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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得爱妻如此,夫复何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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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舒攸整整衣服离开了,江敛躺在地上半天没缓过神来。
片刻后他用手捂住脸,闭上眼上瘾般去嗅指尖遗留下的谢舒攸的气息。
属于谢舒攸的味道在渐渐淡去,他急促的呼吸着,想要将那点儿残余的香味全都吸进肺里。
心里就一个感受,这顿揍挨得真是太他爹的值了!
江敛更坚信了,谢舒攸爱他,肯定爱他。
明明可以一剑捅死他,却选择了这么温和的方式唤醒他。
甚至没用灵力,只是凡人武斗的招式,是怕真的伤到他吧。
如此体贴!如此温柔!
真是得爱妻如此,夫复何求!
夜晚,那抹幽香依旧盘桓在他口鼻肺腑,久久不散。
谢舒攸身上总是沾着各种花的香气。
他想起从前他们还亲近时,自己最初也不知道这香味的来源,直到后来一次他们约定了时间见面,他却耽搁了赴约的时间,赶到时已经是黄昏。
谢舒攸并没有等在他们约定的地方,江敛在周围找了一圈都一无所获时,余光瞥见了周围的野花丛。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觉得谢舒攸在这里,但他还是凭着直觉走了进去。
很浓的花香,还没靠近就先嗅到了层层叠叠的香气,一层浓过一层,夹在风里迎面扑来。他抬脚往里走了一段,然后看到谢舒攸卧在花里睡。
蜷着身体,猫儿一样的姿势,花瓣被他压在颊下,雪白的脸颊脖颈随着呼吸有轻微的起伏,鸦黑的眼睫落上了余晖的光,色彩灿灿像点了金。
江敛不知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没有将人叫醒,而是静悄悄在他身侧蹲下,连呼吸声都放轻了。
头顶是高大的,不知名的花树。浅粉色的花缀在枝头沉甸甸的,密密匝匝的开着。有风吹来,花瓣砸在江敛脸上,又轻飘飘的被风裹到谢舒攸唇边,擦着他的面颊被下一阵风吹走。
江敛喉头滚动,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摩挲了下。
被花瓣拂面,谢舒攸眼睫颤了颤,终于还是醒了过来,江敛看见他清透漂亮的眼瞳里映出了自己的影子。
谢舒攸懒懒倦倦的抬起蹭上了花汁的脸,懵懵的歪头看他,醒过神来认清人后用有些愠恼的语气说:“又要我等你!”
他皱着眉,用年轻的,清脆的,毫无威慑力的嗓音说:“我讨厌你!”
鬼使神差的,江敛抬手,用指腹蹭去他脸颊沾上的颜色,然后攥起拳,将这柔软的触感握进手心里。
谢舒攸呆了呆,然后态度软和了些,他又说:“你下次最好早点来见我。”
他的脸颊还带着些微刚睡醒的红晕,浅浅的,像浮在江敛心头的一片云。他用惯常的带着些许骄纵自矜的语气说:“我不会再等你到日落了!”
江敛听到什么巨大的声响,一直咚、咚、咚、咚在耳畔响个不停。
是他的心跳。
居然是他的心跳。
他亲眼看着自己小指上生出一条只有他能看到的红线,像他的血一样红,静静的延伸出来,缠到了谢舒攸的小指上,像是在提醒他,他的心里从这一刻起有什么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而这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的,甘之如饴的。
“咕——顾——”
江敛被鸟鸣从梦中唤醒,天边半明半暗,还没亮起来。
他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懒得起来,继续回味品咂昨晚的梦。
那时候太年轻,傻愣愣的,很多事都想不明白。觉得喜欢只知道看,心里痒痒也只是老实听。
现在再想起来,那句柔软的,清脆的“我讨厌你”明明是在撒娇。
江敛心里暗爽,谢舒攸还是太爱他了,除了对他,这个人哪对别人这样过?
