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躺下时合上双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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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没在命运的浪潮，我不去想，未来重回至地面的可能。”
当年的樊复礼若是问梁时同样的问题：“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后者必然不会这样回答。只是离别数载，经久不见，他和樊复礼一样，思绪填满整个心房。
再论八年前。
生日之宴，樊复礼被匆匆送往南区，一时间流言飞文不断，而半年后，北区的其他新闻早已盖过此事，几乎没人再追究樊复礼的下落。而曾经的樊家二少、尊贵无比的樊主幼子樊复礼，也在角落里被人遗忘。
那年九月。一处浑然天成的古楼，正建立在僻静的山水美地中。
景色宜人，而声音嘈杂。训人的粗犷声音不绝于耳。
“去你的，听不懂人话吗？是你爹亲自把你送到这的！”
“你敢哭！真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了？踹不死你，来人！把他关到禁闭室去！”
院子内除了哭哭闹闹和嚣张跋扈的人外，便没其他人影，偶尔几个练完功的人偷偷躲在柱子后瞄上几眼，再讥笑两下那些被打骂的小孩。
禁闭室在古楼的负一层，这座古楼被当地人称为“真理楼”，是南区最神秘的研究所，请了上百位精于此道的研究员。
“啊呀，繁礼，最近真是多事之秋，听说南区长的妹妹死了，东区世袭的新王又被篡位，好多人都被送到我们这儿了。”
真理楼二层，一个棕发小姑娘坐在阳台的护栏上，摇晃着双腿。而她对面，半长的头发遮着耳朵，一言不发注视着药剂瓶的人，正是樊复礼，哦，在南区应该叫他“繁礼”。
那姑娘见樊复礼一直专心鼓捣他的药，翻了个白眼，起身道：“实在无趣，不该来找你，我去练功了，一会儿又要去‘掐骨’了。”
樊复礼轻轻嗯了一声，手上没停，一直握着试管。那姑娘看他没动静，便纵身一跃跳上了四楼的训练室。
过了半个小时，时钟显示下午五点半，他收拾过桌子，去洗了洗手，之后便去了六楼的一间实验室，里面的人见他进来，就开始准备“掐骨”用具，樊复礼没看他们，很平和地躺在机械椅上。
穿着黑色特定工作服的几人围在他身旁，抽了血后直接去了一个实验台，剩下两个人，一个操作机械椅弹出铁环固定了他的身体，另一个拿着针筒扎入他的身体。
樊复礼闭上眼睛。
蓝色的液体被挤压进他体内，若有对异能气息敏感的人在这儿，恐怕会震惊液体的气息杂乱度，因为一般来说，异能气息越纯净则异能力越强，相反，越混杂就越容易侵蚀人的意识，使人变得痛苦不堪。
而一个正常的异能者，不会把这种东西注射在体内。在他们眼里，这种东西带给人的疼痛，不亚于用利刃划破身体的每寸肌肤。
实验室响起人的惨叫。
站在实验台周围的工作人员熟视无睹，等待声音渐渐消失后，他们又检测了樊复礼的异能气息，最后，在表格上写下几个字：
“第87次实验。气息杂乱度：高，顽固气息仍未清除。”
写完后，记录的人顺口说了一句：“你怎么样，用不用喊人把你送回去。”
樊复礼的头发被汗水打湿，他摇摇头，说：“不用。”然后艰难地撑起身体，步履不稳地走了出去。
他咬牙撑到了二楼的房间，进门，头一晕跪在地上，缓了一会，慢慢移到床上，也不管没脱的衣服和一身的汗，躺在床上，他静静地合上双眼。
过去的86次实验，每次都像是今日的复刻，挣扎久了，樊复礼变得有些无所谓了，他想：让疼痛灌满全身吧，哪怕是死在机械椅上也行。
或者，让这糟糕的世界滚吧，他一日也不想再留在这里，留在这世上了。
