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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桃汁汽水 ...

  •   戴娭毑大早上的在外面打太极,把许哲声生生吵醒了。他挣扎着从冬天温暖的被窝里钻出来,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才带着幽幽怨气爬了起来。
      “戴娭毑啊,好玩不喽?”他顶着一头乱毛蹲在阶前小沟刷牙,看着戴娭毑慢悠悠地推掌出拳。
      老太太七十多岁了,一身枯皮包着骨头,这边逛逛那边晃晃,偶尔跳跳广场舞,现在还打太极,虽不如从前风那般风火火地跑来跑去,不过现在也还挺有活力。
      “害!”老太太长啸一声作为回答。
      许哲声乐了一会儿,漱了口吐了水起身进屋了。
      今日放假,他也没想好去哪里,就练一天琴好了。他想到自己那块好不容易凝固到一起结果不小心歪了变成一块倾斜着的松香,扶额叹了口气。
      “你说许哲声的生日?”康瑶奇道。
      “嗯。”宣韶点头。
      清早的天上行杯没什么人,只有几个常客坐在里面喝咖啡对着电脑专心办公,于是也只有两个店员在收拾柜台擦杯子。
      “嘛,不过确实快了,再过一周半就是了。”康瑶想了想道:“你想给他送礼物啊?”
      “算是吧……”宣韶笑了笑,他抬头看了看木板:“给我来杯卡布奇诺吧。”
      “你别搞太贵的东西,他不收的。”康瑶在身后提醒道:“送点小礼物就成了!”
      她拿出热牛奶,看着宣韶提包上楼,突然想到他已经来过三四次了。他家应该真的很有钱,买这些对于普通学生而言比较贵的饮品眼睛也不眨一下,何况还来了这么多次。他后来也没和许哲声一起来,总是一个人提着包过来,和她打声招呼要杯饮料,找一个舒服的地方坐着学习,偶尔遇上殷莞也会和她聊上几句,也讨论些题目。康瑶不太懂他和许哲声到底怎么样,许哲声不愿说的一句也不提,而这个男生虽然也温声和气,但也不多说话。
      算了,反正都是客人。她摇了摇头。
      “嗨,好早啊。”殷莞今天也在,不过她似乎也才来不久,微微喘着气,脸颊红润冒汗。
      “你刚跑完步过来?”宣韶也和她打了个招呼坐在旁边的桌子上。
      “嗯哼。”殷莞嫌热,窗户大开着,凉风吹起她的短发又落下,少女的气息是最青春活泼的光,如同春日芳菲,只会反衬得他愈发腐朽。
      她灿烂地笑着凑过来:“我跟你讲,特别有趣,我今早跑步路过许哲声家,看见他臭着脸被他外婆一起拉着打太极,笑死我了!”
      宣韶配合地笑了两声,他眼前浮现出许哲声的冷脸,勾着嘴角低头翻书:“他奶奶还挺有趣的。”
      “是啊,许哲声打小就被折腾呢。”殷莞笑着摇头:“我也搞不懂学院派啊自由派啊什么的,不过他说他是自由派的,还经常拉很激烈的中国乐曲呢,听说是他外婆想听的。说起来,小时候许哲声也不太懂,他外婆指着电视说想听那个他便学了,长大了一想,不对啊,这不二胡吗!为什么不让他学二胡呢?”
      宣韶乐了,捂嘴笑着道:“是老太太没听出来有啥区别吗?”
      “是啊哈哈也许吧!不过倒也不是因为这个便一直学小提琴的。”殷莞没再多说,只是摊开笔记本低头笑着翻页:“话说,你这一章的圆锥曲线笔记可以借我看看吗?”
      “嗯?可以啊。”宣韶翻了翻包把本子递过去,看着她对着自己的笔记本整理。
      宣韶奇怪了一下:“你要超前学高二的知识吗?”
      “可以这么说吧,不过是给康瑶的,她圆锥曲线学得不是很好。”殷莞笑了笑,她低着头认真写着字:“我不想让她再留遗憾。”
      在这儿坐了这么多天,他也知道了一点她们的事。听说康瑶居然还在上高三,他惊讶了好一会儿,听说是因为家庭原因之前被迫留级复读了,现在在十一中读文科。
      “虽然我打工混社会化妆抽烟喝酒,不过我是好学生哦!”她曾学着电影里的台词这么说过,然后被殷莞掐着手臂拉去学习了。
      “嗯,加油,需要我帮忙就直说。”宣韶微笑着戴上耳机道。
      巴赫的G大调第一号无伴奏大提琴组曲BWV.1007在耳机里飘过,强弱对比恰到好处,旋律起伏平稳,如缠绵的水流淌而过,仿佛听着谁的浅吟低唱。
      巴赫的《G弦上的咏叹调》连高音都柔和深邃,抒情而有歌唱性,好似漫步幽静林间,又好似坐在空寂教堂之中。总是如此宽广神圣,拉完仿佛灵魂都被洗涤了。
      “别锯了!”戴娭毑猛地打开门:“换歌换歌!”
