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一世情》知栀的鱼

11、第 11 章

　　露深重，东方臣还在批改奏折，隐在暗处的暗卫不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放下了手中的奏折自嘲的笑了笑，挥退了暗卫，呆坐了一会又拿起刚才还未批改完的奏折处理了起来。

　　此时的南宫嫣坐在自己的床榻上，殿中黑漆漆的，只是月光透过窗户了进来，妆容已卸，皇后也华服也脱下，只穿着一身里衣的南宫嫣似乎才变成南宫嫣，曾经南宫府那个最骄傲的大小姐。

　　曾经的南宫家，世代都是读书人，就连如今的御史也曾是南宫家的学生，南宫的父亲曾官至宰相，哥哥是户部尚书，一门出了两个高官，在整个苍梧辉煌至极。

　　那个时候东方臣还不是皇帝，只是先帝最不起眼的儿子，那个时候的皇后出生慕容氏，慕容家曾经也是和南家齐名的武将世家，她生下皇子就被立为太子，先帝真的是很爱重她。

　　最后也是先帝赐酒，南宫嫣亲手送走了她。

　　南宫嫣看向窗外的桃树，桃花早已凋谢，树干光秃秃的十分不好看，曾经传言慕容氏极爱桃花，先帝便为她种了满宫的桃树，一到春日美不胜收。

　　她初见东方臣的时也是在一个桃花开遍宫闱的春日宴上，遥遥一见便是倾心，父亲也属于于他，她便嫁了成了皇子妃。

　　先帝子嗣众多，最显眼的便是太子，旁人以为是南宫家不愿参与争斗又不能不入皇家惹先帝不悦，才随意挑了一个不出眼的皇子，起初她也是这么以为的。

　　出嫁后没多久，东方臣便被封王，她跟着一起去了封地，身边的人都是眼线，可那也是她最开心的时候，他为她描眉，与她赏花。

　　也是那个时候他们有了第一个孩子，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从皇后赐下第一个美人，他开始宠幸其他女子，其实那个时候都还好，她知道是做戏。

　　可后来呢，慕容氏倒台，太子被废，他成了新太子，突然冒出来一个林芸，他一直藏着的心上人。

　　南宫嫣还记得慕容氏被赐毒酒时的样子，毒酒是南宫嫣亲自送过去的，皇后宫里，皇后慕容仪一席红衣似火，拿着一枚玉佩细细的把玩着。

　　“儿媳参见母后”南宫嫣恭恭敬敬的行礼

　　“起来吧，叫我母后做什么？当初我要你嫁恪儿你不嫁，死心眼的看上一个东方臣，我可算不是你正经母后”

　　南宫嫣并未回话，慕容仪觉得无趣，看到她端着的桃花酥还有酒。

　　“陛下让你送来的？”

　　南宫嫣小心的看了她一眼：“酒是陛下所赐，桃花酥是儿臣做的，您爱吃这个。”

　　慕容仪拿起了一块桃花酥缓缓送入了口中“你知道吗？我们就要定亲那年，那年的花朝，他站在桃花树下，一席青衣，手里面拿着的是我赠他的竹笛，如果不是皇帝无意间看见了我，让我进宫，我就会嫁给他，做他的世子妃，恩爱白首”

　　南宫嫣垂了下眼，但还是缓缓出声

　　“花朝那日，陛下本不该在那，全因世子相邀，陛下亦确实对您一见钟情，后，宁王一家得以返回封地，世子一生未娶，那是他对您的愧疚”

　　慕容仪没有再说话，嘲讽的笑了笑，看着手中的玉佩

　　“这是他赠我的，可以调动他留在这京中的人，如今我便将它赠予你吧，我手底下的人也全凭你吩咐，作为交换，你必须留太子一命，我死后，让他去守皇陵吧，这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唯一能帮他做的了”

　　“儿媳遵旨”

　　“我倒是真愿你是我儿媳，我的母亲出生南宫家，嫁进了慕容府，可惜她早逝，与南宫家的关系便断了。”

　　南宫嫣并未说话，这件事我知道，也知道慕容仪的母亲是难产死的，可她难产却是因为慕容府的内斗，慕容仪也是因为曾祖母当初暗中的照拂才活了下来，可慕容府已经烂透了，南宫家绝不会掺和其中。

