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世界是被打服的 ...
-
风洄彦脸色一变,再也顾不上那许多,立即向红花山庄内飞掠过去。全力施为之下,速度比刚才快了何止一筹!
但他快,长洲更快。
只见白影一闪,长洲就已经出现在了风洄彦的必经之路上,那既像树枝又像珊瑚的古怪长杖拦腰就是一下。
风洄彦完全没想到长洲竟然能如此快法,猝不及防之下,闪身已无可能。
噗!
长洲那一杖结结实实打在风洄彦身上,他哇地吐了一口鲜血,整个人都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风洄彦顾不上那许多,飞快地画了个法诀,地上那些猩红色的阵图再度闪烁,接连发出几道红光袭向长洲,意图将他阻挡下来。
长洲面露不屑之色,手持长杖在地上狠狠一顿,那杖端枝丫上散发出层层光芒,光芒过处如同沸水融冰温泉化雪,几道红光顷刻消失,周围的血腥气也被荡涤一空。
风洄彦大吃一惊:“你怎会不怕这血屠祭天阵?!”
长洲冷笑:“一个半吊子邪阵,吓唬别人可以,对我可没用!”
他一步步朝风洄彦走去,看似没有用半分力,但每走一步地面就碎成一片,地上那些阵图符文立时失去了效用,变得黯淡无光。
风洄彦难以置信地看着长洲,等他爬起来还想跑时,长杖那头已经指着他的鼻尖了。
“你手上的功夫比你嘴上的可差远了。”长洲笑道。
“呸,你们不过是以多为胜,算什么英雄?!”风洄彦地忍不住道。
“倚多为胜?我们才三个人,而你刚刚却召唤出了七只血屠,加上你,一共八个。我们三对八,分明是以少胜多以弱胜强。”
长洲一脸真诚:“所以,请鼓掌。”
风洄彦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打不过又说不过,人生憋屈,莫过于此。
云深走过来,封住了风洄彦体内的灵脉,让他再也动弹不得。
风洄彦并没有因此而服软,反而恶狠狠地瞪着云深:“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啊!”
云深奇道:“我为何要杀你?我又不是仙刑官,就算你做了再多恶事,也轮不到我来杀你。”
这个回答完全出乎风洄彦意外:“那你们为何找我麻烦?”
云深想想:“看热闹。”
长洲听见,噗的一声笑出声来。
风洄彦气个半死,口中却还不服帖:“老子做了什么关你屁事!要你来看什么热闹!你管好你自己吧,一个被上了仙锁剔了仙骨至今回不了仙界的丧家之犬,也好意思跑到我……”
啪!
长洲一耳光重重抽在风洄彦脸上。
这个耳光抽得又快又狠,风洄彦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你他妈敢打我?!”
啪!
又是一记。
风洄彦双目欲裂:“我跟你拼了……”
啪!
第三记接踵而来。
风洄彦被打得眼冒金星,看着长洲的目光中终于有了几分惧色。
啪!
第四记不期而至。
风洄彦的脸高高肿起,气急败坏地说:“我啥都没说,为什么还打?”
长洲笑眯眯地说:“手快,没收住。”
风洄彦的气焰彻底被压了下去。
他也算看明白了,这三个人里想容心思单纯,云深性子和善,只有长洲是个不好惹的角色,要是真把他惹急了,自己是绝对会吃亏的。
没人喜欢吃亏,所以还是别惹长洲的好。
这时想容也慢慢走了过来,看着风洄彦双颊红肿的狼狈样子,想想过去种种,一时间神色黯然。
只有面对想容时,风洄彦才重新有了底气。他狠狠地瞪着她:“贱人,这下你称心如意了。”
想容看着他,脸上神情复杂,好半天没说话。
云深看着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长洲则身子一晃,进到红花山庄内进行查探。不过没多久他就出来了,脸上带着异样的神色说:“里面一共七十六人,无一活口,包括妇孺。”
这个结果并没有让云深觉得意外,毕竟要发动那血屠祭天阵需要的新鲜血液并不在少数,否则这里的血腥气息也不会如此浓烈。
“看来他早就做好了你找上门的准备,只是没想到我们也会跟着来而已。”长洲冷笑道。
想容听到他的话,脸色愈加苍白。
云深看着她:“你想亲自动手么?”
