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4、44 ...
-
“你是他儿子,你不出钱谁出钱?”
“小张啊,我们家情况你是知道的,这么多年没什么积蓄,现在你妈生病住院总得拿钱治吧,我们照顾没问题,但你得给钱,她这病医生都说能掉几天是几天,那个蛋白粉医院又不给你,只好去外面买,十克就四百多,贵得要死哦。”
“我可说清楚了啊,你这是亲妈,不是我亲妈,想让我们出钱是不可能,不出钱就看着她死。”
杨连夏站在门外听着里面人说的话,还有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女人,人们常说活着的时候做坏事做多了,老了就容易遭报应,她不知道女人现在是不是真的遭报应,只是看她在床上那副样子,一点都无法心疼。
几人当着病人面说这样的话,女人表现出来的求生欲望在于她死死抓着张阳望的手,企图想要用力扣紧不让人离开,但大病人的力气又怎么算得上有力。
张阳望低头推开女人的手,面对第二任继父一家子说的话当作没听见,转身离开后看见门外的杨连夏,眼中的吃惊转瞬即逝,抓在门把的手顿住,随后按压往后拉,抬脚离开这咄咄逼人和压抑的一家子。
杨连夏见人出来了没有立刻上前,两人各自站在一侧墙壁前,前面十米就是护士台,病房内的声音即使有墙壁和门阻拦,声音依旧可以传到那。
“你打算这么办?”杨连夏盯着脸色不好的张阳望小心翼翼开口,无法去评判里面人龌龊的想法,但明眼人早就知道打的什么心眼,心中是不希望她松口。
事情接连发生,前脚把徐双送走,后脚还没有出发去机场便收到继父的电话,女人得了癌症晚期,要他过去照看。
不管站在哪个角度,张阳望都无法拒绝,所以退了机票又和杨连夏她们一起回到S市,这是他高中毕业后第一次回到这个生长的地方,可一点儿感情都没有。
张阳望离开的时候有多果断,如今便多纠结,他自认不是个清高的人,但面对母亲所有发生的事情以及对他不好的待遇,都是自然接受,如今发生这件事,全都要他一人承担,却令人不愿接受。
养育之恩,似乎只有养而没有育,可女人连基本的养都没有做到,到了中年甚至是老年,孩子怎会心甘情愿地替她养老送终。
从张阳望有意识以来,所有遇到不好的事情都是女人给他或者发生在每一个继父家里,小时候从没想过逃离,只希望第二天可以好一些,再到后面有了自己的想法才选择离开。
张阳望不希望自己落入口舌,却也没有那么大度,他的心思没有去和杨连夏说,哪怕看见她那期盼的眼神也是躲避。
杨连夏等了半天没有等到答案,沉默或许就是答应,走到他面前焦急道:“你不会是要答应吧,你傻了?”
姚远从护士台走到杨连夏旁边,双手抱身前一脸淡定,“别人的家事,你倒怪操心,先出去吃饭回来再说。”
一个字没有提张阳望,但他侧身往电梯所在方向走去,两个女生则是选择楼梯。
“这是他亲妈,如果不出钱,我看那家子不会罢休,说句不好听的,他不给钱,背后挨骂的还是他,别人知道他妈妈以前做的事情,也会因为现在生病觉得她可怜,没有人会站在张阳望的角度看待事情,你呢,想要劝他不要帮助,你自己想想劝得住吗?”
