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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未来已来2 ...

  •   星屑层叠,溢彩流光,每一滴湖水都染上了缤纷而鲜活的颜色,每一阵小小涟漪都能晕开一朵繁复又独特的图样。这就是零湖,它拥有这样一种能力,让任何靠近的生物都想坠入其中,沉溺于它的奥妙。

      “打起精神。准备战斗!”翼换上一副冷脸,立刻进入了状态。该怎么形容她现在的表情呢?唔,就像是个最冷漠绝情的债主,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托辞,都势必要把珍贵的金钱收回自己的口袋。

      冰则没那么紧张。“外围已经布置过,上一次设下的幻觉还在正常生效,这段时间应该没有人类会误入这里,只需要对付里头的东西就够了。”

      说是这么说,翼还是不敢大意,毕竟有不少前辈都曾吃过亏。最为惨烈的那一个她虽没有亲眼得见,但光是想象便够了,内核破裂、精神逸散、躯壳中毒,每个词都足以让到这儿来的斗士警惕万分。

      “两位姑娘,是来找我的吗?请问。”一道温温柔柔的声线,略带磁性。这不,话音刚落,“里头的东西”便自个儿冒出头了。

      两个斗士面目冷然,都不正眼看面前的年轻男子一眼。她们是两把结满银霜的长弓,正暗中蓄力,随时都会如流星一般飞蹿出去,将目标扎个底儿透。

      从零湖的某个漩涡中走出的这个年轻男子生的一副好模样,举手投足自带一股风流秀气,他脸上的笑意既不谄媚也不生疏,是正正好的三分礼貌加上五分关切,另有两分,是别有遐想的暧昧。

      “别这样看着我嘛。”他眨着一双鹿眼,像是不好意思了。“若我早知道你们会来,应该将茶点提前准备好的,那样的话,也不至于既失了礼节,又没表达出我对你们的重视。你们……不会怪我吧?”说着,他伸出手来,从湖面上捻起一串水滴幻作一把娇艳粉嫩的玫瑰,诚恳地递过来。“喏,赔罪。像花一样漂亮的姑娘本不该生气,我的罪过也太大了。”

      花当然是不会接的,油嘴滑舌的话也不会听。一把玫瑰全被打落了,跌到水面上,一朵一朵,都变成了黏稠的毒液。

      “啊呀,怎么这么不小心?”男子全然没生气,不过随着他往前几步的动作,冰与翼都更加紧绷了。“真的不能接受我的歉意吗?我保证,下次再也不会这样了。”

      当然,他没得到回答。不过很快他就接着说:“算了。”他落寞又委屈,眼里甚至闪着点点泪光。“都是我不好,不会讨人喜欢,不过我有很多朋友,他们个个都又热情又开朗,你们一定会喜欢的。”

      两名斗士互换眼神,都知情况不妙,今天恐怕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果不其然,几秒钟之后,湖面上泛起了阵阵波涛,十几个大大小小的漩涡深深浅浅地聚在一处,而后,从那之中走出了一排风姿各异的男子来。

      高大俊美的铠甲战士,纤白弱质的谦谦公子,豪飒不羁的江湖剑客,亲切可人的邻家男孩……穿上角色化的脸谱,再附着一层程式化的微表情,他们个个都既像人又不像人,不真实得可怕。

      *
      凌乱的蓝发沾了血腥味,被风一吹,一股感人的味道。冰嫌恶地甩头,心想:这斗士服自带的防护罩功能什么时候能改进一下?能不能把敌人的污血也当成有毒物质,一并阻挡在外?!

      “行了,不就是脏了点儿嘛,我们回中层世界洗一下就好了,水菁柱附近的池子干净得很,包你在里头泡上一会儿就又白白香香的了。”

      “你倒没有洁癖。”冰半坐在山坡上,喘着粗气。“看你开打之前那么紧张,还以为你这家伙最近战斗力下降了呢。”

      “当然没有!”翼的不满很强烈。“如果连和那些家伙作战的力气都没有,我还算得上什么斗士!只不过……呃,你知道的嘛,我出生的时候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内核上的使命刻痕不太清晰,导致我有时候容易分心。若不是因为自身实力,而是因为这个被打败,甚至失去性命,那可真是太冤枉了!”