　　南宫嫣走到时候恍惚听见了慕容仪幽幽的叹息声：“我这一辈子都是身不由己，我的心上人弃了我，我的家人把我送进宫然后打着我的名号胡作非为，嘴上说着爱我的人最后也舍弃了我，我从来都别无选择，南宫嫣，我算是你的姨母，我只求你，留恪儿一命”

　　南宫嫣捏了捏衣角，答到：“好”

　　然后，皇后病重而亡葬入皇陵，待陛下百年之后与其合葬。

　　太子自请入皇陵为母守陵，其孝心感动陛下，陛下应允。

　　那个曾经惊艳了天子，母仪天下，宠冠后宫的慕容仪史书上所写不过短短八字，后，慕容氏，因病而亡。

　　她曾经全心爱慕一人，也曾心如死灰，后得陛下独宠，动过心，却又再一次死寂，恩恩怨怨最后都掩埋在了这流淌的时间里面。

　　喜欢桃花的从不是她，她最爱的是青竹，只是陛下初见她是在桃花树下，从此她最爱的成了桃树。

　　东方臣终于成了太子，而我是他的太子妃，稷儿也成皇太孙，他一直藏着的那个人也终于浮出了水面，那个姑娘是户部尚书家的幺女，十七岁，有一副好容貌，性子却是被养的单纯了些，没有多少心眼，成天拿着一根鞭子，风风火火的到处跑，这跟鞭子据说还是太子送她的定情之物。

　　成为太子后他便迫不及待的将人迎入了东宫，仅次于南宫嫣之下。

　　他有多喜欢她，南宫嫣知道，她进门那日，他甚至特意与南宫嫣商议，我南宫嫣是他敬重的妻子也会是他的皇后，她什么都不会与我争，但是，他还是小看了女人的嫉妒心，便是南宫嫣什么都不做，作为他的结发妻子，也一直都会是那些人的头号目标。

　　在东方稷落入水中时，南宫嫣动手了，阳光明媚的大好天气，南宫嫣端坐在椅子上，给她灌了药，冷眼看着下人把她一下一下的往水里面按。

　　他急匆匆的赶来，那个女人满身狼藉的靠在他怀里哭，喊着说：不是她，不是她

　　南宫嫣当然知道不是她，她要是有这种手段，东宫恐怕也不会还是安安稳稳的，一个被人当枪使的傻子，可她却是现在的东方臣最在意的人。

　　南宫嫣看着东方臣，冷冷的说：“稷儿是我唯一的孩子，谁再敢动他，就别怪我不客气，便是殿下你，也是一样的”

　　也是从那个时候最后的东西断了，所有事情开始回不到最初的样子。

　　一位父亲竟然会想杀自己的孩子，南宫嫣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想打压南宫家，当今天子身体已经不成了。

　　不出所料很快他就能登基，南宫家出了一个皇后，再出一个太子，就没有世家能压制南宫家了。

　　帝王之术，在乎平衡

　　那天夜里，东方稷受了惊发起了热，南宫嫣守了他一晚上，而他的父亲，在守着另外一个女人。

　　那日过后，他再未来见过南宫嫣，底下的人便有些怠慢东方稷，南宫嫣打杀了几个才老实下来。

　　后来，陛下薨逝，藩王作乱，京城乱了好长一段时间，南宫嫣守着东宫，东方臣主持朝堂，很快便安稳了下来。

　　藩王该杀的都杀了，留着几个以示新帝仁慈，打发回了封地。

　　然后他就登基了，封南宫嫣成了皇后，东方稷成了太子

　　再然后如花似玉的美人一个接着一个的纳进了宫里，百花争艳，好不热闹。

　　他最近新宠着一个月嫔，就是当初先皇后送来的探子，好像是叫月儿，先皇后倒台后她就失宠了，现在不知道用的什么办法让陛下又宠信了她起来。

　　林嫔就不干了天天闹，她从小到大都是被宠着，嫁给陛下后更是被宠上了天。

　　可只要别闹得太过分，那就是陛下该操心的事，南宫嫣才懒得管，后宫里就整天鸡飞狗跳的，南宫嫣就关上宫门来看稷儿习字练剑。君子六艺，君王之道，练武健身，稷儿都做得很好，我看着一点一点长大的儿子内心也是十分骄傲，这是我儿子，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然后从那么小一个一点一点养大的。