楼梯间的闷,再加上戴着厚重的口罩,姚远没说几个字就把口罩摘下来,然后说完又戴回去。
脚步声越来越重,杨连夏心思也复杂,要说最清楚张阳望手中有多少钱的,除了刘指导就只有她,之前几年的在队里攒下来的钱,大部分都因为上次女人闹事而拿出去,如今银行卡里也就只有五万不到,真要救治根本不需要几天就会花光。
张阳望的坦白是在今天中午,也是杨连夏心血来潮发问,他如实的讲出来没有意思隐瞒,两人就像过日子的夫妻,在盘算着各自手里有多少钱。
杨连夏站扶着栏杆缓慢下楼,吱呀吱呀地伴随她说话声,“我知道,可能是因为我不善良,张阳望因为她吃了多少苦,又受到多少骂声和指责,就是不想他把自己的积蓄拿出来,你没看那一家人的嘴脸,光是在外面都听不下去,更不要说张阳望在里面被强迫。”
姚远啧了声,摇摇头解释道:“你不希望他出钱,那他呢?不好听的话他是可以当作听不见,就说句不好的,他妈没几天走了,以后那几个人会因为人死了不再说他?反正在那些人眼里,张阳望不管做什么都是错的,但不能抱有就这样不管的想法,将来就算人不在S市,永远不回来了,他的名声可不会改变,但出了钱不禁让人觉得他孝顺还会想起以前的事情,认为他可怜,人不仅仅是同情弱势一方,更多的也看理,不出钱张阳望就是没有理。”
姚远所懂得的道理比杨连夏要多,每个人在什么样的家庭下长大,想法和行为便有所不同,前者和张阳望不大相同,父母不作为没有强迫或者干预所有她的人生大事,除了相亲,后者则是一步步的走到现在,其中的辛苦只有他一个人承受。
“夏夏,我也不是向着他妈,只是往长久了看,既然已经活不了多久,和她计较什么?”姚远无奈道,她倒是看得很清楚,有时候想要点醒别人不是通过一句话才能够明白,往往需要自己经历才会懂得。
医院外的面馆热火朝天,端碗的人根本来不及送到桌子上,窗口又多了许多盘子,杨连夏靠在玻璃窗前,托着下巴说:“这家店都开了几十年了。”
姚远点头嗯了下,“我们以前放学不就会跑到这里?明明家住在前面,非得往公立医院走,这不现在又来吃,味道可是一点都没有变。”
“好吃吧,我都和你说了,老字号肯定香。”
走在灰色石砖路,一侧都是摆摊的爷爷奶奶,脚步没有因为他们而停留,注意力全都在前面的奶茶店,很便宜三块钱就可以买一杯,两个人也不在乎多少钱,一个草莓一个原味,前面的是姚远喜欢,另外的则是杨连夏。
“那个跳跳蛙好玩诶,我们去买一个。”
“不了,车来了,快点走。”说着杨连夏立马拽姚远的胳膊往公交站去,往前跑的瞬间,站在大人旁边带着木帽子的张阳望抬头望过去,身影早就没了。
姚远哼了下,满脸傲娇道:“不然呢,要不是到医院走一趟,我才不会从最外环到这里,太远了还浪费我油钱。”
干拌面不趁热吃就会黏糊在一起,杨连夏就是属于懒得搅拌,需要姚远帮忙的,所以筷子拿都没拿,本以为要等人弄好,不想张阳望已经面无表情先一步帮他搅拌开。
“谢了。”杨连夏拿起筷子小声道,声音在吵闹的环境中难以听见,张阳望看着她的唇形知道意思,“不客气。”
姚远不参与两人的对话,虽然就是很平常的几句话,后面都各自盯着碗中的面,二十分钟不到便一扫而光,过了饭点临近歇业还是有许多人排队,可见生意火爆。
“我先走了,回头别忘了让阿姨过来接你,打了好几个电话催你怎么还不回去,社区那边还要询问出发地和途径点,别把自己弄得进医院。”
杨连夏朝车里面的姚远挥挥手,对她的念叨点头不答应,“行了,你快走吧。”
姚远也不关窗户,发动车直接往前开,杨连夏目送车辆远离,口袋里的手机在振动,拿出来接听。
“什么等会儿,不着急。”
夜生活其实才开始,但杨连夏母亲已经不放心她一个人待在外面,几通电话一打,确定最后回家时间才罢休。
张阳望不吭声跟在后面,两人不知不觉走到附近小区大门,隔着一条街却异常的烟火气,病毒没有阻挡他们外出做生意的想法,依旧在温暖的春日等待荒凉的街道上,有人可以光顾他们的小车。
