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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斗士使命4 ...

  •   呆坐了许久,眼睛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如此几轮下来,凡妮可胸膛里积聚的委屈已经到达了极限。恍恍惚惚地站起来,天边的夕阳正在提醒她该回店里去了,她拖沓着脚步,吸了两下鼻子,往回走去。

      宁曼跟在她身后进入了一家服装店。

      “让一让!让一让!”高个子男孩不耐烦地从门边上挤过去,“没看到我正搬货呢吗?别挡在门口。自己偷懒还要影响别人工作,真是的!”

      凡妮可闪到一旁,等男孩的箱子都搬完了才进到店里。皮克一直都是那样,对她没有过好脸色,她也习惯了。

      “凡妮可!”店主伊德在叫她。“你可回来了!早知道你这样成天见不到人影儿,当初就不该听珍妮的话雇佣你。要知道,像我这么好心的店主可不多了,毕竟谁都愿意收年轻力壮、干活利索的学徒,谁会愿意雇佣一名中年妇女呢?”

      凡妮可尴尬了一瞬,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

      珍妮是店主的妻子,当时面试时多亏了她的几句话。凡妮可还记得当时珍妮裙摆上的装饰不小心被柜角的上铁皮刮破了,她当场拿出了针线包,很快修复好,证明了自己手巧、干活儿快,这才赢得了试工的机会。在当时,那是凡妮可被拒绝了三十次之后收获的唯一一个机会。

      也许正如店主理所当然的认为吧,“中年妇女”这个听起来很平凡很普通的一个词,天然地会给人带来许多无奈。生为女性 ,工作的机会本身便不那么多,只有在单身年轻的黄金时期才有更多机会被雇佣,而是否结婚、生育这种隐私话题更是屡屡被问起,生怕“她”会因为家庭和孩子拖累了工作。到了中年,若不是老板娘好心,凡妮可甚至没有和年轻人一起当学徒的资格。

      “前几天客人订做的那批货蝴蝶结做好了没?你放在哪儿了?”伊德问。他刚接到了通知,客人说要提前几个小时来取货,因此他语气十分急躁。

      凡妮可醒了醒精神,回答:“就在柜台下边,左手边的箱子里,一共一百一十只,都按颜色分类整理好了。”

      “嗯。”伊德轻哼一声,并未表现出一丝满意,他随手将几张订单塞给凡妮可,催促她:“快点把这些都做完。”

      “好的。”凡妮可打量一眼便知工作量不小,但没办法,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在这个店里,她几乎没有拒绝的权力。只是……不知道又要饿着肚子省掉几个午饭时间,又要晚回家多少天了。

      “嘁,干不了还逞强,真是害人精!”角落里冒出来两句小声的抱怨,声音的主人是店里的学徒库娜。

      正和库娜一起量着布料的学徒泽尔附和道:“对呀!本来不用这么拼命的。自从她来了之后,都累得人直不起腰来了!”

      伊德并不想维护凡妮可,但他想让大家多干些活儿,因此呵斥道:“喂喂喂!工作时间,禁止叽叽喳喳!是嫌工作太少不够干是吗?!”

      一时之间大家都不说话了。

      “叮铃!叮铃!”门上悬挂的铃铛响了,是隆茜夫人来取货,伊德赶忙笑着招呼客人,摆摆手让学徒们别打扰。只不过他送走客人后,走到认认真真工作的凡妮可桌前,闲聊似的跟她说:“现在有些人啊,就是心思太飘了,才当了几天学徒就妄想成为大师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到底几斤几两。看吧,连隆茜夫人都说,这种设计实在入不了人的眼,着实太唐突了……”

      伊德说着,把手里的设计稿攥成团,啪地一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凡妮可停顿了一下,脸色窘迫。

      那是她画的设计图,经过几个晚上的精心修改才得了这一张。在店里的这些日子,她的好手艺只能做些边边角角的配饰,她的好天赋只能做些规规矩矩、毫无新意的东西,量大任务多,但枯燥乏味。她有时心血来潮,将脑海中忽然降临的灵感天使捉住,让她们说出了几个绝妙的创意,但……似乎没有人乐见这些创意的诞生。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工作!别想着提前拿工钱,这些不能及时做完,倒扣工钱!”伊德走之前呵斥道。

      凡妮可只好压抑住了那股憋闷,手脚不停地忙碌起来。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她也越来越疲倦,不知做了多久后,她的肩膀和脖子都疼得不行了,店里也暗得看不清布料上的图样了,她只好起身去开灯。

      开关设置在店里的柜台旁边,凡妮可摸索着来到前边,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大家都已经走了,门也被锁了,店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一定又是其他几个学徒干的!

