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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章一—月老不老 ...

  •   世界上的人总是对神仙有很多误解,比如觉得他们无情无爱,又或者是道德高尚。然而千百年悠悠时光,能留下仍接受供奉的哪有宵小之辈,每一座庙,每一座金身和坊间留下的故事,没准都是刻意散布,毕竟没了普罗大众源源不断的信仰之力,这神仙又哪能在天上笑看人间呢。

      而要说,在这或虚幻,或写实的故事里,有一个仙被埋汰的最惨,最起码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月宫琼楼玉宇里,姻缘殿的主仙,月老。

      其实叫他月老有些委屈,毕竟打面上看,此仙不过而立之年,墨发玉冠,鼻梁高挺,俊秀儒雅,尤其是那一双桃花眼,总让人觉得波光含笑,连带着眼前的景物都温柔几分。

      当然,皮相不过是虚无,当了这么多年的神仙,早就学会在面皮上做些微调改善,驻颜有术的方法在这天宫之上比民间更为疯传。月老却说他这桃花眼是得道成仙前娘胎里带的,问他之前的名讳,他却摆摆手,说不好听,还是叫月老吧。明明他恨极了别人误解他,是民间那副垂垂老矣的相貌,当真是怪了。

      我也曾问过他,为什么民间一说月老,便是那白发落魄的样子,左手姻缘簿,右手还拄着拐杖。他一仰脖,狠狠的喝了口桃花酿,说还不是那玉帝小儿闹的。早年觊觎回儿不成,反而对本仙生了恨,到处散播本仙的谣言。他一个被女娲娘娘叫来派管三界的小神,得道成仙没几年,就把人间那一套阿谀奉承搬来了天上。还真当自己是东王公,搞什么投壶取巧,动不动就是雷雨灾祸,莺莺燕燕的,哪有什么神仙的样。

      玉帝有这么不堪吗?在天界当差,倒也随着月老去过几回大殿,只是他总是远远的坐着,看着一东一西主位上的两尊,东王公,西王母,看上去都是庄重自持。而相敬如宾的态度,以及玉帝没事儿送过去的金雕玉器,不正是俩人感情的写照么。最起码,自我在姻缘殿有记忆便是这样。

      可月老跟玉帝为何如此不对付,那回儿又是谁呢?难道是哪个在天宫侍候的宫女?没看上月老这小小不然的仙官,伤了他的心了?

      这话不好问出口,而月老此时已经烂醉在桃花酿里,嘴里只剩唔噜噜的乱语,只有那声回儿,回儿喊的清晰,只是那悲凉之意,生生的叫人揉碎心肠。

      奇怪,神仙不是应该断了六根,斩了情愫,难道也会有心吗? 拖着醉的七荤八素的月老,把他扔到白玉床上。说来也真是戏谑,被人间众生信赖不已的月老,居然连自己的婚事儿都没促成。而这应当人声鼎沸的姻缘殿,却层层寒玉,指尖只有清冷。而这其中更怪的,是从未听闻月老有妻子,他却实打实有个女儿。天宫记录在册,可无名无姓,也任谁都没见过,真是蹊跷。

      本身是仙人,那酒穿肠过,周身真气流转也就卸掉了。然而月老却像是着了魔,偏不愿醒,可苦了我们这些底下的小仙,姻缘殿的终身大事,这万万千千人指望的幸福,都落在我们脑袋上。

      我叫欢儿,在姻缘殿负责绑红线,跟民间去寺庙里求的那些看上去差不多,不过你们的是棉或丝,我用的据说是金蝉吐的,理应刀剑不坏,为的就是俗世因缘的牢靠。毕竟神仙们靠的不仅是修行法术,还有天下供养之力。没了姻缘哪来娃娃,人不生人,仙家也得哭啊,一夜回了蛮荒。

      所以月老总说,自己的角色在天界是一等一的重要,玉帝给自己提鞋都不配,说完,又倒回了榻上。可我却发现,这金蝉吐的丝也不是什么牢不可破的东西,最起码隔壁嫦娥的玉兔就能把它咬断。在它下班不捣药的时候我俩试过,费点劲,但也证明它牙还是挺硬的,要不然没事儿就被放出去,咬那砍桂花树的吴刚呢。

      天宫的日子平静且枯燥,我们每天就把那些大大小小的姻缘玉牌连在一起。要说起这姻缘玉牌,也挺奇怪,上面刻着人的名讳、朝代、生辰八字。平时同样朝代的人按出生顺序会被排在一个大架子上,而每天总会有成对掉下来的,拿起也不会散,总是保持着成对的模样。而这两牌之间的距离,或长或短,都有定数,红线附上去,自己便会断开,这一世的姻缘,也就定了。

