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古言
现言
纯爱
衍生
无CP+
百合
完结
分类
排行
全本
包月
免费
中短篇
APP
反馈
书名
作者
高级搜索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 4 章 ...
时间于孤魂而言是没有意义的。
日升日落,周而复始,孤独、寂寞。
江柔开始睡觉了。
他不知道野鬼要不要睡觉,但他觉得很累,累到无法保持清醒。
可能这缕孤魂也快要消散了吧。
他分不清时间的流逝,来看他的人不多,但也不算少,有他曾经提携的小孩,一同作战的老兵,也有曾经的敌人。
他们的面容变得模糊不清,记忆也逐渐变得混沌。
他至今不知道当初阿兄做了什么保住了他的身后事,起码这些年似乎没人来把他挖出来鞭尸。
阿兄来得越来越少,他看上去很疲惫,他一向仪容得体,如今也生出了许多白发。
江平只来过那一次,晚上他抱着他哭得和条傻狗一样,隔着第二天装没事人再次上山祭拜,态度很狂,后来便再没来过了,大抵是没空回京师。
阿姊本是常来的,前不久……也可能挺久了,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了。
倒是许纯,还常常会来。
江柔对她念叨了不知多少次,叫她别来了。
死去的前夫就该被永远埋了,干嘛非要来瞅瞅他,他也不想有存在感。
许纯细心的把坟前杂草处理干净,放上一捧干净的鲜花,又犹豫着放了一碟软软的绿豆糕。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先前偷偷看了江念总是带了糕点,所以学了学阿姊。”
她抿着唇轻笑了起来,寡淡的面容突然便显得鲜活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却再也笑不出了。
江念……
她从来都不喜欢她,江氏的独女生来拥有一切,可她什么都没有,但她仍然会忍不住偷偷的去仰望她。
现在她看不到了。
就像是再也看不到江柔了一样。
失智阿飘茫然的坐在自己的碑上,慢了好几拍才反驳了起来。
“哪门子的阿姊!不是你阿姊!”
许纯安静的站在孤坟旁,透过一旁的树荫,正好能看着其下宏伟的雒阳城。
“我以后应当不会再来了。”她突然说道。
好啊好啊!这才对嘛!
“世人总说你心狠手辣,我却觉你还是太心软,”她站在无人的孤冢旁,对着风声自语着,“若换作是我,定会想着要将那些虫豸杀得一干二净……世上岂会有比与虫豸共治天下更累的事?”
阿飘没有听明白。
已经太久太久没有人与他说过政事了,那些曾经日夜烦心思虑的事情变得那般遥不可及。
“……抱歉,”许纯的神色似是悲哀,又似痛苦,“我没有守住你留下的东西……你走之后的第二年,云相就死了,政令失条,再没有人能一力压制天下诸侯了。”
“……战火恐怕马上就要到雒阳了。”
“你若是知道,定是气得要死……若是你还在就好了。”
许纯抬起头来。
她很多年没有哭过了,这会儿竟有些忍不住,她只能死死掐住手心。
阿飘突然感到了疼痛,痛彻心扉的疼痛,他突然从那种迷糊混沌的状态中挣脱出来。
他有些艰难的追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雒阳要起战火?北方的防线呢?他留下的布防呢?
他竟觉自己丝毫听不懂,他死之前认定十年内局势不会恶化,那如今又是什么时候?
“我该走了。”
许纯看了眼天色,她有些眷恋的看着这座孤坟,她不知道日后将要到来的战乱会不会毁了这里,可她却无力再护着这儿了。
“走什么走?”江柔急了,“你这小丫头,怎么还话说一半呢!这不急人嘛!”
“许纯!许纯!你别走啊!”
身形单薄的女郎背影决绝,竟丝毫没有停留之意,江柔心一狠,硬是追了上去。
他曾经试过很多次,但都无法离开自己埋骨之地太远,他一直被困于方寸之地,但这回他却下了狠心。
那些沉淀多年的执着与不甘涌上,随着他离开的越远,他便愈发感到撕扯灵魂的疼痛与虚弱。
他想出去看看。
让他出去吧,死了也无所谓。
啪——
像是有什么东西断裂了,他突然意识一黑。
当江柔再次醒来时,他感觉自己的魂体第一次这般虚弱,似乎仅仅是飘起都会加快他的消散。
天际是无边的乌云,他已然不在山中。
——他出来了。
……
永安五年,大雍内乱不休,诸侯混战,鲜卑步鹿孤玄自北地起兵,联和北胡部族,西州狄族,发难燕州九郡,代州刺史望风而降,玄破燕、代,于乌城自立为帝,建立后燕政权,改元皇初。
同年,步鹿孤玄南下,十万大军进攻摇摇欲坠的大雍。
九州战火连天。
雒阳城墙上,乌云压城。
战事方歇,精疲力尽的士兵席地而坐,人人几乎都浸在血水里。
无望低落的情绪几乎笼罩着所有人。
在此之前,谁能想到外族能攻至雒阳城下呢?
