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难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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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许哲声会在北京？为什么留了长发？为什么打了耳钉？为什么开始抽烟了？
宣韶想问的话语其实很多，不过既然已经选择了放手，他也不会再去过问这些。
Eric倒是心情很是不错的样子，宣韶看着不由得有些羡慕。
“你想回家吗？反正现在项目差不多搞完了。”唐珲朗问道，“我记得你是长沙人吧？”
“嗯？”宣韶愣了愣，“啊……是啊。”
“Changsha？”Eric好奇地凑过来，“Can I go with you？ ”
宣韶犹豫了一下，他对回长沙没有什么兴趣，难免睹物思人最后满腔伤怀。
“Oh, please——”
宣韶叹了口气。反正许哲声在北京，长沙也没有什么别的在乎的人了，他也不用担心再撞上了，倒是现在想从北京逃走。回去看看也不是不行。
长沙依旧是一场春雨一场暖，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味道，地面是深色的，淡淡的磨砂感让人有种真真切切行走的感觉。
我活着，我走着。
厚重的历史与烟火气迎面扑来，空气中湿润的潮热是长沙独有一份的生活感。
“你住在这边吗？”唐珲朗被人潮挤得有些崩溃，对这份热闹真心无福消受。
“没有，我住在岳麓山那边。”宣韶一边说着一边环视这有些陌生的长街，“以前也没这么热闹来着……”
这里变了很多，五十步一茶颜，以前他从未听说过这家店，倒是不知何时变成了遍地都是的长沙招牌了。
“诶？”唐珲朗看着他排了长队买奶茶，“那怎么先来这边啊？”
“我高中在这里读的，长郡。”宣韶低头喝了一口奶茶，淡淡的茶香混着奶味，确实挺好喝。
就连长郡门口都不大一样了，店铺换了一家又一家，价格也翻了几番。六年的时间够长了，长到什么都面目全非，他看着菜单，都忘了曾经一起吃过的菜说过的事，忘记了困扰许许多多个夜晚的难题，忘记了长街落雨后的每一句话语，甚至连深巷中的激情亦或是亲昵都就此消弭……
“你们自己玩玩吧，我想去个地方。”宣韶无意识地摸着自己的指尖，仿佛是近乡情怯一般努力追忆曾经的岁月。
“行啊。”唐珲朗只当他有些事，爽快地答应了和Eric的二人行。
如织人潮与这个不起眼的巷口无关，长街还是静静躺在明暗交界处，阳光总是一半灿烂一半荒芜，紫藤萝瀑布却总是满满当当的辉煌。宣韶静静地站在巷口，或许是在默哀流逝的光阴，或许是在怀念一去不复返的过往。
这条长街会永远在这里，承载着他的过往，划分他的人生。
“哎，伢子，你进不进哦？站好久了！”巷口店前修自行车的老嗲嗲冲他喊了一声。
宣韶偏头对他笑了笑，慢慢走了进去。
巷中的路翻新了一遍，曾经凹凸不平的麻石路如今亮如落华，街巷各式的文创店卖着老玩意儿，黑白墙的砖瓦上爬满凌霄花。沿着熟悉的道路往前，不见故人旧居，但见春叶之积。庭院中的小亭还在，天上行杯已换成了另一间纯咖啡店。宣韶站在黑白砖墙外，仿佛还能听见那隐约的琴声，还能被狸花猫掉下来砸个满怀，再回神便什么也不剩下了。
“嗯？你是……”宣韶站得太久，提菜回来的中年妇女看到他一直愣在外面不由得奇怪出声。
宣韶回头，立马便认出来那是照片上许哲声的妈妈，只是不知她为什么出声叫住自己，毕竟她应该从没见过自己才对。
“你是……宣韶？”楚思宥却叫出了他的名字，或许是许哲声说过吧。她柔和地问道：“你找哲声吗？他在北京。”
“阿姨好。”宣韶微微蜷起手指，慢慢露出一个笑容，“我只是在这边旅游。”
