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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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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飏看着同事慢慢远去的背影,滚动了下喉咙,试图缓解深处的干涩,撒谎的后劲还没消散,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遍。
深吸口气,趁着四下寂静李飏一把扯出身后的人。呼吸很沉,他有些生气:“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在上课吗?”
“来这里干嘛!”
“想被抓进警局蹲大牢?”
“知不知道我刚才犯了错误。”
“我……”
“我真是跟着同学来的。”
李清秋手指搅弄着衣角,不敢看向那双锋锐的眼睛,温吞了半天,每句话都像真心又不似真心。
李飏不说话不代表他没有思考,就凭她三脚猫的功夫,连自己都骗不了还能去骗谁。
“胡说!”
“这地方哪有你同学!都到现在了还不肯说实话?”
“走,跟我解释清楚去。”
手刚搭在银拷上,李飏目光一凛,她便有意躲避他的锋芒。
于是顺理成章,他想起一件事:“你是不是结识了校门口那群小混混?”
“是他们带你来的?”
“当然不是……”
李清秋寻着空档,趁机又想逃跑,结果被李飏提前看破动作,轻易抓过扣在身边。
“还想去哪?跟我回去上课!”他语气坚决,“现在什么都没有学业要紧。”
“不可能再由着你胡来了,你想过村里的叔叔阿姨没?咱村能上到高中的有几个,你还不珍惜!”
扯起女孩手腕,大力的拉她向前快走,再不给反驳的机会。
李清秋脚下没有穿鞋,刚才跳楼又崴了脚,现在脚面疼得肿胀,说破天也不愿意再继续走下去,在后面不断恳求:“飏哥,你慢点,哎呦,我的脚好痛啊。”
“飏哥,求你了,我不想回去。”
“哥!”
李清秋一着急,用尽全力甩开李飏的手。
脱离桎梏后身子豁然轻松,她偏过头去活动手腕,紧紧咬着下唇,似乎想要把心中的不满和委屈咽回去,但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别管我了行吗?”
“我都那么大了,自己的事可以看着办的。”
“你办什么?你能办什么?”
李飏眉头紧锁,忍不住加重语气:“马上要高三了你却在这里逃课?”
“你告诉我想怎么办?”
“九月开学就要开始备考了。”“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
“还怎么考大学?!”
时间紧,任务重,哪里有心思浪费。李飏对她胸无大志深感愤恨,毫不留情地斥责起她那副无所谓的态度,甚至巴不得掰开她的脑袋看看,好让她明白自己这样做究竟有多么不值得。
他用手比划着把脑瓜掰开,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然而,等他低下头,突然注意到校服下面隐藏着一件连衣裙。李飏不禁愣住了,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半秒钟后终于恍然大悟明白了她想干什么,于是更加怒不可遏。
天空又开始飘下零星小雨。
俩人默立在寂静的巷内。
李清秋缓缓地抬起头,有一滴雨水落在了眼角。
“飏哥。”她吸了下鼻子,平静地说,“我不想读了。”
“胡闹!”
简直是胡闹,这一刻李飏的火气直达胸腔,忽然抑制不住想动手的冲动。可下一秒,即将抬起的手,在看见女孩眼角渗出的泪水时,又高高落下。
“唉!”
他一声长叹,便什么举动也做不出来了。唉叹过又强压下层层怒火,手搭在李清秋的肩膀,低下头去看,认真地询问她:“你跟哥说,是不是有人在学校欺负你了?”
“还是程耀飞那个混蛋又找你了?”
“不用怕我跟你说,有哥在你什么都不用想,安心考学就行,知道吗?”
李清秋无声中摇了摇头。
“不,是我脑子太笨了,学什么都学不下去。”
她盯着脚尖,豆大的泪珠滚落至漆黑幽暗的石子地上。
李飏不禁一怔,对这个答案多多少少有些意外。他瞪大眼睛,再次认真观察眼前的女孩,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停滚落,顺着脸颊滑落。最后哭红了鼻子,李飏忍不住气极反笑。
“这有什么啊,不会就多学,谁生下来就会那些东西啊!”
他揉了把李清秋的头发,笑着说:“你看哥不也是考上警校了吗?”
“难不成你比飏哥还笨?”
李清秋还是摇头,铁了心不想上学。
李飏本想继续劝说,在看到女孩脸颊剐蹭的伤口时又微微叹气。
“算了,什么都别说了。”
“咱们先去医院上药,然后再慢慢商量好吗?”
