朝盛淮安座下的马射去。

　　黑马吃痛，仰起脖子嘶鸣一声，往旁边一跳。
　　盛淮安身子跟着往后一仰，那一支本正中她后心的箭就擦着她仰倒的身子飞了过去，直直钉在一处树干上。

　　箭尖擦过脸颊时留下了一道血痕，凉风随之灌进血肉之中，她整张脸都疼得一抽一抽。

　　“该死！”盛淮安暗骂。

　　黑马性格温顺，不易发狂，跺了几下蹄子之后就跪了下来，盛淮安从马背上滚了下来。

　　她撑起身子站起，朝着第一束箭矢来的方位跑去。

　　期间又有好几束箭疾发而出，盛淮安身手敏捷，在听见箭矢破空声时就往下翻滚躲避，虽然身姿不太美妙，像是发了狂的猴子，但好在都只是擦着她的皮肉而过。

　　原先南边射箭的人没了动静，盛淮安也来不及思考，聚精会神的往前追。

　　沈长序眯着眼，原先那必中的一箭被不知道什么人拦了后，像是厄运连着一串串，没有一支箭是能够伤到盛淮安的。

　　他余光间看到另一个射箭的人所在处树木轻微摇动。

　　——那人走了。

　　沈长序重新拉满弓弦。

　　距离太近了，盛淮安已经躲闪不及，“扑哧”一声，箭又刺进了她的左肩。

　　……这块地方，真的是多灾多难啊。

　　现在藏在暗处的两处人都没有现身，盛淮安脸上肩上都有了血迹，她在上京还没到这种狼狈的境地过。

　　盛淮安用右手拔出自己背后的箭筒里的羽箭，往前边狠狠一掷。

　　用手丢出的箭矢肯定难以和用弓箭射出的相比。盛淮安往前跑的时候听见箭尖虚软无力扎进树干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衣帛的碎裂声。

　　盛淮安闭眼往前一冲，抓着了藏匿的那人的脖子。

　　她抬头笑着道：“抓着你了。”

　　今天！！！我吃了！！！铁板烧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