“这样吗？”楚思宥温和地笑了笑，“你很久没回来了吧？上来坐坐吧。”
“我……”宣韶想拒绝，楚思宥却不由分说地把他带了进去。宣韶有些尴尬地拉上衣领，虽然许哲声不在，但他也不太敢面对戴娭毑，毕竟他曾闹出了那样的事。
屋子里静静的，在苏家巷六年的巨大变化里，那方小庭院仍然静静地躲在时光的深处，连古老的桂树下摆着的藤椅也毫无变化。叶子静静落在椅子上，好似那六年都静止凝固在原点。屋子里静悄悄的，什么人也没有，楚思宥把菜放在桌子上，转身开灯给他倒了杯水。
“谢谢阿姨。”宣韶接过热茶，茉莉花的清香在水中浮沉。他环视着屋子，有些奇怪地小声问：“戴娭毑不在吗？”
楚思宥动作顿了顿，轻柔地说道：“她已经去世了。”
宣韶一愣，几乎要端不住手中的茶，只是怔怔地看着楚思宥，木然地呆坐着，手脚一片冰冷。
“什……什么时候……”宣韶听见自己艰难地挤出了这么几个字。
“高三之前吧。”楚思宥说，“挺久了。”
难怪，难怪许哲声会在北京！原来是这样！
“吃点儿水果吧。”楚思宥没注意到他的震惊，端了盆水果放在桌上坐在了他对面。
“你是一直在国外吗？以后还留在中国吗？”楚思宥一直以一种慈爱的目光看着他，笑眯眯地撑着头。
“对，我在麻省理工上学，回来是因为一个交流项目。”宣韶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着。
“好孩子，挺有出息的。”楚思宥的目光像极了戴娭毑，慈祥又令人心软。宣韶不由想起来，楚思宥一直也只是一个人，没有家人，许哲声也不在身边，一个人在这么大的宅子里住着。他看着楚思宥的笑容，忽而有些不是滋味。
“我……”他仓皇想说什么，也许是安慰，也许是愧疚，“对不起……”
“嗯？”楚思宥微笑看他，“许哲声和你的事我们都知道啊。阿姨一直觉得你是个好孩子，看着照片也觉得白净斯文，一定是个乖学生。可惜阿姨都还没来得及见见你，你就离开了。”
宣韶目光躲闪着垂了下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许哲声这孩子又犟，总是什么也不说，我看他那一段时间老是疯疯的，你……”楚思宥犹豫了一下道，“还是小心一点，我怕他控制不住自己……”
“没有。”宣韶说，“我遇到他了。”
“真的吗？”楚思宥惊讶了一下，“我以为他……”
宣韶知道楚思宥过去的一些事情，不知为何还是不太愿意她这样防着许哲声。那些刺像是冷刀子，不论她愿不愿意，都很难不会猜疑许哲声，这大概也让许哲声习惯了从小藏着自己。
“他……挺像他爸爸的，你可能不知道，他会精密地谋划好一切，最后再猛地收紧网，所以……”楚思宥小心地观察着他的神色，“虽然作为他的母亲，我希望他能幸福，但是如果让你痛苦，那也是万万不能的。”
宣韶望着她，还是没有说出自己心中所想，只是静静地坐着。
“当年……其实是他谋划的。”楚思宥眼神飘远了，有些不自觉地十指交握，仿佛是在紧张，“他那时候才六岁多，趁着他爸喝醉了激怒他，最后让他爸掉下了悬崖，而他自己早就找好了落脚点，顺着藤蔓自己爬了上来报了警。明明是个孩子，却一个人计划了这些，当时我看着他满身是伤，滚了一身泥土踉跄回来，对我说我们自由了的时候，我在解脱的同时也觉得他有些可怕。”
宣韶并不知道这些事，但却觉得许哲声真的会这么做。
“没关系的，阿姨。”宣韶淡淡笑着安慰她，“我和他，大概不会再见到了。”
宣韶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前方，白色桔梗花静静开着，像是耀眼的白雪。
“一定要说的话，其实是我对不起他。”
作者有话说第42章 难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