想容有些茫然地转过头,眼神空洞地望着云深:“什么?”
云深叹了口气:“他把你害成这样,你不想亲手杀了他?”
想容摇了摇头:“之前我恨极了他,也的确恨不得结果了他。但是听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又觉得他也很可怜。再说,杀他有什么用?一切都回不到从前了。如果有可能,我倒希望这一切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想容声音凄然,而风洄彦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可怜?你才可怜!都被我害成这个样子了,还在那里假惺惺装慈悲,那副好人面孔你做给谁看啊!”
想容听他说得如此刻薄,当即捂脸,大哭着跑开。
看着想容的背影,云深也有些无奈,转头又问了风洄彦一次:“她的仙骨在哪里?”
风洄彦瞟了他一眼:“干嘛,你不会真觉得把仙骨找回来,她就能恢复如初吧?你自己没了仙骨那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其中关键?”
一听他这话,长洲就有些按捺不住,但被云深眼神制止了。
云深说:“想容和我不同,我当年是触犯了仙律,但想容没有,所以如果把她的仙骨找回来,没准她真能恢复。”
风洄彦像看妖怪一样看着他:“天底下居然真有你这样的人,为别人考虑到这个地步,真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说的是实话。”
风洄彦目光在他身上停驻片刻,还是摇头:“我说过,她的仙骨我已经拿去喂猪了!”
云深也有些无语,也许是因为出身和经历的缘故,这灵均性子居然偏激到了这个地步,完全就是油盐不进!
但他要是死活不肯说出想容仙骨在哪里,云深还真拿他没办法。
毕竟灵均现在已经不是仙仆,而是仙界在册的仙人,要真是把他诛杀了,少不得引来仙界的麻烦;但要就这么把他放走,他手上沾了这么多条人命,好像也有点不合适。
长洲一眼看出云深心里的犹豫,开口道:“把他交给我。”
云深还没说话,风洄彦已经吓了一跳,连忙摇头:“不行!不能交给他!”
云深奇道:“为什么,长洲人挺好的啊。”
天啊,他人好?!
风洄彦心里对着云深早就骂了千百遍了,嘴上却不敢造次:“他、他……”他了个半天,也没他出个什么来。
长洲听到云深这么说,眉开眼笑地看着风洄彦:“怎么,我人不好么?”
风洄彦只好苦着脸说:“……挺、挺好的。”
“嗯,既然这样,那你就别废话了。”长洲说着拿出一张符箓,啪地贴在风洄彦的嘴上。
风洄彦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开不了口说不了话了。
云深也有些诧异,长洲一本正经地解释说:“这人嘴里怪话太多,怕哥哥听着烦,所以干脆让他闭嘴比较好。”
云深忍不住想笑,这个长洲,有时候真跟个小孩子一样。
不过这样也好,省了好多麻烦。
云深不放心想容一个人,到去附近找她。等他一走,长洲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眼神冷冰冰地盯着风洄彦。
看到长洲这眼神,风洄彦后脊背上顿时蹿起来一层鸡皮疙瘩。
“趁着哥哥不在,正好带你去一个地方。”长洲冷冷地对他说道。
风洄彦心里咯噔一下,也不知为什么,每次看到长洲,他都有种心惊肉跳的颤栗感。
他想拒绝,却又不敢,只得一步一挨地跟在长洲身后走入了附近的一片密林中。
没多久林子里就传出一阵惊恐的呜呜声,随即一群受到惊吓的飞鸟扑扇着翅膀飞了出来,四处而散。
云深是在一处山涧边上找到想容的。
她呆呆地站在山涧边上,看着下面黑黢黢的涧底,神情凄婉,泪痕未干。
云深没说话,只是走到她身前一点位置,陪着她一起看涧底。
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
好半天想容才低声说道:“我是不是很可笑?”
“可笑?为什么?”
“当初在仙界时,师父一直说我太过单纯,容易吃大亏,我都没放在心上。遇到灵均后,我以为找到了自己所爱,甘愿跟他下界渡劫,结果却把事情搞成这样,这难道不可笑?”