“你真的想好了?不后悔吗?”杨连夏轻声问道,周围人不多,声音也不需要刻意调低。
张阳望说的话在这之前,姚远已经给她打过预防针,确实如他她所说,不管出于哪个角度,都无法放弃出钱。
杨连夏并不知道治疗费用有多高,却明白张阳望一个人肯定负担不起,凉爽的夜晚让她坐在健身锻炼的器材上忍不住闭眼享受短暂的安静。
“杨连夏,我的名声并不重要。”
姚远所有地方都说得很对,唯独名声是他最不在乎的,可是想要未来真的好,现在的付出算不上什么,更何况他不能拉着杨连夏一起下水,哪怕两人现在还没有彻底确定关系,他都无法冒险因为自私的想法而耽误将来。
杨连夏扭头注视他温柔的眉眼,晒黑了的他一笑,加上周围灯光的照耀,反而比读书时更加耀眼,使成长后不再脆弱,像向日葵迎着光生长。
“回来了,正好你妈要上厕所,服侍她进去。”
一见人回来立马当甩手掌柜,杨连夏在后面是看不下去,却也没有开口讲话,等人出去后走到女人旁边,掀开被子想要扶人下床,还没有进一步抓着输液袋就被张阳望握住手腕,垂眼低声淡定道:“我来。”
杨连夏也没继续坚持,松手让他自己扶,见把人送到门口关上门后,里面突然传出呜咽声,想说话却没有力气再说,只能依靠剩下的力来方便。
杨连夏并不认为女人可怜,在这个病房躺着的人,有哪个不是因为癌而失去正常生活,她的声音只会吵到外面正在休息的老人。
女人回到床上缓了许久,突然抬手用力抓着身边张阳望衣服的一角,迫切的想要开口,张着嘴巴,嘴唇在动,却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意思。
两人都没有理解,张阳望推开她的手,稍微离床铺远了些转而靠近窗户,杨连夏则是跟在他旁边改变。
女人想要活下去,病痛在折磨她,想要让张阳望再帮他,帮她救好,不想自己得的是癌症,治不好的病。
杨连夏对女人并无好感,但不好的话也说不出,家教让她在这样的事情无法去想,大脑一片空白。
一万五千四百三十二
仅有的积蓄部分都花给了母亲,张阳望表现出来的没有心疼也没有惊讶,他就这样平静的接受手机银行软件里的账单,习以为常的输入密码随后将手机关闭。
并不是这几天才住院,几人到来之前已经待了五天,她的丈夫无法再去承担,加上儿子一怂恿,电话打过去,重担就放在张阳望身上。
杨连夏也不晓得一家子是好还是不好,要说好吧,还知道出点钱,不好吧,后面全都要张阳望操心,忍不住嘲笑道:“还真是不进一家门,不是一家人。”
“他们是一家人,我不是。”张阳望话里带着认真却也有嘲笑,认真是因为想要和他们撇清关系,嘲笑是因为从未被重视。
走廊声音越来越小,突然的铃声让坐在椅子上的两个人都一激灵,“夏夏,阿姨的电话。”张阳望把手机掏出来递给她,时间过得很快,从中午再到晚上,两人分开的时间也到来,一再的推脱只会让人更加不想要离开,而杨连夏再不走也没办法给母亲交代。
在走廊上一步三回头,那不舍得表情让张阳望右手握拳轻咳几声,朝她摆摆手示意赶快下楼。
杨连夏撇嘴坐电梯,出去后大门外母亲焦急地在原地跺脚,等人走近后立马揪着她的耳朵往一边去,不妨碍进出的车辆。
“死丫头,也不看看几点了,说好八点到家,这都十二点,你老妈我今年五十还要操心你回家安不安全,怎么一点儿都想不到我们?”
许是因为杨连夏几次往后拖延时间,杨母等得也有些不耐烦,所以才会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种举动。
张阳望母亲所在病房楼层并不高,站在床边要是打开窗户还可以听见说话声,他就靠着墙壁温柔的盯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和车辆的驶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