中央留有六万北军拱卫京畿,分明形势一片大好,但谁能想到,被天子委以重任的司徒竟能在这种优势下硬生生输掉了这一仗。
“江相若在,怎会有今日!”
有人竟恨恨说道。
他身旁的士兵惊诧又紧张的回头,“你说什么呢!小点儿声!”
“有什么不能说的!”那人竟愈发大声了,“这步鹿孤氏算什么东西?江相昔年北伐,行至北地,步鹿孤一族吓得不敢应战,连连求饶,族长逃窜至山间,这才幸免于难。”
一旁的伍长看了看他,什么也没说。
大雍三代败家皇帝啊,生生将北方的地界败了大半,这才出了个江流光,任劳任怨的收拾烂摊子,收复北方,却未想他死后才五年,才五年啊!又被败了个干净!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如今天下如此,纵是泥人也要生起两分血性!
“你少说两句吧!”
他的同伴还是劝阻了一下。
毕竟江相已去,就连他的名字都已成了忌讳,不得提起。
“死则死矣!还不准我说了?”
“唐将军守在燕州,若非陛下数番下令退兵求和,乃至于断粮断援,燕州岂会失守!”一旁的文吏竟也义愤填膺,“真国贼也!”
燕州牧唐策是江柔的人,世人皆知,而天子最是不喜江柔的人,朝中更是不少位高权重的士大夫与江流光有血仇,当年未能剖其坟,已然是怨愤到了现在。
这些年人人都在骂江柔,可临到这时,又人人念起他的好来,他在之时,虽有穷兵黩武之嫌,但绝无可能叫人打到眼门前来。
就连苦守于宫中的天子,都不得不长叹一声,若江相在此,安能至此境地。
一旁沉默的伍长打断了他们越来越危险的话题。
他说:“明日步鹿孤与北方各族主力将抵,都早些歇息着吧。”
众人再次恢复了沉默,他们复又低下了头,无声的擦拭着刀剑,等待着明日的血战。
乌云下的雒阳城肃穆而冰冷,城下到处都是鲜血与残骸,宽衣博带的士大夫如今都慌了神,不复平日里养尊处优的模样。
投降、奔逃、力战……朝中早已乱作了一团,往日里令人神往的帅印变成了烫手山芋,本是塞给了司徒,但司徒大人竟连夜携儿逃跑,连妻妾都未曾带走。
各地勤王的将领迟迟不见踪影,雒阳竟成了一座孤城。
粮食也不够了,国舅亲自领了兵马,欲破困局,沿路取食,下了军令状要击败步鹿孤玄。
只是人去了半个月了,半点消息都没了,只听有人说在东边看着了国舅的军旗,可步鹿孤当是从西边来的。
当真是大厦之将倾,人心散乱。
此时有人缓步走上了城楼。
那伍长悚然惊醒,他猛的回头,竟看见了一个身形颀长瘦削的人站在城楼上。
那人转头,不惑的年纪,须发白了大半,却仍掩不住面容之俊美,他一身戎装,看上去却不像个士兵,反倒像哪儿来的高门士大夫。
“您……”
伍长迟疑的问道。
“您曾在流光麾下待过?”
那人竟比他还要客气。
伍长连连摆手,不知为何局促非常。
“我年少时在江相的白鸦军中待过两年,参与过津城一战,后来……后来断了腿,就被送回来了。”
“这些年倒也不愁吃穿……只是偶尔会怀念过往。”
“那您为何不离去?”
那人又问。
“公莫非是羞辱于我?”那伍长竟面有怒色,“我辈武夫,亦有血性,岂能任由蛮夷之辈踏足京师?我虽为一小卒,也愿继江相之遗志,誓死不退!”
那人遂拱手长拜,言己之过错。
他在城楼上站了一夜,那日的天色极阴,万千乌云蔽月。
直到那厚重的云层间透出第一缕光时,远方传来轰鸣的马蹄声。
江慈平静的抽出佩剑,拔出弓箭,遥望着远方。
尖锐的号角声撕破黎明前的最后一抹平静。
……
永安五年,冬,后燕、北胡、西狄联军攻陷雒阳,杀公卿王孙数百人,屠城,筑京观。
江柔是看着这场悲剧发生的。
大势已去。
他游荡在城中,温暖的阳光穿过他的魂体,一片冰凉,他仿佛看见了王朝的命数彻底告终,看到了往后几十年,甚至更久的战乱与死亡。
他花了十多年,生生将自己累死,却只为大雍续了五年的命。
而今这场逆天而行的闹剧终于结束了,一切都仿佛回到了原点。
他看到了兄长的尸体。
他是不肯逃跑的,他持着剑,受了十三箭,被射死在了城楼上,死时的模样一点也不像他平日里那般风雅从容。
江柔本该痛彻心扉,但他却没有太多的感觉了,他麻木的拂过江慈带血的眉睫……什么也触碰不到。
他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触碰不到。
他为何不能多活几年?为什么他就撑不住了?他怎么能死得那么早?他怎么敢去死?