……
前几日,这一场雨导致车祸追连听说伤了不少人。
此刻不大的病房内随处可见站满了条纹衫和其他服饰的人,有看病的也有没病的,从睁眼开始就围绕这么多事不停忙碌。护士们脚打后脑勺,在这个关键时候谁也不敢多歇几口。
一间普通病房大概能容纳八到十张床,再大一点的房间能容纳十人不止,一边分为一排,每排两张床,四个角八张床刚刚好。
周围的人际关系也刚刚好,谁也不问谁,谁也不理谁。对面那些基本上都是因车祸受伤的人,无一例外缠着厚厚的绷带。
还有家属陪同,两个角落坐满了人,甚至不惜搬张椅子坐到过道上聊天,所以环境十分喧闹。
相反,这边靠窗户躺着的,大部分都是些轻伤患者,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到底是哪受伤了。
不过,和对面那些人相比,这边情况自然也就冷清了许多。护士的注意力基本都放在了那边需要特殊照护的重伤患者身上,很少有人不停去询问这边轻伤患者需要什么。
靠门位置有个男生,头上也扎着绷带,可是他却坐在了轻伤患者这里。正扯着一位刚打完点滴,准备出门的护士,念念叨叨来回说了许多车轱辘话:“护士,我要出院。”
“我不能总在这里,我得回家。”
“我家里还有其他人需要照顾,我得回去。”
“您就让我出院吧。”
男生虽字字恳切,三句不离我要出院这几个字,可是护士也只是受医生的嘱托,不可能随便放人。
她看着男孩岁数不大,忽联想到自己的兄弟姐妹,俯身蹲下,站在责任心的立场上稳定他的情绪:“放心吧,你受伤家里人是知道的。”
“昨晚还是你哥来交的费,他让你好好在这休养,一切等他回来再说。”
“呐,那些就是他让我转达给你的。”
护士抬手指向柜台上放的一大摞复习材料,有风经过吹开了第一本书的封面,黑白文字便在这个时候跃入男生的瞳孔中。
“好好休息,你哥为了你,专门把书都给你拿过来。”
“你要是真想为家里着想,以后就别跟人打架了!”
“这……”
男生抿了抿干裂的嘴唇,便不说话了。
在护士走后,他随手拿起那本语文书翻阅起来。
可是心越不定,书就越难看下去。心静不下来,阳光照在上面就像一只作乱的小虫子,晃得他心烦意乱。
最后,“啪”地一下合上书,直接丢回床头柜,一头扎进枕巾独自烦闷起来。
窗外盛夏一片大好,蝉虫在枝头高高鸣叫,自由的无拘无束,谁也奈何不了它。如果真抓上几只,拿来油炸说不定是它最后的归宿。
想到这,贺津洵的肚子开始有些发饿,从昨晚到现在由于生闷气一口饭没吃。
现在又出不去,精神食粮也丢了,不饿才怪。
他赌气翻了个身,正对着隔壁床铺,窗外的阳光透过缝隙折射进来却刚好晃了他的眼。
贺津洵低头遮住这抹刺目的光线,再看对方床面整洁如初,没放什么东西,只有一个女孩从早上开始就傻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的盯着窗外。
好安静啊,安静的有些可怕。
就在刚刚,自己制造出了如此大的动静,但她竟然连一眼都没有看过来,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般。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隔开那些喧闹,背影显得那么孤独与落寞,就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或者说她根本就不属于这个地方。
贺津洵对此颇为好奇,这家伙究竟在干嘛呢?学着武侠小说吸收天地之灵气呢?
显然不是,她如果练就这身本领就不会出现在医院了。
就这样,一连过了三天。
他的大哥只有晚上收完摊才能来一趟医院,每次也是只顾得上看他吃饭,吃完饭就要立刻走人的。
因为他们家里还有一个年幼的小孩,在等着他回家。这些贺津洵都知道,所以也就不奢求什么。
但偶尔看见对面那些重伤患者,一张床围了几口人,还是有些小羡慕。
可是跟旁边这个傻姑娘比起来,他似乎又幸运许多。
都三天了,一个来看望她的人都没有。
别说是家属了,就是护士也只有给她换药的时候才顾得上和她说两句话,其余时间便是永久的沉默以及无尽的傻坐。
倒是有一位医生对她很好,每天早上查房的时候会细细问她的情况,然后交代给下面的护士,吃喝不用管直接找他们要就行。
就这样,他们彼此当了三天的邻居,却还是谁也不认识谁。
说起来,其实还挺好玩?
反正,贺津洵本身的性格就不是那种热情奔放,愿意拉下脸第一个打招呼的人,他的负面情绪甚至可以用压抑来形容。
因为出身的缘故,从小受尽周围人的冷眼。本来嘛,出身在穷苦人家就挺无奈了,爹妈去世的早,下面只有一个哥哥还带着一个拖油瓶的小侄子。三个男人一台戏,日子过得相当艰难。
无处可逃也无处发泄,他便将精力全投入到读书这件事情上,福堂街几十户人家,到现在愣是没出过一个大学生。倘若他们家出来一个状元,那可是要被写进福堂街历史里的。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贺津洵一住院,贺商义就赶紧把书拉过来的原因。一是给他解闷,二也是为了抓紧时间学习。
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出头的机会少之又少,如果今年考不上,那么明年的情况自然就很难说了。
一想到这些,贺津洵便开始收起提早出院的心思,用功读书。这几日除了偶尔有关注过隔壁那个女孩,其余的时间也就没在意过这件事。
再然后,就是某天中午午睡被她的声音吵醒。一睁眼,那个姑娘竟然公开在病房里倒卖她手里的水果。
那些水果都是早上医生送来分给她,一次不多,苹果两个,香蕉一个,还有一些零碎的红枣什么的。
她全都没吃,攒了三四天,攒下了不少,现在竟然拿出来直接叫卖。这种情况,贺津洵着实没想到。
“苹果,两毛钱一个,买的多可另送三颗红枣。”她慢悠悠地喊,声音很小,飘在房间里毫不起眼。
“这……”贺津洵在旁边多少有些无语,板着一张脸叫卖,客人吓也会被吓跑啊。虽说他们家是卖菜的吧,但是果蔬不分家,这样的叫卖肯定不行的吧。
白费力气了,那些人根本不会光顾的。
就在他暗自较劲,又打赌今天肯定卖不出去。
突然的一句女声,恰合时宜打破了这层尴尬。
“姑娘,香蕉怎么卖?”
贺津洵一愣,还真有人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