“在可笑这件事上,我可没什么资格说你。”
云深的声音很是平静:“我刚入门时,师父曾给我卜过一卦,说我今生最大的波折便在与人的因果纠葛上,所以一直叮嘱我,勿介入他人因果。”
“后来师父离界云游,师兄又对我千叮咛万嘱咐,但我也只是听听,却并没有真正放在心上。”
“我一直觉得,仙人又非凡人,怎么会被因果所困。再说积德行善之事也会与人发生瓜葛,难道也要因此止步么?”
“直到那次我下界除妖,经过因果岭时无意中遇见妖气翻滚。那妖气虽浓,却通体澄澈,干干净净,全无腥气,显然那妖从来没有伤过人。”
“说真的,我还是头一次碰见那么干净的妖气,一时心血来潮,就过去看看。”
“那是一只刚刚成年的鹿妖,正在脱胎换骨化形为人的关键时刻,却不知为何遇上屏障,始终无法成功。”
“妖族一旦化形失败,如同仙族渡劫失败,必然身死道消。我看那鹿妖从未造过杀孽,又怜它修为不易,起了恻隐之心,便用仙力助了它一把,让它得以化形成功。”
“谁料阴差阳错,没多久仙宫便以此为由兴师问罪,说我罔顾天道,扰乱轮回,相助妖族。我不服,与仙宫来人斗了一场,虽然赢了,却也输了,后来便被贬下界,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
“世人皆笑我为一个下界妖怪失去仙籍,成了仙界笑话。而我也多次在夜深人静之时自问自己是不是后悔?如果时间倒流还会不会做那样的事?”
听到这里,想容已经入了神,忍不住问道:“那你后悔了吗?”
云深看看已经逐渐有了天光的夜空,平静地点了点头:“没有,因为我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转过来看着想容:“所以你呢,你觉得自己做错了吗?”
想容想了想,虽然难过,但还是摇了摇头:“虽然灵均是那样的人,但是回我从没有因为喜欢上他而后悔过,喜欢上一个人也从来不是错。”
云深点点头:“这就对了,所以你一点也不可笑。”
想容看着他:“明尘哥哥,我也不觉得你可笑。”
云深笑了:“既然这样,那就跟我回去吧。”
想容点了点头,跟在云深身后往红花山庄走去。
走着走着,想容忽然感激地对云深说:“明尘哥哥,谢谢你。”
云深笑笑:“不用谢。”
两人回到原地,却没看到长洲和风洄彦。
想容朝四周看看,有些诧异:“他们去哪儿了,难不成自己走了?”
云深摇了摇头,虽然长洲与他相识的时间并不长,但对方给他的感觉却非常可靠,肯定不是不告而别的人。
正想着,旁边响起了脚步声,一袭白衣的长洲施施然走了过来,而风洄彦则垂头丧气地跟在他的身后,嘴上的封口符倒是没了。
想容奇道:“你们到哪里去了?”
长洲指了指地上:“这血屠祭天阵留在这里可是个麻烦,所以我就带着那家伙把阵眼给毁了。”
这时想容才看到,此时红花山庄内外所有阵法符文已经全部开裂,显然已经全部失效。
长洲看了看想容,微笑着对云深说:“师兄的思想工作真是到家,看来已经不用再多费口舌了。”
云深笑笑,想容是单纯,但却不是傻,有些话只要说透了,她也就明白了。
这时长洲冲风洄彦扬了扬下巴:“去放把火,把这里烧了,不然那些尸体被发现了,还是个麻烦。”
风洄彦一声不吭地转身去了。
没过多久红花山庄里就燃起了熊熊大火,风洄彦又一声不吭地回来了,老老实实地站在了长洲身后。
云深不由有些奇怪,视线落在风洄彦身上。
也不知为什么,才隔了这么一会儿时间,他就觉得风洄彦跟刚才有些不一样了。
之前的风洄彦桀骜不驯,动不动就口出恶言,可是现在的他却低眉顺眼,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你的思想工作也挺到位嘛。”云深意有所指。
长洲哈哈一笑:“我这人最怕麻烦,所以从来不做思想工作,有问题都是靠这个解决。”
说着他亮了亮自己的拳头。
“因为我早就知道,这个世界从来就不是被说服的,而是被打服的。”
云深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