      “你不说我都忘了。”冰和翼是之前的老搭档,因一个任务分开了一段时间,这次才重新聚在一起。“真不知道那帮使者是干什么吃的,连斗士的使命都刻不好。”现在回想,刚才的恶战中翼确实有几个片刻的迟疑。好险,好险。

      还记得当时……

      两名斗士深入湖心,一瞬爆起,万箭齐发。长长的冰棱锥心而去,凌厉的攻击紧随其后。行至空中,二者踪迹飘飞,左右忽闪,落地时或重重斩下,用能量刃横扫敌人,或迅捷弹跳,而后再出其不意地杀敌于措手不及之间。

      湖面上银光飞掠,彩水起涟,被行动带起的阵阵气浪四处冲击,让本就绚丽到闹眼睛的零湖看上去更加令人目眩了,若不是斗士服的防护罩状态不错,恐怕都难以承受那么多飞溅的湖水中的淤毒。

      到底是几个千年过去了,斗士们的战斗力比姜荧那个时代普遍增强了。敌手人数虽多,但面对实力强劲的两个斗士,也无法占据明显的优势。

      “呃……”被打伤的敌人摔倒在湖面上,狼狈不堪,嘴角流着血,可下一秒,他却化作全然不同的另一个人。

      年轻公子转瞬成了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她手捂着伤口响亮地嚎哭了好几嗓子,而后斥责道:“畜生!养个白眼狼都比养你强!作为子女,你该有的是一点都没有!太坏了!不要跟我说话,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你!”

      她的戏还没唱完,下一个角色已然迫不及待地登场了。

      “难道不该反问自己,该做好的有没有做好?为什么别人都行就你不行?这个项目没成功,你就是最大的罪人!为什么这么好的机会给了你,就不会珍惜?多做一点怎么了?公司没让你成长吗?就那么不愿意委屈自己?不如趁早滚蛋吧!除了我这儿,看谁还愿意要你!听不懂人话?让你滚啊!”

      阳光开朗的大男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严肃的老板。他还没开口的时候,双眉间的纹路就已经能夹起一只野生大花蚊子,更别提现在了,唾沫横飞,冷眼瞪人,面容都扭曲到一定程度了。

      你方唱罢我上台,零湖突然变成了一个舞台。各色人等闪亮登场,尽情地扮演着,试图让斗士们代入他们想要的任何一种客体角色。这对于与人类共存许久,且深谙人性的斗士来说,无疑是一场艰难的心性试炼。

      “翼!”“左边!”冰刚刚手刃了一名“演员”,转头发现同伴差点被打出内伤,急得飞掠过去,猛地放出一串冰箭。

      翼抵着冰的背后,忍着手臂的麻木,说了一句“我没事。”局势变化迅速,容不得冰再多想,她随即飞跃而起,朝另一波“演员”俯冲过去。除了倒下的,在场的角色仍在卖力地进行演绎,一边演,一边伺机暗箭伤人。

      “放肆!你就是这么做孩子的吗?”父亲举起了他的手掌,盛怒和巴掌好像在下一刻就会一起重重地落下。

      翼一个闪身躲过去,才看清那手掌下是尖锐的钢刺!一步若慢,性命安在?她晃晃头,积蓄的力量化为长弓,在决绝意志的引动下,立刻给了对方一个“一箭封喉”。后面的剧情,就没必要演出来了。

      “不用解释,我也不在意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总之,事情是因为你引起的,你就该接受惩罚。”老师拿出了他的戒尺,就像一位高高在上的审判者那样,宣判着罪名。他一步一步逼近,戒尺变做一人多高的板子,呼呼生风地拍过来。

      “别说了!闭嘴!”翼乘势飞起,让“老师”打了个空。距离太近,她的弓箭不好施展,二人缠斗起来。

      “不许哭!哭什么哭!站好!什么?你是受害者?怎么他不去害别人,偏来害你?你自己就一点问题没有?!苍蝇不叮没缝儿的蛋!”“老师”挥动着板子,嘴上却不停,企图抓住一分一秒的机会干扰对手的心神。