      偶尔也有三四个玉牌一起掉落的,红线搭上去看着有些滑稽,但月老说做事嘛,手快点,脑子少想,也就得过且过了。毕竟我们只是小仙,人世间短短百年寿元,又能出什么乱子呢。最起码当时的我是真这么想。而我如果早知道日后有一天也要吃这红绳的苦,一定在干活的时候拿姻缘镜看个仔细,到底瞧出谁有情谁有意,绝不让一个凡人落了单。

      可惜,纵使过了千百年岁,月宫上的一切也不怎么长人心性。

      活儿单调,见的人左右不过与我类似的小仙,也就闲了能去找嫦娥聊聊人间的事儿,毕竟她从下界上来,总比这些眼观鼻鼻观心的仙官生动多了。

      可就是这番生动让她不讨喜,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呆在广寒宫里,来找她说话的人很少。大抵是因为天上流传着她算是偷了后裔的药才得到飞升,不算是修炼的正途。虽说也是她的机缘,可她却称,自己并不想长生,那药也是后裔与她的。他那决然的神色,便是毒药她也吃了,可谁想到却再也不老。

      她总是笑的清冷,而面色又总有几分寂寥。她说欢儿,你可知为何这姻缘殿及周边宫阙,虽不及西王母的昆仑,却也是整个天宫极尽奢华的所在。见我摇头,她又道,因为爱别离,求不得,贪欢欲是人世间最痛最傻之事。而情这一事,自古谁都难逃。

      说到这,她神色有敛了敛,对我笑道,还好,有你和空青没事儿便来陪我说话,这日子还好过些。不像那傻白兔,只会捣药。

      我瞧像角落里那白绒绒的身影,它听闻嫦娥的话似是一顿,两只爪子速度便更快起来。不知嫦娥是否知晓,我却明白,这兔子虽口不能言,心里却都知道。每次我闲的无聊,坐在姻缘殿的房檐上,拿出箫来吹着不成文的曲调,它都会蹦上来陪我。哪怕月老拿酒壶砸,说吹的太难听了,它也从不曾跑。红色的眸子里映着碧玉的箫身,平白多了些水色。

      是了,它定是也有一副玲珑心肠。

      而这空青又是何人?我日夜出入姻缘殿,而嫦娥的广寒宫离的不远,理论上不管哪个小仙前来,我的神识都应该能觉察到。月老曾说,整个天宫除了尊位的那些主,能跟我比神识的仙官没几个,而我却不会法术,最多便是耳聪目明,比常人多些敏感罢了。

      人间的事儿听的越多,我绑红线的时候也不住的想。这两位又是谁家公子小姐,这一段,是佳话还是孽缘。

      是了,我知道不是绑在一起的两个人,就一定有好的结局。气数道运,因果循环,甚至也有偷偷潜入姻缘殿施法的小仙。这些我都知道,也告诉了月老。而他只言四字,莫管,莫问,便又饮酒去了。

      罢了罢了,我不过是个小仙,又如何能撼动天界的层层教条。

      干了这么多年,红绳用完了不知几卷,我却始终没参透一件事儿。为何仙界的人都没有姻缘牌,而偏偏月老阁里有个大大的空架子,上面赫然二字,仙界。

      而这架子存在之处也分外巧妙,入口在月老的玉榻之下。有一次丢他扔的狠了,他头撞在榻上,手一拍,黑黝黝的洞口便显露出来。见他醉的紧,我好奇便下去看了,空无一物,只有架子和仙界二字,到真是奇了。而从密道出来,月老还醉着,我便蹑手蹑脚走了。但余光能觉察到他那桃花眼边闪着清明,分明是醒着。

      私闯上仙的密室,理应是除仙籍打落凡间的重罪,我却迟迟没等来下文。

      我只当是我多年行善,在岗位上一丝不苟换来的。而此事我又守口如瓶,对谁都没提起过。可日后每每对上月老那桃花眼,我便觉得。在姻缘殿来去自如,能没事儿就跑去跟嫦娥聊天,出入仙家聚会,甚至能把月老扔在榻上,听见那一声声肝肠寸断的回儿,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为,我有一双跟他一模一样的桃花眼。

  •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一把年纪了,还是得靠撒娇卖萌换评论。看到文章的小可爱们,看在这文保熟的情分上,留个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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