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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失而复得 ...

  •   温白还在沾沾自喜,那头被摸了一把老虎屁股的梼杌怒愕交错,原本是把修为高强的苍翎当做主要目标,现下它因温白如此无礼愚弄的举动直接转移了攻击焦点。

      它将兽首昂天,那老翁苍白皲裂的唇瓣同时张开,一团暗色虚雾出现在上空,而后逐渐汇拢成球,由大变小,极速压缩。

      梼杌'兽怒'将击,苍翎陡然心惊,瞳孔骤缩,没料到原本对付他的梼杌转而攻击温白,一面急往温白那处赶去,一面召出'慎行',挥剑凌空斩下,往梼杌身上劈出一道绛紫剑气。

      传闻中,梼杌'兽怒'威力之强,可斩天撼地。

      若没有足够强大的修为,哪怕擦身而过,梼杌一身强悍霸道的魔气也足将来人一腔内脏振碎,筋脉切尽,日后断再无灵修可能。

      梼杌察觉身后剑气袭来,巨尾上的毛发倏然变长,硬化成黢黑的倒刺铠甲,猛然向后一甩,一击将'慎行'那道剑气打散,却丝毫没有调换攻击对象的意思。

      “果然……这个距离还是不行么。”苍翎心中腾一股莫名烦躁。

      '兽怒'塑成,一瞬击出,所掠之处,飞沙走石,如末世将临,狂风呼啸,如渊龙怒嚎。

      眼看这一击来势汹汹,温白心知绝不可硬抗,她将一身灵力聚于足下,脚尖点地,一跃数丈之高,像只小巧敏捷的蚱蜢般,落定一处外凸峭壁上,满脸灿烂地向僵立地面、惊魂未定的苍翎招手。

      苍翎:……

      他那团提至喉口的闷气还没呼出,羞赧暴躁的梼杌扭动起粗壮的后肢蓄力,往上奋力一扑,连带坚硬的土岩和延壁丛生的枝杈一道,撕咬下来,方才站人的地方登时出现一块往里内陷的豁口,而那个前一秒还在同他炫耀功法的女子,此时已然不见了踪影。

      眼前场景在苍翎眼中飞快缩略成方寸,在他心底,有什么原本高垒成塔的东西,伴随一声巨响,轰然崩塌。

      耳畔传来如魔似鬼的怒号,转而又变成枪戟和铠甲的铿锵。

      四周陷入一片混沌,幽暗阴翳,间或又光影变换,仿佛鬼影幢幢,魍魉横行。

      苍翎血肉中,与那根纯净琼洁的仙脉截然不同的一抹绯色,以惊惧恐慌为饲,悄然抽出了一丝细小的尖芽。

      梼杌终于彻底解决了那个让它老脸丢尽、言行无状的少女,转身欲意如法炮制,想再用一发“兽怒”,一鼓作气消灭掉另一个不速之客。

      它转头看向眼前的男子,野兽的本能让它不禁如临大敌般虎躯一颤,膝间一软几欲跪倒:这人好像与方才有些不一样。

      男子面容呆滞,双瞳殷红,发冠滑落,一头青丝飞扬。

      苍翎周身包裹一层朦胧的灵气不再是澄澈高贵的黛紫,而是紫中萦黑,灵间附魔。

      上一次让它能有如此感受,还是数万年前有幸得以亲见魔尊那次。

      脑海中魔尊的背影与面前男子逐渐重叠在一起。

      像……实在是……太像了。

      兽首顶上,老翁那双满布血丝的白目中,淌下两行汨汨血泪。

      “魔……”暗哑如鸦的声音刚生出口,梼杌只觉喉咙中涌上一股腥甜,下一刻,一股污浊的黑血呕吐出来。

      黑紫的灵气通过剑柄传至'慎行'那如雪剑刃,原本银白的剑身爬上斑驳错落的暗纹,剑身颤抖,嗡声低鸣,似在悲泣。

      他手持利刃,徐徐朝梼杌走去。

      麝皮软靴踏过枯叶,将一地残黄碾成渣,将孱弱贱虫踏烂成泥。

      此刻他脑海中只剩一个念头。

      杀了它。

      苍翎凌空腾起,从上而下,睥睨万物,满目森然。

      梼杌见状,知面前之人杀心已起,竟也未躲,就那么直楞的匍匐于地,仰视男子。

      几万年的光景,它形单影只栖息在荒山脚下一隅,忍过肃杀寒冬风雪的侵蚀,耐过盛夏炎炎烈日的炙烤,只为报那人的救命之恩,替他镇守这座孤冷的阴翳山,击退过无数心怀不轨的歹人。