这样的实验每两天就要做一次，通常在每月的奇数日，樊复礼仍旧去做了第88次，第89次……100次，他还是没有去死，死亡也是需要勇气的，这种可贵的东西，他没有。
不去实验室的时间里，“拦路鬼”们会监督他们运动或者练功，哦，拦路鬼当然不是真的鬼，是被圈在这里的孩子们秘而不宣的暗号，这个年龄的孩子，爱给讨厌的人取外号。
经常来找樊复礼的姑娘叫“江小涂”，一听就是假名字，不过她叫什么无所谓，反正大家都不会说出在“外面”的名字。
江小涂，她不仅经常找樊复礼，还会去找别人，去形成一些小团体，她把这称为“拉拢人才，形成势力”。
樊复礼孤独惯了，不愿踏出与旁人相处的第一步，但江小涂认为他混杂的异能气息可以大幅度影响敌人，很强硬地单方面把他拉入麾下。
真理楼又新来了一批人，六个小孩，五男一女，江小涂看见院子里打骂的场景，笑道：“哎呀哎呀，真可怜，也被送到这里来。”虽然她也是这“小可怜”中的一份子，说话的语气倒很风轻云淡。
“哎呦哎呦，有个银发的男生反抗起来了，拦路鬼被咬了哈哈哈哈。”她有些兴奋地对樊复礼说。
樊复礼本来在找试管，闻言往阳台走去，站她身旁往下看，这楼里多的是怯懦的人，作为其中之一，他有些想沾染点那小孩的“勇气”。
却见银发挡住男孩的脸，他嘴角流着血，被人拖着进了楼，全程毫无反应，像是被打了针，不过更像是被打得昏迷了。
反抗便会得来这种结果，樊复礼得出结论，扭头回了房间，刚要坐下，便听见江小涂压低的声音。
“看来这人是要被拖到负一楼禁闭室去了，他被打得出了那么多血，恐怕伤势很重。”江小涂转过头，盯着樊复礼，很认真的模样，像是有了什么计划。
他直觉不妙。
一小时后。
两人出现在那男孩的紧闭室里，一路隐身躲人惊险不愿再提。
单人间禁闭室，灰色地板上全是血，模模糊糊看不清楚，男孩躺在地板上，银发被染得很红，没半点动静。
江小涂蹲下查看他的伤势，青青紫紫的一片，伤势可怖，异能气息很微弱，摸摸衣服，布料不错，身上还有许多精巧饰品。
又是一个可怜的权贵之子。她想。
反抗拦路鬼的时候，看他身手还挺不错，没想到异能气息这么微弱，早知道不过来卖人情了。亏了一次隐身异能，她叹了口气。
樊复礼把药剂抹在他裸露的伤口上，躺着的人感知到疼痛，无意识地挣扎几下，银发便散乱了，露出额头上奇丽的图案。
站着的江小涂立马蹲下，观察这图案。
这是个极不和谐的图案，像一根曲折的藤蔓，根茎蜿蜒，又像什么诡异的植物，长出了多余的枝桠。
甚至还隐隐泛着紫光。
江小涂用指尖碰了碰那图案，感受到微微刺痛的异能力，笑了起来，看向樊复礼，道：“干得不错。他这种印记可不一般，寻常人怕是难得一见，趁着此时有机会，得把他招入麾下。”
说着拿出一张纸放到眼前，她准备施展异能“此刻之忆”，注入到这人的脑子里，使他记住，是她江小涂不畏艰险救了重伤的他！
“然后他醒来一定会感激涕零，立马加入我们，壮大我们的势力，啊哈哈哈哈。”
江小涂捏着纸，美滋滋地畅想。却看见樊复礼面色沉静，若有所思的样子。
樊复礼看到她探过来的视线，道：“他的异能气息微弱但十分纯正，确实极有可能激发强大的异能力。”
“但是，”他斟酌道，“他和我一样，来自北区，而且这个图案，我能猜出他是什么人，在哪个家族。”
樊复礼扭过头，眼神笃定。
“那个家族十分危险，里面没有正常人，他的到来绝非偶然，我们要想平静地活下去，就不能和他们有任何关系。”
所以，他站起身走到门口，背影决绝，“我们不要待在这了，走吧，一会儿隐身异能要没用了。”
江小涂站起身，低头看了看脚下，鞋子上染着那个人流的血。而那人躺在地上，一身的伤，安静得仿若死人。
好可怜，像曾经的她一样。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躺下时合上双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