　　东方臣却连最后这一点都不留给南宫嫣，强行的将东方稷带走，说要亲自教导他，南宫嫣消沉了很长时间，直到后来南宫嫣又有孕了。

　　这个孩子南宫嫣总得留在身边

　　南宫嫣也知道陛下对南宫家动了心思，如今南宫家在众多世家里面可谓是一家独大，南宫嫣将母亲召进了宫里。

　　她带了南宫嫣以前还在闺阁时最喜欢的糖人还有一些小玩意，孕期辛苦，母亲又亲自下厨给她做了几道喜欢的菜。

　　南宫嫣看着母亲，她老了，脸上的皱纹多了，头上也有了白头发。

　　母亲抱着南宫嫣哭泣道“嫣儿，这些年苦了你了”

　　不知怎的南宫嫣突然便觉得有些委屈，把脸埋进了母亲的怀里，就这么毫无理由的哭了起来。

　　哭完了之后，母亲安抚南宫嫣，又塞了一叠银票给她，南宫嫣哭笑不得的说：“阿娘，我是皇后，钱够用”

　　“这钱是不嫌多的，你打赏宫人什么的都能用上”

　　“嫣儿，在这宫里你要是受了什么委屈，有什么难处一定要和阿娘说，阿娘给你解决”

　　然后又偷偷塞给了南宫嫣一份名单还有一封信：“嫣儿，名单上面的人都是可信的，你有什么事就吩咐他们去办，这封信是你哥哥叮嘱我给你的”

　　一直到天色渐晚，母亲该回了但她还是不放心南宫嫣，拉着南宫嫣的手细细叮嘱，南宫嫣看着母亲渐渐远去的背影，好想跟上去，跟着母亲一起回家。

　　次日南宫嫣便听闻了父亲辞官的消息，还有兄长他也交出了兵符，昨日便是南宫嫣与母亲见的最后一面了，归宁之后，要想再见一面便是难于登天，双亲年纪已大，南宫嫣舍不得他们来回奔波，而南宫嫣也无法随意出宫。

　　南宫嫣坐在案桌前，桌案上放着的就是昨日母亲给南宫嫣的书信。

　　吾妹安好：

　　昔日妹妹为家族嫁入宫中，我南宫一族亦倾全族之力助殿下登上大宝，护吾妹登上后位，稷儿亦为太子，今，父亲年事已高，兄需侍奉双亲，与父亲荣归故里，其乃幸事。吾妹切莫伤怀，我南宫一族好男儿层出不穷，以吾与父亲二人换打消陛下猜疑，换我族男儿一个大好前程，二者何轻何重，不言而喻，稷儿之箭法已然大成，但，切不可放松，每日亦应当勤加练习，嫣儿身在宫中如有难为，切记书信告知。

　　兄：昌吉

　　南宫嫣捧着那封信在殿中枯坐了许久，宫女上前给南宫嫣换茶时南宫嫣才回过神来，茶已然凉了。

　　旧茶不去，新茶不来。

　　从南宫女到皇子妃到王妃再到太子妃最后成了皇后，南宫嫣这一路走来其实都走得恍恍惚惚的，有时南宫嫣亦会想起年少时南宫嫣也曾经想过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想过快意江湖，向往过话本子里的小姐书生。

　　时间是最能改变一个人的，如今的南宫嫣，已然陌生了，心里想的也不是扑蝶还有新衣裙了。什么时候开始南宫嫣竟再未开怀大笑过，笑不露齿，端庄有礼，嫁人的那一刻开始南宫嫣便学着怎么为人妻，后来学着怎么当好一个母亲，坐上后位南宫嫣要学的便是怎么做好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怎么教导好太子，哪怕那很难。

　　陛下他喜欢过很多人，却唯独没有喜欢过南宫嫣，与他而言，南宫嫣是妻子，这个妻子南宫嫣也一直做得很好，南宫嫣初与他成亲，他心里念的是林嫔，想的或许是与南宫嫣相敬如宾，相濡以沫，后来他喜欢的是月嫔，再后来宫里面进了许多新人，他喜欢谁，南宫嫣也不愿去猜了。

　　南宫嫣亲手断送了父亲哥哥的仕途，也亲手喂了他绝嗣药，我们这一辈子也许就这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