      而那人现在已经不在了,但他与那人如此相似,能死在他剑下,也不失为死得其所。

      他扬起剑身,剑气陡然膨大数倍不止。

      结束了。

      去死吧。

      “师尊!”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声音。

      “师尊!”那女子又喊了一声。

      “……”听到这个声音,梼杌条件反射觉得屁股一阵抽痛。

      临死前蓦然回想起自己活了万年,竟然被一个黄毛丫头揩了屁股,梼杌不免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子悲怆来。

      苍翎原本被凛冽杀意蒙蔽的五感,却叫这如箜篌般清灵的声音扫去郁结其上的阴霾。

      双瞳中的血色逐渐褪去,灵气中掺杂的魔息也逐渐消散,‘慎行’终于摆脱桎梏,安静下来。

      “师尊,快退后!!!”温白尚且还将灵力汇聚脚下,因此脚程极快,几步的空隙,便窜到苍翎面前。

      她本想拽着苍翎往后撤,结果没想到脚下生风的后果便是刹不住车,直直一头扎进苍翎怀中。

      两人一齐向后飞了数米远,最后撞在一棵约莫十人合抱粗细的巨木上......准确点说,是苍翎的后背撞在那棵巨木上。

      “嘭”

      树身被砸了个坑,枝头本就摇摇欲坠的枯叶一齐翩翩飞落,一棵半秃的树冠直接变成了全秃。

      树:.......

      “咳咳......”苍翎被撞得一阵剧烈咳嗽,温白从冷冽的檀香中钻出个脑瓜,看着头顶苍翎清晰的下颚线,和因咳嗽颤动的喉结,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那头,看呆了的梼杌脸上,忽冷不伶被扇两了个大嘴巴子,连脸带兽往旁滚了几个圈。

      它满脸错愕的抬头,只见面前飞扬的尘土间,走出一个与它一般高大的身影,牛身人面,利爪尖牙。

      那张人面,与梼杌不同,是一张年迈老妪的脸。

      “你个老不死的,竟然还没断气!”饕餮尖声怒吼。

      梼杌莫名被扇了巴掌,怒从中起,一头撞去,撞得饕餮连连向后退:“你个臭婆娘,几万年过去了,还计较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你不去守着你那块旮旯之地,跑来我这里找的什么茬?老子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怕是真要把老虎当病猫。”

      “老娘若不来,还不知原来驻守南口的是你!你这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老娘今天就要替天行道,阉割了你这丫的!”饕鬄兽首上的老妪眼眸猛然睁开,是一片漆黑,与梼杌白瞳正好相反。

      老妪口中吐出一缕青烟,化作六根细长尖锐的刺枪,猛朝梼杌□□击去。

      梼杌神色慌张连忙一蹦三尺多高:“臭婆娘,你他妈来真的啊!”

      “谁有心思给你开玩笑?看招!”

      两只远古凶兽胡乱打做一团,看的温白暗自窃喜,此法果然有效。

      梼杌和饕餮原本是一对,两兽成婚前夕,梼杌偷腥被饕餮当场抓包,小三是个柔弱无骨的铃兰花妖。

      饕餮怒不可遏,当场就扬了花妖的骨灰。至此后,天涯海角,只要被饕餮抓住,梼杌免不了少受巴掌。

      梼杌年轻时生性狂放,不仅到处惹下风流债,还因自持过高,妄自尊大,没少得罪其他势力。久而久之,仇恨的它的各路妖魔拧成一股绳,同气连枝,一拍即合,携手砸了它的洞穴,誓要抓住他剥皮抽筋,其中为首的便是它年轻时,曾辜负的饕餮。

      梼杌连夜遁走,怎奈仇敌遍布魔界,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千钧一发之际,魔尊怜其一身与生俱来的不凡魔力,特命手下魔相将它揪出,安顿在阴翳山脚,成了南侧入口的镇山凶兽。

      然而它不知的是,几乎同时,饕餮也被魔尊纳入麾下,成为了北侧入口的守山者。

      一南一北两个入口,相隔几十丈远。

      两兽都偏守一隅,且恪尽职守,未曾擅离寸步。一只凶兽的威力尚且恐怖,也不会有哪队不长眼睛的来犯者选择同时从两个路口进来,激怒两只凶兽。因此千万年来,两兽皆未见过彼此,相安无事。

      这安排怎么看怎么都是魔尊有意而为,莫非魔尊大大当年抱着一种但愿有情人能终成眷属的心态,希望这对‘璧人’能在经年岁月中忘却嫌隙,重归于好???

