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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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晋太康元年冬月二十三，夜色凝重，灯火不息。
街巷上，脚步声愈远愈近，月色下，走出一个驼影，高喊：“寅时五更——”
沿街一片冷清，寒风吹动着三个纸糊的灯笼。
上面各自写着“怡红院”三个大字。
这儿是一处供男客入内的场所，夜夜笙歌。
两个侍女会意，手捧糕点深呼吸，攒着笑，轻敲贵客门。
内里寂然无声，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没人呢。
二人见怪不怪，悻悻地推门。
倏然，一阵浓烈香味扑面而来。
她们嗅了嗅，相看一眼，彼此鼓励着。
缩起脖子，垂眸低着头进去，不敢多看一眼。
屏风后，依稀能看到一个人影。
他似乎正坐在地上，看向她们，而且还笑着。
两个侍女硬着头皮绕过屏风，熟练地将糕点放到距离他不远处的桌子上。
放下糕点，气氛诡异得很，视线缓缓移到贵客身上。
只见一男子瘫坐着，脸上笑得恣意，手中攥着一把短刀，刀尖血迹粼粼。
寒光中，依稀能看到血渍上有一个“苏”字。
两个侍女猛吸一口凉气，寒意袭身。
二人视线蓦地抬起，却见正上方也有一个人。
一个瞪大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们的人。
那人悬在半空，身体一动不动。
“杀人了！杀人了！”
二楼最里最静的包厢，多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
天光大亮。
一时间，院内院外都哗然不绝。
很快，好几拨穿着金色甲胄的捕快就接连不断地进进出出。周边的群众集聚在怡红院的门外，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自己得到的小道消息。
尸体在雅间的入口处，余修远坐在正厅的座位上，身边的美人个个绝色，除了刘妈妈老练地在一旁点头哈腰，还有不少姑娘时不时瞅瞅他，时不时看看地上的尸体。
“啊！啊！”
惊恐声响起，将原本就战战兢兢的众人吓了个激灵。
一生要强的女子，又害怕又爱看。
仵作将尸体上的白布拉上，盖住了那张惊恐狰狞的脸。
在尸体的不远处，苏帅倚着门依旧瘫坐着，手里攥着短刀，上面沾了血渍。
他眼袋深得像是被吸干了阳气，嘴巴微张，眼神呆滞，看着像中邪了。
拘着他的衙役，神色肃穆，享受看戏的女子投射来的目光。
这些衙役的头儿，是新任大理寺卿，也是与嫌疑人苏帅相交甚深的余修远。
一楼静得诡异，余修远身着官服，在等仵作的结果。
说起来也是可笑，他昨日还是来这儿潇洒的客人。
如今却变成了来查案的官员，简直不要太荒谬。
一张杀人的罪状被呈上，昔日好友“苏帅”被冠上了杀人的罪名。
随之附着的人证物证更是无一破绽。
最关键的是，苏帅本人对杀人供认不讳。
那张孤傲贵气的脸，此时黑得不是一点。
苏帅是京城首富苏长和的公子，得罪苏家等于掐断京城的脉搏。
寻常人根本不能也不敢开罪他，可偏死的人是七王爷，彻底成了个难题。
余修远是新官上任，还担不了案子，更别提事涉皇室了。
案子落到了大理寺少卿刘信的头上。
刘信查案出了名的性急，可这次却毫无急色。
此案既不能不查，也不能真查，他是个机灵的，看眼色的能力也是一流。
苏帅暂时羁押，庭审定在明日。
京城中，讨论声起：
“人都抓了，哪还能有假？”
“我看呐，就是演一场戏，过几天就放出来了，谁不知道苏家是大户，一个不受宠的皇子，顶多关两天做做样子。”
“听说抓人的可是余家大公子余修远！上任第一天就抓的就是自己兄弟，话本都不敢这么写。”
“现在人家是余大人了，……”
余修远，长枫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
还真是个运气不好的！
长风徐徐过，凉意透过她的脸颊，方才的酒气一吹即散。
她把玩着酒杯，余光瞥过栏杆，落在一个俊美的身影上。
还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她将酒杯饮尽。
大理寺是直属管辖重臣卷轴，负责审查朝臣重臣，皇亲贵胄相关的案子。
父亲就是在大理寺受的审，定的罪。
长枫暗暗心想，目光显得愈发坚定。
她原名叶长枫，出生江南叶氏。
叶家独女，尊荣非常，幼时就被先帝钦定为皇长孙未来的太子妃。
她的父亲，叶震南。
位列将军之首，戎马半生，何其忠心。
可就是这样一个忠臣，半月前却被冠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
叶家被抄，叶震南流放淮南，身为叶家孤女的她也被遣送江南，以示皇恩。
何其荒谬！
叶家世代功勋，父亲功绩累累，却落得这般结局！
清冷的脸颊扯着嘴角像是在宽慰自己，又像是在嘲笑他人。
这一次，她回来了。
人人都说，从京城到江南的叶挽歌令人唏嘘。
没人知道，真正的叶挽歌从来不在京城。
她自幼时拜下曾期为师，自始便开始了四处游历的生活。
这次回京。
她誓以长枫之名，报叶家之冤！
“嘎吱”一声。
她身穿薄纱裙裾，款步推门。
屋檐缝隙撒下一缕阳光，不偏不倚落在她的眉眼间。
微风如暖阳般舒心，吹向她。
恍惚间，她好像看见父亲戴着生锈的手铐。