孤魂感到了战栗。
他是自负的,他生前从未置疑过自己的道,如今他却感到了迷惘。
他真的……是对的吗?
……
那是一场看不见尽头的战争。
雒阳成为了人间炼狱,雒阳以外的大地也在战火中分崩离析。
海内沸腾,生民涂炭。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幸存的士大夫们逃往南方,天子被劫走了,于是他们将年仅七岁的皇子推上皇位,为他披上龙袍。
与此同时,东越王在封地加九锡称帝,否认南逃政权。
后燕的外族皇帝、北胡的单于、西狄的狄王、各地割据自守的州牧太守……北方已彻底成为了混战之地,天下成了战争的游戏。
江柔愈发沉默。
这份痛苦远胜于病痛缠身,挫骨扬灰之痛。
他想起他幼时,父亲曾送他一支精美的小舟,据说是西域来的物件,他抱在怀里,不允许家人碰它,每日珍惜的擦拭。
长大以后,他为自己找了一条更大的大船,大船破破烂烂,但他不嫌弃,他把大船捧在怀里,小心翼翼的修补,养护。
现在他心爱的船被掀了。
他自负、傲慢、狂妄。
他深知这艘船已然病入膏肓,却总觉得自己能够为其续命。
大雍从来不是亡于外族的,它是亡于自身。
四百年来的积弊、制度的崩坏、世家的无为……
他无时无刻不在痛恨自己,是他什么也没能挽救。
他活着时,尚能一力压制朝堂,压制天下群雄,可等他死后一切便原形毕露了。
走到这番地步,纵使旁人有错,他也无疑是个失败的执政者。
南逃的公卿开始互相指责猜忌,越是生死存亡,越要内斗,符合江柔对他们一贯的印象。
像极了那丧家之犬。
追击的胡人越来越靠近,他们便愈发惶惶不可终日,夜中乃至于有人偷偷出逃投降。
翌日,那人的头颅被胡人挂在了营门上。
“上任单于被雍人打得吓破了胆,今我所见,倒是觉得雍人都是些没骨头的败犬,”北胡单于骑胡马,狼顾虎视,执鞭大笑,“土鸡瓦狗耳!”
风如刀般吹过。
土黄色的平原上露出了一角旗帜。
——江。
单于陡然睁大了眼睛,已经埋藏多年的记忆几乎不受控制的浮上心头。
江柔已死。
来的是江平。
江平自南疆日夜兼程而来,接到了南渡的公卿与年幼的天子。
他的左眼蒙上了黑色的眼罩,只用一只独眼,竟显得年长威严了起来。
江柔已然无力支撑,他残破的灵魂落在嫡亲的弟弟背上,几乎无法保持清醒。
“守义,”幽魂低语着,“不要来。”
不要接手这个烂摊子,不要掺合北方的斗争,不要死……
他陷入了混沌的黑暗,梦中是无尽的杀戮与百姓的哀嚎,愧疚与憎恨如蛛网般将他缠住,无处可逃。
他寄身于幼弟的玉环之上,直至玉环破碎的那一天,方才被惊醒。
玉碎人亡。
天空阴沉沉的,浑身是血的女人踉跄的穿过尸体,她沉默的看着闭上眼的江平,最终捡起了那块碎去的玉环。
是许纯。
但又不像许纯。
她扛起了那面破碎的大旗,爬上了战马。
残阳如血。
江柔恍惚间看到了他支离破碎的船。
身如浮萍,在破碎的残阳下点点消散。
他忽而意识清醒,于是便用尽了力气,仰天大骂。
“干他娘的!”
最近太废了,暂时隔日更保一下存稿qvq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下一章
上一章
回目录
加入书签
看书评
回收藏
首页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
,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
[我要投霸王票]
[灌溉营养液]
昵称: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你的月石:
0
块 消耗
2
块月石
【月石说明】
打开/关闭本文嗑糖功能
内容: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查看评论规则>>
作者公告
很抱歉,感觉自己写得不大符合预期,写不好原创权谋,想要退钱的读者可以在评论区留个言,我会红包返还,最近会尝试复健写完,非常对不起大家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