      能量刃一击锥心。倒下的“老师”消散在湖面上。

      “够了。”翼垂下发疼的手臂,努力睁大了眼睛。

      *
      稍事休息,两名斗士返回了中层世界。和平时一样,中层世界是冷清的,匆匆照面的伙伴甚至不会停下来打个招呼,因为每个人都有太多的事情要忙。

      “那是沛霖吗?”远远一望,冰好似看到了一抹熟悉的淡蓝色身影。

      翼点头,“像是。”

      “轮回录和下面污染区的链接点还没找到吗?”冰看沛霖是朝上层世界去的,猜测她是要坐通道梯去轮回录的入口。“轮回录运转了千年万年,从来没有出过问题,怎么突然就……”

      翼无奈摊手:“我曾经大概听沛霖说起过,好像正是因为斗士们去轮回录的频率大大降低了,导致里面的能量循环出现了停滞,观光站和故事线中的人造成了大量的熵增。不过我也不清楚他们到底是怎么将污染区投射到下层世界的。要我猜,可能是存在某种时空的交汇点,才会产生这种后果吧。”

      “要是这么说的话,怪不得……”冰捏着手指一算,她自己已经半年多都没去过轮回录一次了!她的嘴快过脑子,马上问:“那现在轮回录里还正常吗?使者们有进去修缮吗?偶尔还是会有斗士进去的呀!”

      得到的回答是翼的一记白眼。“你问我,我问谁?我不是一直和你一起在出任务吗?要不,您洗完您那尊贵的斗士之躯后,亲自去问问使者?”

      “问就问。”冰鼓起腮帮子,不服气地说。虽然她也知道,大概率是问不出什么的,不过……谁让她嘴硬的毛病就是改不掉呢。

      水菁柱还是那个水菁柱,矗立在中心,贯穿三层世界。爱干净的冰在旁边的池水里泡了半天,若不是翼的提醒,她恐怕要把皮肤都泡得脱水了。

      “我说,大小姐,再泡下去,您都成了海里的精灵了。”翼无聊地捏着池边野生的一株荧草花,将它不多的花瓣都摧残了个遍。

      冰边走出水池,边甩了甩头发上的水滴,“胡说,海里的精灵早就失去了消息,你怎么知道它们现在还存在着呢?”

      “那也不能说它们就不存在了。”

      “你!”

      “不理你了,等会儿我就去北方的污染区加固幻觉。”

      “哦,这么巧,我也顺路呢。”

      ……

      打着嘴架,晾着斗士服,两个人竟谁也没再提起“去找使者”这件事了。

      *
      在过去的好多好多个世纪里,规则在这个世界上都是最清晰无比的存在。

      使者——规则的履行者,维护者,和践行者,理性而又忠诚地将一切事物的所有可能框进规则的框子里。不管是开始,还是覆灭,不管是新生,还是改变,都有迹可循。

      诸如“什么时候该放出死亡使徒?”“什么时候该修补轮回录?”“什么时候该培育新斗士?”这类的问题,工作手札上都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沉稳熟练地执行,不带感情地维持三层世界的运转,就是使者的至高任务。

      有人说,规则是一种信号,这种信号被映射到这个世界中,就成为了规则。不过使者并不纠结于这一点,甚至其他问题也困扰不到他们。

      规则从何而来?那不重要。规则改变了怎么办?也不重要,反正就算是变了,也会呈现出具体而生动的样子,那时便依照它去做就好了。

      但,忽然有一天,“那件事”发生了。

      规则变得缺失了,模糊了,甚至无法被感知了。

      于是使者变得前所未有的迷茫。追寻,没有答案,混乱,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自己,好像也失去了作用。

      新的规则,是没有规则。

      *

      “每个人都该找到自己的路。”

      “当然!无论是人类、斗士,还是使者,甚至是轮回录里的人。”

      躺在下层世界安逸而温柔的风的怀抱中,望着头顶的璀璨星空,两个斗士如是说。

      “那你说,炎夏斗士她们所做的努力,现在还有意义吗?”冰枕着自己的胳膊,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数不清的时间过去了,现在规则已经变得破碎不堪,三层世界都变了好多,曾经最艰巨的问题现在似乎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有现在的问题,但不是当初的斗士们所担心的那个。

      翼转过头看她,眼睛亮亮的。“当然,至少对于当时的每一个人类和每一个斗士来说,都是有意义的。”她补充道:“并且不可磨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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