拖着沉重的步履，面带笑意走向她。
她仰起头，泪光在眼眶里打滚，委屈一瞬间袭上心头。
靠别人，只有输的份，靠自己，才有可能赢。
她咬咬牙，隔着微纱，扯着笑意扫过刘妈妈。
“妈妈，我好了！”
刘妈妈看着眼前这个戴着面纱的女子。
眼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好好好，你是个机灵的，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听说余大人今儿个心情可不美，你待会儿可得好好照顾着。”
她含笑着点头。
刘妈妈并不关心面纱后是谁，只要是个愿意照顾人的，那便是能帮她赚钱的。
除此之外，其他的都不重要。
长枫没见到余修远之前，从未见过如他这般绝尘的男子。
一身儒雅，却有着风流的名头。
两相对比之下，倒是勾住了她的好奇心。
二楼是开放式的座席，挨着窗棂而设，与对面映月阁的五楼交相对称。
远远望去，像是高楼俯瞰地处。
郭子凡和余修远面对面坐着，一言不发地看着外侧的风景。
郭子凡，京城首富都御赐使之子。
与余修远与苏帅是发小，三人一同长大，感情甚笃。
坊间甚至时不时还传出三人浪荡的传闻。
比如连续两天包下了整个琴音阁，莺歌燕舞。
在元宵佳节时，一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诸如此类。
对于余修远，长枫查到的消息不少。
若非是出身叶家，长枫觉得自己倒是同他很投缘。
或者说，那种不羁和肆意与他不谋而合。
她清楚，以余修远身份和处境，风流浪荡倒是不失为一个很好的选择。
长枫蒙面上前，步履款款，颇有温婉之风。
余修远打量着来人，酒杯上的纹路与他修长的指尖形成鲜明的对比。
长枫走到他跟前，他才饶有兴味地浅酌了小口。
郭子凡一见她，立即面带笑意，讨好道，“倩倩姑娘，坐这儿。”
长枫也不推辞，直接就坐下。
一旁的郭子凡见她戴着面纱，不禁屏住呼吸。
京城素来皆有女子蒙面见意中人的说法。
郭子凡暗暗心想，这小倩姑娘该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郭子凡：“小二，把本公子存在你们这儿的酒拿过来。”
没一会儿，小二就捧了坛酒过来。
“郭公子！实在抱歉！您的那坛好酒，今早不知道被哪个冒失鬼给碰翻了，若是您不嫌弃，小店给您赔了一坛年份差不多的，您看可以吗？”
郭子凡：“……”他看起来是可以的样子吗？
他本就不悦，此时看着桌上长得几乎一个样子的酒坛，心里更不是滋味。
余修远见状便接过掌柜的话，说了句没事随即示意小二离开。
“新酒旧酒，那都是长得差不多的坛子，滋味想必也是相差不大的啊。”
郭子凡一鼓作气将酒杯端起，喝了半点赶忙放下。
够了，我心疼那酒。
长枫捧起酒杯，抿了抿，思索片刻后，缓缓开口：“酒是新酒，坛是新坛，但若是不说，谁又知道是旧坛装了新酒？还是新酒装了旧坛呢？毕竟，没人知道那酒，实际上，是摔了。”
“你想说什么？”余修远没抬头，依旧端详着远处的山峦。
“我可以帮大人！可否谈谈？”
好好好，这姑娘又是冲着修远去的，郭子凡心生懊恼。
他站起身，阴阳怪气说：“这余大人还真是艳福不浅！我呀，现在就给您到外边守风去，免得那些莺莺燕燕来打扰了你俩！”
顾允没忍住，险些笑出声来。
余修远一个眼神扫过去，郭子凡骂骂咧咧走了出去。
“重色轻友！”
郭子凡咂嘴道。
原本就憋屈的心情，这下子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他只是拉他们去吃酒，谁承想苏帅还顺带去捅了一个人。
那人还是七王爷。
分分钟让人窒息。
余修远放下酒杯，抬眸对上她，温和的语速中透着狠戾。
“姑娘想说什么？”
长枫：“大人身后跟着的人不少，该是来盯着大人的吧！总不能是收了钱，来观摩美色的，大人觉得呢？”
长枫这话不假，自上任来，暗地里跟在身后的人逐渐增多。
他虽感觉到了，却碍于苏帅一事，并没有心思去理会。
大概是谁想抓住他的把柄吧。
“难道大人就不想知道真相？”
长枫缓缓起身，径直拿过余修远的杯子一饮而尽。
“真相”二字飘荡在空中。
余修远眼眸一动，余光瞥向少女，尤其是面纱后的容貌。
“你会查案？”
怡红院的女子都有些本事，但也不外乎琴棋书画这四样，对于擅查案倒是前所未闻。
他转身看向长枫，温和的语速中透着一股狠戾。
事发之后，余修远捋过案子，却没有发现任何对不上的线索。
长枫含笑，“查不查得出在我，敢不敢让我查在大人。不过，我想大人现下除了相信我，好像也没有别的方法了不是？”
“余大人新官上任，三把火，怕是需要一个刑幕吧？”
她嘴角扯着笑意，话语平淡，给人一种没有涟漪的随意。
“若你能查清楚此案，还苏帅清白。本官不介意，身边多你一个得力手下。”
余修远挑眉，笑意吟吟。
余修远似笑非笑道，“你若是查不清？”
“小女任凭余大人处置！”长枫对上他的视线，眼中无丝毫退缩。
长枫将戴着的面纱缓缓摘下。
少女眉眼如画，明艳的眼眸下，带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冷艳。
“我叫长枫。天长地久地长，枫叶的枫，很高兴能与大人合作！”
长枫并不觉得他能记住，这人这么多红颜知己，记得住就怪了。
有意思，他心想。
余修远眉宇轻挑，轻声默念：“长枫！”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