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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秒针,分针,时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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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莫老五两米多的身高在日常相处里实在是个麻烦,比如说话时必须对他仰着头。
“你给我蹲在地上。”一次拌嘴的时候元一不耐烦地指着地板。
莫老五正在兴头上,当然不听。他板着脸压下来,脑门“咚”一声和她抵在一起。
“怎么,又不服了矮萝卜?”
元一眉角抽搐,她后仰,被他两手卡住腋下举了起来,像个猫一样被他放在了餐桌上坐着。
“来吧,继续。”他叉着腰来回踱步。“说到哪儿了?”
“说到我让你蹲下。”元一继续指着地板。
“……”
莫老五一个健步跳上餐桌,桌子吱吱扭扭,他猫她旁边阴沉着脸,低声道。“满意了?”
元一一把揪住他耳朵拧起来。
“你穿鞋跳餐桌?!”她怒道。“你给我下来!”
后来两人签订了“蹲下举起协议”,指在双方准备陷入白热化争执时猜拳定输赢,输方被赢方支配“蹲下抬起”,通过这一举动缓解后续可能升温的拌嘴。
自此。身边人时常看到他们双方在准备急眼的时候不约而同地玩儿起猜拳。
当然,仅限无伤大雅的时候。
002
关于各种纪念日,看似是元一会记得更清楚,实则是莫老五更上心,并且上心得很古怪。正式交往后,每次回来都能看到莫老五船上那个用水彩笔圈出来的各种颜色的日历日期。
“明天是下勾拳两周年纪念日。”他豪爽。
“知道了。”元一看了一眼,用拳头抵抵他的脸颊。“明天我就给你当年一样的下勾拳。”
“你舍不得。”他抓着她的手亲了一下。“咱们去吃那家烤肉吧!庆祝今天咱俩都没事忙!”
“分明是你想吃。”元一笑。“那明天呢?”
“你定。”
“可能要加班。不过大大后天是「首次烟兔」纪念日,我要吃麻辣兔头。”
“不知道那天有没有事,待定。”莫老五摸着下巴有模有样。
“我不管,你想办法让我吃上。”
当天晚上元一下了手术,一盒麻辣兔头就在她办公室桌上。
「出海一趟,后半夜回,麻辣兔头参上。」
后半夜莫老五偷摸地回来她家,看到餐桌上的小吊灯孤零零地亮着,一只兔头和半瓶喝剩的啤酒神圣地放在那里。
一张标签纸:「给你留的夜宵。」
他凑来床边连连亲她的脸。
“你身上一股海腥味,去洗澡。”早就被吵醒的元一抬手把他推开。
“元医生怎么这么好,还给我留一个,我要珍藏起来下次出海的时候偷偷吃。”他撅着嘴重新凑上来,把她掰过来。
“你是不是睡前抽烟了?”忽然,他问。
“你比我好多少?”元一冷笑。
“…太般配了!”他又作势吻过来。
他们的日历里一年有三分之一的日子都是稀奇古怪的纪念日,谁也没扫兴,忙了先不过,不忙全当个能玩儿的由头。
003
拿酷戮和秀托第一次和元一见面要拜“刷脸”的猎人执照所赐。
彼时他刚和秀托熟络起来,到了去见莫老五集训的头几天,老大又来了一个电话。
“我想起一件事。”对面口气如常。“你们现在出发,去××联邦一趟吧。那边我有熟人在当地提供医疗援助,说运过去的物资通行证批不下来,你们过去帮个忙,越快越好,那儿每天都在死人。”
“哦,没问题。”拿酷戮胸有成竹地说。“怎么和他们联系?”
“我给你们发个号码,和对面找一个叫[元一]的医生,确定是她后说你们是我徒弟就行,如果不接多打几通,那儿比较乱。”
“知道了,放心吧!”
“哦对,还有…”对面又和他交代了几句。
“啊?为什么?”拿酷戮疑惑。
“你按我说的讲就行了!”莫老五不耐烦道。“记住了吗!我还有事,没问题就挂了。”
拿酷戮听完电话,充满智慧的目光呆滞片刻,随后猛然投向秀托。
“元一是个女的。”他难以置信道。
秀托斜来一眼。“听名字就知道吧?”
拿酷戮没说什么。他又看回前方,若有所思。过了会,他屏气凝神地按动手机给那个号码打了一通,的确没接。路上他们又打了两通,接了。
这一路拿酷戮都没什么话了,他要么抱着胳膊看像前方,要么就是看着窗外的风景,他皱着眉头,这个眉头就这么一直皱着,一直皱到他们带着圣十字物资车驶进当地援助医院,和这个叫元一的女人见到面,并且拧巴得更厉害了。
“辛苦了,我是元一,怎么称呼?”在一众搬运物资的医生里,她从中钻了出来。之所以一眼就确定是她,是因为她来的方向足够精确,一身管事儿的气场。她长得很女人,漂亮,声音和绿眼睛一副公事公办的派头,通身散发的忙碌与风尘仆仆。
拿酷戮盯着她,面部肌肉抽动些许,和她握上手的一瞬间,他破口而出:
“大姐头好!”
一时间,不只是秀托,就连很多搬东西的医生和当地人都投来敏锐的视线,让他们成为了在场的焦点。震惊只在元一脸上出现了一瞬,她微微眯起眼睛,镇定地盯着他看了会,就像在好奇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片刻,冷淡道:“叫我元医生。”
空气里的气温开始接近冰点,秀托在一旁默默抬手掩面,恨不得现在就能原地消失。他努力上前一步,负责了基础的交涉任务。他公事公办,言语得体,然后一直到告别,拿酷戮在他身后都是一副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的欲言又止的憋屈表情。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元一签完递过来的核对单抬头。
“大姐…元医生。”他面部肌肉抽动,声音艰难而沙哑,卡了半天,最后像是豁出去了这辈子的脸面一般又自暴自弃地大喊:“…师傅让你不忙了给他回个电话!”
