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挽狂澜》北荒素问

4、引蛇出洞（四）

　　大内每月一次的武艺考核，自然是裴云胡诌的。
　　午休被取消，临时搞了这么个活动，方青瞬脸色十分难看，他皮笑肉不笑的带着几个下属出来迎接裴云：“见过世子殿下，不知殿下前来，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裴云也假笑着回应他：“哪里哪里，是我们突然到访，打扰方大人了。”
　　方青瞬之前已经见过郑霁了，因此假装陌生的看向另外二人：“这二位兄台是？”
　　裴云代为引荐：“韩保、花备。这都是我府上新来的门客，裴云不才，武艺松疏，特地带来请大内的高手帮忙指点一二。”
　　方青瞬侧身让开路：“好说好说，快快请进。”
　　因要进宫，郑霁被迫换下了道袍，穿上了忠毅侯府护院的统一工服，只是衣服虽然正常了，可他走路还是喜欢迈四方步，看得方青瞬直想笑。
　　演武场的擂台处人头攒动，几个老师傅在台前坐定，两侧的大内高手们轮流上去过招，老师傅们边看边做记录，样子算是做足了。
　　方青瞬一只手扒拉开人群，一只手把他们仨塞到了前面：“前面的人！都往后撤撤，插个队！”
　　郑霁忙不迭左右拱手：“劳驾，不好意思了，劳驾……”
　　裴云抱着膀子站在擂台下，身边突然有人低声道：“殿下。”
　　他回头一看，竟是皇上身边的内侍，内侍对他使了个眼色，他立刻心领神会，跟着一起去了不远处的花厅，皇上和薛承朗果然已经在二楼候着了。
　　窗边支了个小桌，上面摆着些鲜货和点心，人还没走过去，甜香味已经飘过来了。
　　见他到了，皇上很开心：“赴山，快坐。”
　　没有外人，裴云也不同他客气，大大方方坐在他身旁，皇上选的位置很不错，二楼的窗户正对擂台，薄如蝉翼的轻纱一罩，不会影响他们的视线，窗外却无法窥探里面。
　　皇上兴致很高：“这就是你们选出来的三个人？”
　　裴云点头：“正是。”
　　“那个穿银丝坎肩的是谁？”
　　“韩保，郢州兵马大统领韩嗣明的人。”
　　皇上挑了挑眉：“哦？看着还不错，若日后查着没问题的话，可以安排到正元宫当值。”
　　薛承朗无奈道：“皇上，不可以貌取人。”
　　皇上敷衍着笑了笑：“哈哈哈，晓得了。”
　　裴云嗤笑一声：“我有时真怀疑你是否喜欢男子。”
　　皇上一口点心噎在喉咙里，喝了半杯茶才顺下去：“净胡说，我这是爱将之心，你懂什么。人的眼睛是镜子，看别人什么样子，自己就是什么样子，你看我喜欢男子，说明你自己喜欢男子。”
　　“这是什么道理？你这人真是……”
　　正说着，韩保和郑霁就一同上了擂台。
　　皇上连忙出言打断他：“嗯？他俩打吗？韩保对面的是谁？”
　　裴云只得将没说完的话咽进肚里：“郑霁。”
　　皇上颇感兴趣：“哦哦！我听青瞬说起过，会算命是吧？有机会我倒想见识见识。”
　　薛承朗出言提醒：“岐黄之术，不可尽信也不可不信，皇上千万不要将自己的生辰八字告知他人，观天命一事自有演常寺负责，无需交由江湖道人。”
　　皇上没理他，一拍大腿兴奋道：“打起来了！”
　　裴云的视线也随之来到了擂台之上，刚开始交手，二人只是互相试探，插招换式间可以看出他们武功路数截然不同，几招过后，试探结束，韩保率先发动攻击，郑霁尽数挡下。
　　皇上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是军中的拳法。”
　　薛承朗看了几眼，心中已有答案。
　　裴云笑道：“看薛大人这表情，怕是胜负已分吧。”
　　薛承朗点了点头：“不错。”
　　“你先别说，让我们猜一猜！”皇上双眼放光，解下腰间玉佩，往桌上一拍，“怎么样，赴山，赌不赌？”
　　裴云也解下自己的玉佩放在桌上：“你押谁？”
　　“自然是韩保！”
　　裴云扑哧一笑，摇摇头继续看向擂台。
　　看韩保这身功夫，想必也是混迹过军营的，出手利落狠辣，拳拳带风，郑霁被打得只能抵挡，毫无还手之力，当然——这只是表象。
　　裴云武功一般，但眼光毒辣，郑霁的动作看似被动，实则招招都在借力打力，粗看有些太极的模样，细看又不知是什么野路子，韩保打了这半天，力气废了大半，实则没讨到什么好处。
　　果然，待到韩保攻势渐缓后，郑霁顺势一个推手，直推得韩保踉跄几下后来到擂台边缘，危急之际，他一个鹞子翻身翻了回来，郑霁趁他下盘不稳，并起双指使了个巧劲往他腰眼一戳，韩保失去平衡，一下子跌下擂台。
　　裴云扭头看向皇上，同情道：“反悔的话，玉佩我就不要了。”
　　皇上咬牙切齿：“君子一诺千金，我才不会反悔！”
　　裴云笑盈盈收好两块玉佩：“那便却之不恭了。”
　　皇上又看向薛承朗：“这个郑霁怎么样？”
　　薛承朗皱着眉，踌躇片刻后道：“……不好说。”
　　皇上有些意外：“哦？能让你不好说的人，可真是罕见。”
　　薛承朗定定的看向郑霁，欲言又止，却见原本正在和方青瞬有说有笑的郑霁突然回了下头，与他视线相交了一瞬，又马上转回去，就是这一眼，让薛承朗心脏猛地一突。
　　裴云注意到了他的异样：“怎么了？”
　　薛承朗顿了顿，随即认真叮嘱道：“此人怕是什么不世出的高手，世子殿下回去后要多多与他接触，最好能套出些什么有用的东西。”
　　裴云收起玩笑，严肃道：“好，我知道了。”
　　擂台上，花备也同一名大内高手打起来了，比起前面二人的拉锯战，这场战斗明显走的急促风，几乎十招之内，那名高手便被踹下了擂台。
　　薛承朗直接定论：“一流上游，正值壮年，潜心习武的话，或有可能突破至顶流。”
　　皇上把玩着茶杯笑了笑：“赴山，干得不错，招了些有意思的人。”
　　裴云趁机提醒：“他们的月俸，可别想从我府上出。”
　　皇上笑容一僵：“这是自然。”为什么要特地提一嘴？显得我很小气一样！
　　时间也差不多了，裴云辞别皇上后带着那三人一同出了宫，韩保似乎对此次大内之行十分兴奋，回程途中一直在说，郑霁是善谈之人，也随他一起闲聊，花备明显就沉默得多了。
　　裴云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他们，这三人里，到底哪个是敌方安插过来的奸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