      不过显然,若真是如此,魔尊大大恐怕没有做媒人的天赋,有时候时间不仅不能洗刷仇恨,反而还能放大仇恨,尤其是剪不断理还乱的负心情债。

      这就叫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温白听见不断传来的骂声和打斗声,心知计谋已成,转念突然想起,现下自己还死皮赖脸的压在苍翎身上。

      刚刚那一撞属实严重,温白暼间皲裂凹陷的树皮,咽了口唾沫:不会把他撞坏吧。

      想到这,她连忙起身,一边愧疚忙道:“师尊,对不.......”

      一双手生生却将她脑袋摁回檀香冷冽的怀抱中。

      “去哪了?”苍翎哑声。

      温白脑袋轰隆一声炸开了。

      什么情况?

      男主傻了?

      还是被撞坏了?

      又或其实已经被撞死了,穿越过来个爱演苦情戏的新手玩家??

      一系列的可能性挤的温白脑袋几乎宕机。

      她的脸颊紧贴着苍翎那随呼吸上下起伏的结实胸膛,能清晰听见胸腔里剧烈搏动的心跳。

      这个拥抱着实用力,仿佛要将她整个人融到他血肉里去一般,温白胸前肋骨被那双手压的生疼。

      苍翎滚烫热烈的呼吸撒在温白额前,炙得仿佛要灼穿她的皮肤。

      不对......

      他呼吸为何这么烫?

      温白挣扎了好几下,才从苍翎的怀抱中挣脱,她将手轻覆上他的额头。

      心中登时一松:好险,原来只是被烧糊了脑袋.......

      可是他修为如此高深,又怎么会突发热症?

      温白捉住苍翎手腕,用自己的灵气在苍翎体内走了一遭,并未发现任何伤处。

      只是虽感觉很微弱,苍翎体内竟有残留的魔气。

      是梼杌么.....

      不,不对。就算他一瞬大意,被梼杌击中,这股魔气也应该是在体外,怎会滞留在体内呢......除非......

      但温白又并未探到魔脉复生的迹象,仙脉也没有被污染的情况。

      真是奇了,或许是自己修为不够,探不出个究竟吧。

      不过这高热现下看来,应当是由于魔气和他体内的仙脉相斥所致,待他体内仙力将那些残余的魔气祛除,应当就自己能好了。观残余魔气已然非常稀薄,想来也不需要会太久。

      正好眼前两只凶兽还在争打得不死不休,有热闹可以看,时间自然也过得快。

      温白想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却发现苍翎的手还是死死拽住她的小臂。

      温白:........

      她扒拉两下,没扒拉开。

      不仅如此,她越扒拉,那五根手指似是极有脾气般反而越握越紧,一时不知这厮究竟是真昏还是装昏了。

      拨来弄去之间,温白不慎将苍翎宽袖撩上几寸,五道早已结痂的伤口赫然入眼。

      咦。

      似乎是旧伤。

      何物能伤他至此?

      且以苍翎修为,为何这伤疤竟无法消失?

      伤口似乎很深,一定很疼吧。

      温白指腹在伤痕处小心摩挲。伤疤粗糙,颜色深暗,像在白皙细腻的皮肤上下了烙印。

      苍翎原本紧皱的眉峰逐渐抚平。

      想走走不得,温白索性一屁股坐下,把身旁的苍翎当成个靠背的,到底也比靠在树皮上舒服些。

      迷迷糊糊睡去不知多久,温白被两只凶兽的打斗声吵醒。

      原本乱石嶙立的山地,已被两只执拗的老家伙移成空旷平地,却完全没有休战的架势......当然,梼杌也暂时没有真被阉掉。

      “醒了?”背后不远处传来声音。

      温白想到什么,忙抬起手臂,只见之前被苍翎死死握住的那只小臂早已能活动自如了,而自己此刻,后背正结结实实靠在粗糙的树皮上。

      .........

      果然,他刚刚真是被烧坏了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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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失而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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