      好不容易从一扇没关严的窗户跳出去了,凡妮可发现街上几乎没有太阳了。她心急地快步往家里跑,差点跌了个跟头。

      *
      “看得出来,凡妮可在店里工作得很不开心。在我跟着她的那段时间,她几乎每天干着最多最累的活儿,饥一顿饿一顿的,好多时候都顾不上吃饭,生怕做不完活儿拿不到工钱,或者会被店主辞退。”宁曼一字一句地讲着。

      “凡妮可应该很有天赋,又勤奋,所以店主才愿意留下她吧。可惜她的天赋并没有发挥出来……”清澜分析道。“但是她一个有孩子的妇女,一般不都是在家看顾家务吗?为什么一定要去店里当学徒呢?”毕竟根据当时一些小镇的情况,中年女性就是很不好就业的,她们一般会成为家庭主妇。

      听到这,一旁的炎夏皱起了眉头。斗士中并不存在这种问题,不管性别为何、经验多少,只要还正常地活着,都是过着一样的生活。她从前竟没想过,人类女性仅仅是普普通通地活着,就会面对这么多困难。

      “这就不得不说起凡妮可的家庭了。”宁曼叹了一口气,接着讲述凡妮可回到家以后的事。

      凡妮可的家距离服装店并不近,尽管她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但回到家依然有点晚了。刚放下手提袋,一股“家”的氛围就包裹住了她。一般来说,这股氛围包含:乱糟糟的地面桌面和椅面、扔得到处都是的衣服垃圾和玩具、一会儿乱跑尖叫一会儿哇哇大哭的孩子、瘫在沙发上的男人,还有,门口指指点点的邻居们。

      “啧啧啧,你瞧瞧,你瞧瞧,他们家可真是娶了个糟糕的媳妇,天天不着家,丈夫孩子都在家饿着,凉锅冷灶的,太可怜了。”

      “就是,孩子孩子带不好,家家照顾不好,就算出去挣几个钱又能怎么了?太不贤惠。”

      “就他们家孩子天天哭也没人管,住他们家隔壁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

      宁曼当时就在门口,她看到凡妮可听到邻居的闲言碎语后,明显心情更低落了。凡妮可还是在意的,在意别人怎么评价她,在意她是否达到了一个“好妻子”“好母亲”的标准,即便这样的标准既不知是由谁设定的,也不知其中是什么道理,而她自己,除了在追逐标准的过程中日渐变得疲倦不堪、精力不支、名声更差,好像也没有别的什么收获了。

      “怎么才回来?天都黑了。要不是我脾气好,这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沙发上的男人抱怨完,似乎怕凡妮可忘了,特意提醒她:“这个月的工钱可别再被老板扣了啊!再不足额地拿回来,孩子也不用养了,我会把他送去姑姑家!”

      “隐形”的宁曼看得直咂嘴。脾气好是什么很大的优点吗?为什么邻居们都那样指责凡妮可,明明她是家里最辛苦的人,而她的丈夫,虽然人在家里,活儿却从不看在眼里,现在还要拿孩子来威胁凡妮可?诶……这个社会对女性的期待有些太高了,作为一个个体,按照别人的期待而过活,注定会很累。

      “别!别!再有几天就发了。”凡妮可连忙说。丈夫的姑姑出了名的苛刻,可怜的孩子一定会受不了的。

      接着,凡妮可换了衣服,看到一旁的孩子摔倒了哭个不停,先是哄着他站起来,检查了下是否有伤口,然后把他的小脸擦干净,拉着孩子一起去了厨房。

      洗菜、切菜、烧水、热锅,把早上、中午给父子俩留的饭菜残渣清理好,再趁着蒸煮的时间洗洗刷刷、清理灶台和地面。在这期间,凡妮可还要一直哄着孩子,时不时和他说话,安抚他的小脾气。终于等菜都进了锅,只等闷熟就行了,她才带孩子出了厨房,收拾客厅里的卫生。