……太大声了你这个笨蛋。秀托在一旁恨铁不成钢,他清晰地感觉到周围忙碌的医护人员再次投来八卦的余光。他不知道面前的女人和莫老五师傅到底什么关系,也没时间搞懂拿酷戮是不是传错了话,但这种大张旗鼓式的引人注目显然不是这个元医生想要的。当务之急无论如何都要把话圆一下。
“…拿酷戮的意思是,这趟一切顺利还要麻烦元医生给我们师傅说一声,也算是我们给师傅了一个交代。”秀托转动他敏感灵活的大脑,赶紧汗流浃背地圆了个解释。
“知道了。”她平静道。她眼神淡淡的,声音也淡淡的,像是他们说什么话都已经无所谓了。她把核对单递给一旁的人,接过递来的两瓶水给他们。“物资能这么快还要多谢你们辛苦周转,我这儿抽不开身,回去先让莫老五替我请你俩吃饭吧,往后有机会我再招待你们,就先不多留你们了。”
她从前胸的兜里掏出一个便签本,在上面写了一串数字撕下递给他们。“跟他说我手机丢了,这是临时电话。公用的,让他少发闲话。”
拿酷戮一掏兜上前双手递出。“师傅让我给您买过了,他说猜您是手机丢了,电话卡我已经装好了。”
“……”元一手里的纸条在风中飘荡,她一松,飘向了远方。
“多谢。”她拿起手机,在上面熟门熟路地按键,贴上了耳朵。
对面一直没接听,稍纵即逝的不耐烦从她眉眼间溜过。又有其他医生过来和她简略商讨事情,她夹着电话签了一个文件,这时,对面接通了。
“喂莫。”她对着电话说,声音如常。“你徒弟已经帮我把物资安全送进来了,一辆也不少。手机也给我买了一部,号码是这个。我这儿现在抽不开身,回去你先替我请他们一顿,剩下的等我结束。”
回去路上,拿酷戮对秀托大喊:“她就是大姐头!”
秀托瞅他一眼,慢慢看向窗外。“下次再见到她,咱们最好先叫元医生。”
拿酷戮揉着后脑勺,嘟囔道:“我知道。”他撇撇嘴。“好像是有点不合时宜。”
004
莫老五的“在编”船员又多了一位——一只断尾的独眼猫。
他给它起了个响亮的名字:海盗。因为这是元一和他在一起以来,第一个明目张胆来撬他墙角的家伙——元一说在一线遇见了它,伤口很新,便顺手把它带回实验室消毒了眼睛和尾巴,打了一针消炎药就扔进了医疗点让它随意去哪儿。结果它每晚都准时等元一回宿舍,还会给她带点破烂玩意当礼物,只为了能睡她旁边。元一撤离时它紧跟不舍,第一次叫出了声,元一一时心软,就让它跟着了。
“小子,你是这几年第一个敢觊觎我女人的家伙,敬你是条汉子。”莫老五指着它鼻子和它握握手。
“它和你像。”元一托着脸说。“都像狗皮膏药。”
“都知道你心软。”他朝她贱兮兮地咧嘴笑。
这只猫很随遇而安,哪怕断了半条尾巴,在船遇见风浪时也能把握平衡,平时还敢下水拍鱼。船靠了岸,它也不恋家,一溜烟就会跑没影,但夜里知道回来。莫老五和元一会像模像样地告诉它停船几天,回不来就把它丢这儿了,它也跟能听懂似的,总能按点回来。
“下去找女朋友了。”莫老五看着它的背影。
“白猫在猫群里很没地位,难心。”元一陈述,叹息。
“没地位也不耽误找女友!”莫老五为它护短。“而且咱孩子很能打,不会没地位。”
“什么时候成咱孩子了?”
“我认了。”他叉着腰说。“这猫会帮我看航线,有悟性,和老子当年一个样。”
元一笑笑,走回舱里。
“那就别叫海盗了。”她露头出来。“叫元小五吧。”
“嘶——”莫老五摸摸下巴也走进去,逗弄地凑上来问:“那以后要是养好几个呢?怎么起?”
“宠物太多不好处理卫生,不能多。”元一暼他一眼。“可以再有个莫小一。”
“哈哈哈哈哈!”莫老五大笑。“就这么说好了!我要找个和你一个德行的!”
然后莫老五找了个他最喜欢的海豹起名莫小一,原因是它总是故意接近他,然后反手用尾巴甩他一脸沙子。
“这样吧,我这边的宠物都叫莫小一二三四,你那边的都叫元小五六七八,怎么样?”他兴致勃勃眉飞色舞地说。
元一冷着脸撤回了名字所属权。
最后,因为对这只白猫多好都一声不吭,莫老五又开始叫它小元一,由于它总是夜里想钻元一被窝,元一又开始叫它莫小五,白猫也无所谓,他们叫什么都会扭头应一声,久而久之,它索性懒得应了。
“我觉得孩子嫌弃我们了。”莫老五支着头说。
“意料之中。”元一捧着杯子。
“…不行还是叫海盗吧!”
005
相处的第四年,元一依旧在各个医疗据点跑,莫老五也依旧满世界践行他自己的“正义与责任”。俩人的生活似乎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都有了一个会返航的归处,像船终究要停靠在港湾,他们两个沿着各自的航线航行,最终都会停在同一个港口,聊着说不完的故事,过着一个挨一个的纪念日,践行着一条又一条的××协议,度过忙碌又鸡飞狗跳的一年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