      许哲声被吓了一跳,猛地接住吓掉的弓,黏了一手弓毛上的松香粉:“别把你孙子吓出心脏病了!”
      “拉这么慢的曲子还心脏病!来一首有激情的!”戴娭毑靠着门大声指挥着。
      “哎。”许哲声叹了口气,低头翻了翻谱子:“还听《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吗?”
      “好好好!”戴娭毑抽了条板凳坐下了看着他。
      激烈的高音响在古巷之中,强而震撼,弱便凄美,双音如欲言又止的话语,随着手指的剧烈揉弦而滚向深沉的激情。
      “一起去吃米粉吗?”殷莞盖上笔盖问道:“去许哲声他们家蹭个饭。”
      “啊,去他家?”宣韶心脏猛地一跳:“他不介意吗?”
      “这有什么,反正他娭毑做饭,她老人家喜欢我们去吃饭。”康瑶下了班,手撑在桌上,呈包围之势压着殷莞。殷莞笑骂一声,反手挠她痒痒,两人笑着闹了一会儿。
      苏家巷到了午饭时间就有些热闹了,误入的游人惊叹着看着灵秀的假山流水和白墙上瀑布般的长青藤,也有直奔这里而来拿着相机的摄影师。他们就像普通学生一样路过小巷人流,穿过飘着醇香的咖啡店,走向更深的地方。
      淡淡的小提琴声传出来,像是热烈的舞蹈,高音激烈,带着新疆的调子,如同顶着寒风,火光在指尖跳跃燃烧,跳弓轻巧,拨弦清脆,一顿一跃。
      “嘘,小声点,他被人打扰会生气。”殷莞推开院门溜进去。一位满头银丝却身形劲瘦的老奶奶坐在桂树下,正在择菜,簸箕里放着冬寒菜。她穿着棉衣跟着琴声心情颇好地一起哼着。
      “戴娭毑!”康瑶笑眯眯地凑过去:“今天呷什么喽?”
      “又来蹭饭啊!”戴娭毑抬头笑骂道,看到后面有些拘谨的宣韶“哟”了一声:“这是哪个屋里的伢子喽?”
      “是同学。”宣韶乖巧地走上了点头道:“奶奶好。”
      “好好好,是个好伢子。”戴娭毑伸手,宣韶便俯身让她摸了摸自己的头。
      戴娭毑再转头便换了副面孔:“吃白饭要不得!去给我剥大蒜切辣椒!”
      康瑶吐了吐舌头,倒也爽快地拉着殷莞溜进了灶屋。
      戴娭毑抽了条板凳让他坐下,慈祥地弯起眼睛,笑出了两位鱼尾纹:“小伢子叫什么名字呀?”
      “奶奶,我叫宣韶。”宣韶把书包丢在后面干净的台阶上,乖乖坐下。
      “宣韶啊,好名字嘞!”戴娭毑笑了笑:“是声伢子的朋友?”
      “嗯。”他单方面这么认为是。
      “好啊好啊!”戴娭毑好似更高兴了:“他脾气不好,真是麻烦你了!”
      宣韶想了想,觉得许哲声脾气挺好的,不过也可能是因为还没那么熟吧,“没有,他蛮好的。”
      “害,他那个臭脾气啊,也不知像谁……”
      “不准说我坏话!”许哲声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猛地两掌按在戴娭毑脸上,封印了她的话语。
      “嗨。”宣韶捏紧手指,回头冲他笑了笑。他不敢猜测许哲声会是什么想法,自己就这么大胆地闯进来,其实连猜想与希望的勇气都没有。
      “嗨喽,你今天和她们在一起?”许哲声面色如常,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嗯,”他像是努力辩解一般又道:“我过来蹭个饭,下午我就去定王台那边了。”
      “啊,定王台?”许哲声挑眉:“真巧啊,我下午也要去那边。”
      宣韶瞪大了眼睛。巧合总是来得出乎意料,太阳如风洒落尘埃,细小浮动,他被填满了,呼吸都困难。
      许哲声低头看了看手机,淡淡道:“唔,去买点东西。”
      “那正好一起去呗!”戴娭毑打破了这奇怪的氛围,把最后一根菜丢在了筐里,推了推许哲声:“去掏两个皮蛋洗了。”
      “那我去洗菜!”宣韶像逃跑一般端着菜筐快步走了。
      宣韶抱着框走到大盆边,他将冬寒菜倒进去,拧开了水龙头,清澈冰冷的水穿过他的指缝,浅浅的伤疤像蜈蚣一般爬着,大大小小的不甚明显,他盯着自己的手。一瞬间,那些疤痕像是要裂开一般,什么恐怖的东西就要从中出来了。
      他在水流下搓了搓手,甩干净缩回了袖中。
      他直起身来,抬眼那一瞬间他透过窗户看到康瑶和殷莞正分开的唇瓣。
      冰冷而修长美丽的手遮住了他的眼睛,冷淡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嘘,别看。”
      啪噗噜噜——
      桃汁汽水猛地炸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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