      哄睡了孩子,料理好了丈夫,清理了饭后的碗筷,洗了全家的衣服,凡妮可直忙到夜都深了。直到这时候,她才能拥有作为“凡妮可”的一点自由的时间——不被琐事打扰的,可以全然放松的时间。不是妈妈,不是妻子,单纯是她自己。

      宁曼看到这儿也明白了,凡妮可家里估计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导致丈夫暂时没有工作,不得已,她才到服装店当学徒赚钱的。但当她承担起了家庭经济责任的同时,那些她之前的义务却一点也没有减少。

      宁曼看着灯光下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制作着自己新作品的凡妮可,不由生出了几许同情。她每天睡得那么少,一大早就要把几份饭菜做好,还要赶去店里。就这样,她为了自己的热爱,还得挤压宝贵的睡眠时间。她真的很了不起!

      虽然客观上,凡妮可并达不到人们口中所推崇的“贤妻良母”,但宁曼认为,她已经将自己有限的时间和金钱都贡献了出来,她已经做得非常多,也非常好了。

      因为不忍心看到孩子哭得哑了嗓子,凡妮可总是在能看到的时候第一时间去哄,第一时间去查看孩子的情况。即便她工作一天精神疲乏,也坚持在做家务的同时陪伴孩子一会儿,并且她也不会把工作的压力传导给孩子。即便每天回到家总是面临着一团糟,她也尽量在第二天到来之前让一切恢复井井有条,在她的家里,也并没有人缺衣少食。

      宁曼无法接受的是:就是这样好的凡妮可,却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是的,凡妮可就像一只连轴转的陀螺,为了迎合外界的期待,她总在飞快的旋转中,一刻也不敢停下。疲倦的她找不出生活的其他可能性,每当她在烦闷的日常中渴望喘息一下的时候,她都清楚地知道,过了这一会儿,还是得回到那无法令人放松片刻的生活中去。这样的日常使她晕头转向,几乎很难找到什么意义,享受什么快乐。

      为什么不能停下来?凡妮可也说不清。她只是隐隐约约地知道,“任性”是不好的,不被理解的,不被支持的。而不任性,她却几乎都要失去活着的勇气了。中间地带,可能存在吗?作为一名中年妇女,她能舒适自如地活着吗?她从不敢去想。死水一潭的生活真的还能有其他可能吗?这总是透着浓浓的一股不真实感,就像池塘里的青蛙仰望天上的月亮似的。

      而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些独自坚持和独自欣赏也帮不了凡妮可什么。她空有天赋却找不到发挥的空间,内心一时因灵感而激动一时因现实境遇而抑郁。

      凡妮可忙着的时候,只会因为又被找茬了、批评了、排挤了、责备了、议论了而不开心,但她真正闲下来一刻,便再压不住那一壶开水一样的心境。她的懦弱、无奈、失望、无措纷纷抬头,纠结成一团黏稠的黑气。

      “坚持不下去了。”凡妮可这样说着,便趴在了桌子上,闭上了眼睛。她累得睡过去了。她不敢想象,若是接下来的人生都如现在一般度过,那该有多么的枯燥乏味。

      宁曼注视着凡妮可疲倦的睡颜,第一次觉得那黑气也没有那么可恶了,那就只是正常的,心里代谢的产物罢了。

      ……

      “这和艾米的经历一点儿也不一样,我实在想不到,能用什么方法来让她走出那种状况。”姜荧好奇地盯着宁曼。这时候,如果按照她的路子来办肯定是解决不了的,毕竟凡妮可的状况可不是一只宠物带来的温暖能改善的。

      “对呀,宁曼,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能让凡妮可的多重病因都得到治愈呢?”清澜的兴趣也被挑起来了,她很好奇另外一队斗士有什么奇妙的际遇,尤其是对着炎夏那张笑而不语的脸,她心底更痒痒了。

      宁曼笑得像她脚边的那只猫咪,不慌不忙地说:“这个嘛……我觉得有异曲同工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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