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行》酒醒花下眠

47、第四十七章

　　长枫在这儿待了两天了。
　　这些天来，青衣只来过一次，带着裁量婚服的嬷嬷来的。
　　每每他接近，身体就不由自主想要远离。

　　青衣柔声问，“小公主，你怎么了？”
　　长枫看着他，满脸的笑意，
　　总感觉，眼前这个人好陌生。

　　“师傅，你将余修远怎么了？”她用尽全力发出质问。
　　“放心，他好歹是我有着血肉关系的血亲，可不能这么容易就死了。”
　　青衣拂袖，转身坐下，脸上的神情依旧很淡定。
　　“闹够了就该停了，可不是什么人，我都这么有耐心。”
　　“师傅，我求求你，你放过他，好不好？”

　　这句话显然触到了青衣的底线。
　　青衣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小挽歌，我可以容忍你任何事，除了同这个人有来往。”
　　他的话没有一丝温度，像是这个结局是必然的一样。

　　青衣看着她，手径直抚上她的眉宇。
　　长枫下意识想要躲开，却被他用力拽住。
　　“小挽歌，你是我救起来，一手带在身边养大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
　　她用力挣开他，转过身，泪水不自觉地溢了出来。

　　可笑，以前那么相信的师傅，竟不知，他还有这一面。
　　清冷的脸颊，像是在嘲讽自己，又像是在责骂他人。
　　这么多年的相处，她怎么就没看出来，他是这样的人。

　　雨还在下着，但他却没有再待下去的想法。
　　“映月，好好照顾着。明日就是大婚了，可不能马虎。”
　　他挽着笑，对门前站着的映月说。
　　身影逐渐被细雨淹没。

　　午后，阳光很灿烂，斜照入殿中的阳光是暖的。
　　长枫走向门前，远远见到一道流光溢彩的彩虹。
　　她驻足停留着，看着外面的风景。
　　映月走出来，挥一挥手，门被关上。

　　“你这样有意思吗？”长枫嗔怒。
　　这些天来，她被囚于这宫殿之内，身边又有映月时刻跟着。
　　连大门就出不出，更别提救人。
　　映月微退两步，低垂着眼眸。答案不言而喻。

　　“映月，你跟着师，不，跟着曾期多久了？”
　　“我这条命是主人救下的，今年已是第七年。”
　　“你喜欢他？”长枫随意地问。

　　映月挽起笑意，小心将揉搓的手缓缓分开。
　　“姑娘说笑了，我出身卑贱，断然是不敢与主人并肩的。”

　　与此同时，长枫将她的举动尽收眼底。
　　长枫眉眼一挑，“哦？身份卑贱？”

　　映月像是没准备再回答，只是安静退到一旁。
　　“算了，你说话一点意思都没有。”
　　长枫佯装累了。
　　转身进了内室，朝着那张柔软的床一下子摔了下去。

　　怎么办？外面到底什么情况？
　　还是要想个法子将之人支走，她心中暗暗盘算。

　　夕阳逐渐西下，夜晚逐渐染上静谧。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映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离开了，现在殿内根本没人。

　　门口的侍卫也是心不在焉，撸着脖子朝着那边看。
　　长枫环顾四周，目光俨然落在一旁的烛台上。
　　顷刻之间，整座宫殿就着了火。
　　火势很快蔓延，烟气被门外的侍卫察觉。

