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落云中GB》百诃

22、替身

　　祁川是燕临山的主人，燕临山的一草一木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他始终握紧了神剑，身体保持在随时能挥剑的姿势。眼睛穿过生灵万物，将自己的目光落在了燕临山界碑处。

　　他看着云巡在界碑的地方站了一会儿，抬头往凌云峰的方向看了一眼，最后她背起长剑向外迈了出去。

　　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他的手有点握不住剑，倚靠着墙壁坐在地上。

　　魔云这一次倒是来得不快。

　　正这么想着，忽然天空中响起一声惊雷，高空中的卷云慢慢流动，在凌云峰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祁川刚想重新握住剑柄，忽然小腹处发烫，他咬住牙关，单手捂住了下腹。

　　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大人，成了】

　　魔核的声音只能被她一个听到，魔云嗯了一声，站在了仙尊不远处。

　　她抬起手，万丈高空之上，一只不属于这片空间的黑鸟从天际划过。

　　魔核化成一道黑光飞向空中，很快和黑鸟撞在一起。没过一会儿，一声鸟鸣声从头顶袭来，黑鸦张开翅膀落在魔云的肩头。

　　祁川勉强睁开眼睛，在一条缝的视野里，看到张扬的魔云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每睁开一次眼睛，魔云就会突然离他更近一点。

　　最后一次，魔云抵达他的身旁，手指掐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

　　祁川挣开她的桎梏，手心张开召唤神剑。魔云先他一步挥袖，从空中劫取过来，将神剑虚空的握在自己手中。

　　无想会灼伤她，她没有直接接触到神剑，只是用一团魔气包裹着神剑的边缘，隔着一段距离掌控住它。

　　祁川握了个空，冰冷的剑锋就被她操控着，搭在了他的脖子上。

　　冰冷又危险，神剑的剑锋从来不只存在于剑身，只是靠近他的脖子，很快被他的剑气割破，从侧颈流下血珠。

　　祁川用无想神剑斩妖除魔，从未有一日，会被它抵在自己的喉间。

　　“尊者，你推走别人，可就护不住你自己了。”

　　黑鸦飞出凌云峰，将这里留给他们二人。魔云低下头，将那两滴血珠轻轻舔舐。

　　祁川被小腹灼烧得很痛，但神情依旧平静。他的指尖慢慢凝结一道剑气，忽然被掐住手心。

　　魔云打散剑气，倏地靠近他，将额头抵在他的眉间，唇边还勾着一抹张扬又蕴含风暴的笑意。

　　祁川眼前一黑，熟悉的失重感袭来，再次睁眼的时候，他看着地面上燃烧的不灭火焰，知道自己又被拖进了梦境。

　　他的梦境一向很真实，也许是他本性至纯，也许是魔云做了什么手脚。真实到每一分疼痛，每一次触感都让他脊背发凉。

　　“你我之间，何必要牵连他人。”祁川咳了一声，脸颊上的银色龙鳞忽明忽暗。

　　魔云抓着他的手臂，心里反复念了一遍这个“你我之间”。

　　奇怪的雀跃和失落同时翻涌起来，仿佛作为魔云，她将尊者拖进了她的世界里，与他密不可分。又觉得他轻而易举将云巡从他的世界剥离开，诡异地察觉到一丝不满。

　　“若我偏要牵连呢。”魔云说话间，她身后的魔眼忽然在空中睁开，顶替了金乌的位置。

　　瞳孔中慢慢浮现出外界的场景。

　　身负长剑的少女走在陌生的地界，正朝着东方一步步接近。

　　她对危险的注视丝毫没有察觉，飘扬的发带悠悠地摇曳在身后，眼神直视着前方的道路。

　　祁川的视线锐利起来，穿过层层云雾刺进魔云的眼神中：“你想做什么。”

　　“你以为你把她推开，我就没什么要挟你的法子了吗。”魔云摊开手心，在每一根手指上，似乎都有一根不太起眼的红线，一举一动操纵着她的爪牙。

　　在遥远的地方，云巡的身边出现了许许多多的魔眼。

　　它们看不见摸不着，最近的一只眼睛就盯着少女脆弱的后颈。

　　只需轻轻一下，人族剑修少女根本不是魔神的对手。

　　少女的后颈被危险逼近，但魔云的手先落在了仙尊的后颈上。

　　他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少女的身影，初被触碰到时候难免瑟缩了一下，然后拧着眉头，惦记着一无所知处在危险中的徒儿，隐忍地承受了魔云的抚摸。

　　“看，你这样就乖多了。”

　　祁川第一次没有在有余力的时候去挣脱她，而是冷静地用商量的语气道：“你要做什么，可以冲我来，她只是个孩子。”

　　“我原本就是这么想的，可惜尊者总是想要忤逆我，比如今天——”她冷笑一声，手指骤然收紧，尖锐的指甲刺进一块鳞片。

　　祁川眼中月印旋转，杀气在酝酿的瞬间对上胜券在握的魔云，月印消散恢复成正常的瞳孔，杀意也像被闷住了似的。

　　只出了燕临山还不够，只要再过一段时间，等巡儿彻底离开凛州地界……

　　祁川的下巴被掐得很疼，魔云惩罚似的将手移到他的脖子上，手指按住凸起的喉结，重重地上下摩挲。

　　祁川的呼吸都变慢了，下意识闭气，转而使用灵气传呼吸。

　　【锁灵】

　　魔云蹭了蹭他的脸，在他耳侧落下耳语。

　　祁川的脸色因为微薄的呼吸攀上绯红，双手握住魔云的手腕，从紧锁的窒息中掰出微弱的气流。

　　“你这个疯子——”

