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挽狂澜》北荒素问

7、引蛇出洞（七）

　　裴云看了看天：“云很厚啊，别是要下雨。”
　　皇上不满道：“乌鸦嘴，能不能说点好的。”
　　远远传来一个声音：“毕竟连着下了好几天雨了嘛，山里的路估计很不好走。”
　　这就开始搭话了？皇上扭头看向郑霁，微微一笑：“也是。”
　　韩保和花备看着满脸笑容的郑霁都很是钦佩，这人，是怎么做到把所有人都当作熟人来相处的？对当今天子，难道没有丝毫敬畏之心吗？
　　薛承朗牵来刚从旁边驿站套好的马交给皇上：“时候不早了，走吧，我们早去早回。”
　　皇上翻身上马，率先向山路行去。
　　甘山说是山，其实并不陡，山里植被茂盛，动物的种类繁多，自古以来就是很有名的猎场。
　　裴云和皇上走在最前方，薛承朗紧随其后，再之后是随从们，最后才是郑霁等人。
　　山路上十分泥泞，皇上坐在马上尚且还好，裴云步下随行感觉走起来很是吃力，鞋底沾了很多半干不干的泥巴，几乎要抬不动脚了。
　　薛承朗提醒道：“殿下，多踩落叶，不要直接走泥坑。”
　　裴云点点头，看准前面一片硕大枫叶，一脚踩上去：“啊——”
　　这叶子下面居然是滩湿泥！裴云这一脚踩上去，直接滑开了！
　　两声惊呼同时响起：“赴山！”“殿下！”
　　更倒霉的是，这条山路很狭窄，只容一匹马前行，皇上走在前，裴云走在后，他滑开的这一脚正好踹在马腿上，马儿受了惊，直接尥蹶子狠狠往后踢了一下，正踢到裴云胸口，直把他踢到薛承朗的脚下！
　　薛承朗一把把他搀起来：“殿下！”
　　皇上也吓坏了，连忙翻身下马跑过来：“赴山！怎么样！”
　　裴云感觉胸口阵阵翻涌，眼前一片金星，但是现在这个状况，倒是个退下的好机会了！他捂住胸口颤颤巍巍道：“有点严重，前面有间水铺，把我放在那里休息吧。”
　　真的？还是装的？皇上惊疑不定：“严重的话，今天就先……”
　　裴云狠狠瞪了他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是什么意思？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是让我继续计划，还是先送他治伤？皇上惊慌失措的看向薛承朗。
　　走在队伍最后的郑霁见状直接冲了过来，他把裴云搀扶到附近的大石上坐下，先是解开衣服看了看被马踢的部位，又上手检查了一下刚才滑出去扭到的脚踝：“骨头没事，也没脱臼，脉象还好，不知道有没有内伤，你感觉怎么样？”
　　裴云脸色苍白：“快死了。”
　　皇上指了指随从们：“你们，先把赴山背下山，找个大夫好好看看。”
　　郑霁抬手制止，主动蹲在裴云身前：“不必了，我送他下山吧，在下做过几年郎中，粗通些医术，交给我就好。”
　　可是今天的局，很大一个任务是让薛承朗试你的武功啊！裴云强行咽下喉头的血，假装缓过来许多：“好像又没事了。”
　　郑霁语气少有的严肃：“踢的位置在心口，稍有破损便会大出血，不及时处理的话，如有万一，追悔莫及，殿下不要心存侥幸，快点上来。”
　　薛承朗也赞同他：“不错，这边有我们几个陪叶公子便好，你们走吧。”
　　见他都这么说了，裴云也不再推让，俯身趴到郑霁的背上。
　　郑霁背着他往山下走去，裴云的脑子里突然开始不停回放刚才的场景，被疼痛压制的尴尬后知后觉泛上来，令他忍不住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摔了！好大！一跤！
　　现在一想，真是好丢人！好丢人好丢人好丢人！
　　郑霁感到抓着自己肩膀的手越来越紧、越来越紧，忍不住问道：“怎么了殿下？又开始疼了？”
　　裴云连忙松手：“没有。”
　　“那就好。”
　　郑霁的步伐很稳，下山的路本就不好走，裴云趴在他背上，居然连一点颠簸的感觉都没有。不过话说回来，被一个不熟的人背着，感觉真的好不自在，裴云默默叹了口气，怎么这么不小心，出这个洋相，还破坏了计划。
　　郑霁突然感叹道：“没想到当今天子，居然是那种感觉的人啊。”
　　裴云不解：“什么感觉？”
　　郑霁轻轻侧头，嘴角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裴云嗤笑一声：“装腔作势，故弄玄虚。”
　　郑霁似乎对这个评价很满意，哈哈大笑着默认了。
　　就是他这一笑，裴云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随着他的动作，他脸上的皮肤似乎被拉扯出了几道褶皱，这些褶皱，看上去很不自然。
　　正当他要仔细看时，眼睛突然一凉，有水珠打在了眼皮上，他下意识抬头看天，就见更多的水珠冲着他的脸砸下来了——下雨了。
　　郑霁把他往上托了托，深吸一口气，足尖点地直接跃出去，呼啸的风从他们二人身侧吹过，夹杂着雨丝砸的脸生疼，裴云眯起眼睛：“这就是轻功吗？”
　　郑霁笑道：“是的，还能更快一些，殿下要试试吗？”
　　刚才匆匆一眼，裴云怀疑他用了易容术，现在巴不得他多淋一会儿好露出端倪，因此故意咳了两声：“慢点吧，我胸口痛。”
　　“好。”
　　随着越来越多的雨水打下来，裴云惊觉郑霁的脸上，有几块皮肤翘边了！看位置的话，他这胡子竟然是贴上去的！
　　他强忍住伸手抠抠的欲望，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路程不长，很快就回到了他们停放马车的驿站，郑霁请驿卒帮忙安顿裴云，自己出去抓药。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裴云自己解开衣襟查看伤势，还好他本来就要摔倒了，这一脚不算全接结实，要不然非被踹断几根肋骨不可，皮肤现在看还没什么异样，只是有些泛红，明天怕是就要生出大片淤青了。
　　一想到刚才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了脸，裴云就想死。
　　不知道山上现在什么情况了，雨下这么大，皇上他们还好吗？
　　山上——
　　突如其来的大雨使下山的路泥泞不堪，他们一行人简直寸步难行，薛承朗就近砍了些树枝和藤蔓，搭了个简易雨棚，勉强容纳皇上坐在里面，其他人则就近找了树叶稍微浓密点的地方暂避，场面安静异常，除了雨声几乎听不到别的声音。
　　其实现在的困境很好解决，在场的各位除了皇上都是高手，使上轻功很快就能下山，而薛承朗这种高手再带一个人，根本不是问题。
　　问题是，事件中心的皇上根本没有要撤退的意思，其他人作为随从，在薛承朗开口之前，自然不能多说什么。
　　于是，所有人都在沉默着等。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举举手让我看看有没有人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