　　侍卫开门，走进内殿，一心看着那即将燃起来的火。
　　手中赶忙扯过东西，就要将火给扑灭。
　　与此同时，躲在门后的长枫悄悄溜了出去。

　　东宫像是出了事，她听着这兵戎相交的声响，脚步不自觉地加快。
　　余修远到底被关在哪儿了？她心想，四下打量着这东宫。
　　走着走着，险些就被前面的侍卫察觉到了。

　　此处是偏殿，门口却站着这么多的侍卫？
　　莫非关押之人是太子和上官苏羽？
　　她心中暗想，连忙准备故技重施时。

　　身后倏然有一道黑影。
　　“谁？”她急促回头，嘴巴也被一双大手堵上。
　　腰间也被缓缓揽上，一下子就被带到了身后的假山缝隙中。

　　余修远：“你怎么在这儿？”
　　长枫：“？”
　　一双手将她半张脸都覆盖着，显然没办法回答。
　　他灿灿将手拿下，目光聚拢回她的身上，“你没事吧？”
　　余修远一身侍卫的装束，脸上更添几分英气。

　　长枫一听这话，刚刚积攒起来的勇气瞬间泄了。
　　一双晶莹的眼睛被泪水淹没。
　　余修远看着她，心底一软，直接将她揽得更紧了。
　　“没事！我再在！”他抚摸着她的头，柔声道。

　　“我没事了。”长枫从他的怀中抽离。
　　远处的打斗声音愈来愈近，二人的瞬间被拉回现实。

　　“皇上驾崩，彦王夺权的消息传出了京城。彦王却不愿登基，甚至以性命逼迫李贵妃。魏相不得不推迟登基时间，明日就是登基大典。”
　　“彦王不愿登基？”
　　这个消息显然是让长枫震惊的，毕竟那可是皇位，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位置。

　　“哪儿是关着谁的？”长枫朝着那边指了指。
　　余修远侧目望去，“应该是太子。”

　　二人对视片刻，就确定了行动——声东击西。
　　余修远在不远处点了一把火，加上一些制造了些动静，门前的侍卫很快就被吸引着离开了。
　　“挽歌妹妹？”
　　“叶姑娘？”

　　门内的疑惑的声音传了出来，但长枫此时没有时间交谈。
　　此刻的她断定里面的关着的就是太子和上官苏羽。
　　她赶忙上前，将以前学的开锁的功夫展现得淋漓尽致。
　　不一儿，门就被打开了。

　　长枫推开门，“快，躲到后面的假山去。”
　　太子了然，直接牵着上官苏羽就朝着她指着假山走去了。
　　而她，还在将门锁起来。

　　余修远阻拦不了侍卫多久，等儿回来，若是发现门开了，肯定就会引起搜查。
　　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人救出来，然后感觉将门锁上。

　　长枫的速度很快，正赶着侍卫回来之前弄好，离开了那儿。
　　与此同时，余修远也躲回到假山中了。

　　“怎么样？”余修远焦急地问。
　　三人的视线聚集在长枫身上，她喘着粗气，点了点头。

　　步履声响起，脚步声错乱杂糅，有人来了。
　　四人瞬间安静了下来，长枫连呼吸都赶忙平息了。

　　四人眯着眼，透过假山的缝隙关注着外面的动静。
　　魏相被手下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向那个宫殿。
　　身后跟着不少的将士，大都身受重伤。
　　青衣也在其中。

　　不一儿，又追来一群人，为首的那人竟是路厚行。
　　长枫的视线逐渐清晰，没错，就是这个他，是真正的路厚行。
　　这人不是被箭射而死了吗？难不成那时的他还没死？

　　路厚行身后跟着不少的手下，那一张嚣张跋扈的脸，长枫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那日假路厚行的手下就是这几个人。
　　莫非，假的死了，他活了下来？

　　路厚行一身甲胄，手握剑柄，发髻泛白的他，眼中仍旧一脸的坚定。

　　青衣用剑柄敲开那把锁，一众人进了宫殿。
　　路厚行带着人围在外面。

　　不一儿，魏相带着青衣走了出来，朝着众人喊话道，“路将军，太子可是在我们的手中，若是你敢进来，本官便杀了太子。”