　　“我疯？尊者从梦中挣脱差点连命都不要，我可不敢和尊者比。”

　　“那是本尊自己的命，与阁下何关。”

　　“不，那是我的东西，谁允许尊者乱来了？”

　　“放肆……”祁川的眼前逐渐昏暗，魔云终于将手指松开。祁川俯身喘着气，察觉到自己无法调动灵气后，不由自主地向后挪了挪。

　　魔云逼得他快完全没有后退的余地了。

　　祁川想要逃走，被掐着腰抓回来，捏着脸强行让他看远处的云巡：“有她在我手里，你能听话很多，你猜我会不会动她。”

　　“你想干什么。”祁川的脸颊被捏鼓起来一块，声音有些含糊，不如平日里清冷。

　　“你想离她远远的？我偏偏不如你的愿。”魔云冷笑了一声，在他的推搡下，掀开尊者的衣袍。

　　祁川眼睛里渗出像寒冰一样的冷意：“她回不来了，星移阵法会在她离开凛州前附着在她身上。”

　　换句话说，有星移的存在，任何其他传送法阵无法越过星移将她带回来。

　　“如果你杀了她，本尊哪怕死无葬身之地，也要拉你陪葬。”祁川低沉着声音，阴沉地看着她。

　　不知为何，感觉压抑着冷意的魔神，在此刻就像完全遮蔽了日光的乌云，让一缕微不足道的阳光渗了出来。

　　“我不动她。”留下这一句意味深长的话，魔云的手伸进他的银边龙纹法衣之下，“尊者近在眼前，动你容易多了。”

　　手心按在小腹的那一瞬间，祁川的瞳孔微缩，望向左手腕骨处。

　　那手腕上白纹闪烁，浅浅浮起一道符咒。

　　符咒脱离他的手腕，绕着他的手臂不断旋转。

　　祁川脸色一白，感觉到有一般的禁制从他的身体里转移出去。

　　燕临山的禁制只是需要一个祁川在此护阵，可那终究是死物，如何分得清化身与本体。

　　恰恰以假乱真，就是魔云最拿手的好戏。

　　她口中念着古老而又神秘的预言，每念一个字，祁川的身体便蜷缩一点，手指紧紧地抓在地上，脖子上的青筋凸起。

　　他额头冒着冷汗，也许这种姿势能叫他好受一点。

　　魔云抬眸，按着他的肩膀把他的脑袋压在自己的腿上。

　　祁川的虚汗流进眼睛里，意识朦胧间，却看到自己赤裸的腹部描绘着一道复杂的黑色法咒。

　　他瞳孔放大，手指抚向腹部，指尖被黑色的纹路灼烧。

　　“你——”祁川抓住了魔云的胳膊。

　　他镇守一方多年，什么样的魔族没有见过。自然能认出来，这是淫魇的替身咒。

　　淫魇实力弱小又需要采补，无法正面御敌，所以往往会从别的族群中挑选合适的人，将其神识剥离出来，锁在替身里的法咒。

　　法咒阴毒，锁定猎物之后，还要温水煮青蛙，有个三五日法咒才能完成。中间只要稍有差池，被人抹去就会失败。

　　“魔云——”

　　祁川漂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仿佛受了什么奇耻大辱。

　　魔云被扯疼了，在他手腕上缠上一缕魔气，然后伸手把祁川眼睛蒙起来：“听话，等你睡醒就没事了。”

　　她很忙的，希望仙尊大人不要捣乱。

　　要捏造一个完美的新身体去锁住仙尊的化身，在封印大阵之下以假乱真。又要找一个合适的容器去藏匿仙尊的本体，以此来阻隔化身和本体之间的感应。

　　有点麻烦啊。

　　祁川最后的意识停留在魔云的臂弯下，他这段时间都消耗太大，需要很久很久的休息……

　　昏睡中，祁川能感应到有一只手时不时地摆弄他的身体，偶尔捏捏耳朵，有时碰碰鼻子。

　　不知沉睡了多久，一直到浑身的疲惫和痛苦都渐渐散去，他从梦境中醒来。

　　颠簸的世界透不进一丝光亮，祁川扶着软中带硬的编绳站起来，发现每一根编织的线都比他的手背还要宽。

　　他指尖燃起一簇幽蓝色的火焰，推出去飘浮在眼前。

　　一个巨大的石头立在他面前，上面纹路神秘，残存着至少魔将级别的魔气。

　　就像是……一颗魔核。

　　而且是一颗失去神识，空有躯壳的废弃魔核。

　　如果是魔核的话，比人还要大的魔核，本体至少有小山一样高，当今世界本体有这么大的魔将的确不多，至少也应该是魔君。

　　小小的空间又狠狠颠簸了一下再停下，祁川像踩在棉花上一样站立不稳。

　　头顶上忽然炸开一阵天光，一根巨大的手指从洞口伸进来。那只手在他头顶上摸来摸去，把他拨弄得左摇右晃。

　　祁川下意识召唤神剑，忽然发现灵气运转起来有种厚重的阻塞感。

　　最后那只巨手摸到了自己想拿的东西——一颗比脑袋还大的灵丹，然后从洞口收回了手。

　　等跌坐在地时，他才借着光看到了此处别的东西。

　　比脑袋还大的灵丹，像人一样高的令牌，石桌一样大的玉瓶子……

　　祁川愣了一下。

　　不是它们变大了……

　　是他变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