　　路厚行早年是跟着叶将军的身侧的，耳濡目染的就是忠君报国。
　　现在他们发现里面没了太子，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魏贼，你个狗东西。坑着我害了叶将军，如今竟还不知悔改。朝廷对你那么恩惠，你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路厚行，你别整这么大义凛然。你怎么就想不通呢？匡扶彦王上位，我们都有好处的。叶震南那摊子事，要是传了出去，别说我，你也是主谋。”
　　长枫眯着缝隙的目光逐渐被泪水浸湿，一只清凉的手碰触上她的手腕。
　　上官苏羽戳了戳太子，太子柔身覆过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这有什么的，本将军膝下无儿无女，不像魏相，香火鼎盛，可连累不到身后的人。”
　　“路厚行，你真是疯了！”
　　“赶紧将太子交出来，本将军还能保你个全尸，否则。”
　　魏相正准备回怼，青衣缓缓上前，“路将军还是为国着想啊，失了个太子，自己称帝是吧？”

　　路厚行一听这话，嗤笑，“黄皮小儿，休要胡言。太子持身中正，彦王殿下尚且知道，皇位不可夺，修身须要正。你们一个是太子的门客，一个是朝中的重臣，竟做出这样的事，实在令人所不齿。”
　　太子一听这话，就直接出声走了出去。
　　“路将军所言有理！”
　　魏相和青衣看见太子的那一刻，脸色唰一下就白了。
　　众人见状，也跟着逐渐走出假山。

　　“太子？”
　　“臣，路厚行，救驾来迟，请太子殿下降罪！”
　　“路将军高义，何罪之有？”
　　太子将路厚行搀起来，转身说：“魏相，青衣，你们还不束手就擒吗？”

　　路厚行挥手，慌乱中魏相和青衣皆被擒住。
　　青衣仰视着长枫，笑得肆意，“小挽歌，他们是你放出来的吧？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徒弟。”
　　余修远上前，将长枫拉到身后，脸上有着前所未有的镇定。

　　长枫嗤笑，“师傅？我承认，你对我有教育之恩，尽管那不是你真实的样子，但我很感谢，在我成长过程中，你依旧努力粉饰着自己的形象。但现在，你是罪人，是意图谋反的罪人，是险些害得大晋动荡的千古罪人，我不原谅你的，永远都不会！”

　　青衣像是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局，转身对余修远说，“你应该有些话想对我说吧？毕竟你也是杀人凶手？”

　　众人显然被他这话吓到了。
　　视线很快聚焦到余修远的身上。
　　余修远没有退却，在长枫的鼓励下将事情说了出来。

　　“当年之所以没有下去救你，我的胆小是其一，最重要的是，你掉下去的那儿是个泥涡，我若是下去将你拉回来，结局只有一个，就是掉进旋涡，然后被洪水卷没了。可是如果不救你，顺着溪水飘到下面，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青衣瞪大眼睛，大笑，“故事编得挺好的，毫无破绽啊！可是你忘了最重要的，那天你跑得很快，而且回去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同父亲母亲说起这件事。你别以为所有人都像小挽歌一样好骗！”

　　余修远转身，像是不愿意继续说了。
　　青衣：“怎么？编不下去了？”
　　长枫怒气回怼：“可他跑向的方向是下游，回家之所以没有立刻说，也是在乘机寻找你，担心二老的心理承受能力。”

　　青衣顿在原地，刚才的笑意丝毫没了。
　　他嘴硬地继续说：“怎么可能？你们都是骗子，你们一起说好的！”
　　笑意逐渐张扬，一直在空中回荡。

　　出宫的路上，余修远倏然伸出手，牵起长枫。
　　这次不是牵手腕，二十十指紧扣。
　　长枫侧目望去，余修远的耳朵不自觉红了大半。

　　曾自负风流浪子，为何连牵手都如此拘谨？长枫心中暗自调侃。

　　——

　　太子登基，彦王归隐江南。
　　叶家正名，魏相凌迟处死，贵妃赐白绫，青衣被映月救出后服毒而死。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