……
这一晚无事发生,安稳度过。
谢舒攸收到了师门传来的消息,执法堂长老已亲自带人赶来,明早就能抵达漱岳城。
他松了口气,眼睛望向窗外初升的太阳,只要平稳度过今晚其他便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谢舒攸不喜欢意外,前天晚上突然晕倒的原因至今没找到,那晚他没动席上的任何东西,只与一人交过手,且碰上那个人之后气息就开始燥乱,想必祸患是那时就埋下了。
后面若是再遇上谨慎起见不能近身交手,真是自找麻烦后患无穷。
当时就应该直接杀了的,谢舒攸有些烦躁的想。
江敛下楼时,看到的就是谢舒攸独自坐在窗边,眼睛沾着晨光像颗透亮的琉璃珠子,此时皱着眉表情严肃,不知道又在因为什么跟自己生气。
按理说昨晚刚被人捶地上,今天见了人应该避开走才对,但江敛不,他迎上去兴致高昂的跟人打招呼:“道友早啊。”
谢舒攸脸上没有多少意外,点头:“早。”
如果是别人,被锤了还凑上来或许很诡异。
但如果是他要找的那个人,那就不奇怪了。
谢舒攸目光落在他身上,如果真的是同一人……性格没有变化,然而却心魔缠身,修为倒退,灵根不复,就连本命剑也不见踪影。
他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在几年之间把自己弄成如今这副模样的。
江敛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坐在他一旁随口问道:“今日道友还要重新布置阵法吗?”
“不必重新布置,但需每日重新加固。”
随意闲聊两句,谢舒攸心中有些乱,于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借故离开。
接下来的一天都没再说什么话。
黄昏时候天边阴了下来,不多时便又下起了雨。
阳气衰弱阴气滋生,似乎是什么不好的预兆。谢舒攸想着,又将阵法加固了一层。
原希望这雨晚上能停,可到了晚上不仅没停,还电闪雷鸣声势更大。
江敛在床上辗转反侧,有些担心谢舒攸。
他记得谢舒攸很怕这种雷雨交加的天气。
谢舒攸年幼时曾在药王谷寄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他年纪还太小,又是一个人在完全陌生的地方,那个夏天时常会被雷声吓得一直哭,怕得挤在江敛怀里不停的发抖。
后来再相遇时谢舒攸已经十五六岁,可能是儿时畏惧的东西会留在心底很难拔除,他不再哭了,但却依旧害怕,会惨白着小脸抱着膝可怜巴巴的问江敛能不能留下陪他。
虽然这种事放在谢舒攸这么独立的性格上有些违和,但江敛从没怀疑过这件事的真实性,毕竟谢舒攸小时候就怕这些,长大后喜恶不变是正常的。
窗边闪过一道电光,紧跟着的是炸耳的响雷。
江敛担心得如坐针毡,最后还是没忍住坐了起来,不顾几人之间晚上不要乱走的约定起身出门。
谢舒攸在房间里打坐,却听到房间门口有敲门声。他先感应了一下阵法确定没有遭到破坏,确认来敲门的是自己人不是其他东西,然后才起身去开门。
见门口来人是江敛,他问:“什么事?”
夜色浓黑,谢舒攸的脸色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
江敛道:“如果怕黑的话……今晚要不要暂时和我待在一起?”
谢舒攸抬眸看他,眉头微蹙:“谁告诉你我怕黑?”
江敛却觉得他在嘴硬,于是改口道:“口误,是我怕黑,今夜还有雷雨,实在不敢独自呆着,能劳烦道友房间腾一小块地方给我吗?”
谢舒攸想起自己小时候确实怕黑怕打雷,但不过是些孩子时候大多数人都会怕的东西而已,因为不懂,因为未知,所以害怕。长大了明白了自然就不怕了。
怕黑这种拙劣的话术他只在十五六岁时为了挽留某个人用过。
现在想起来或许会觉得幼稚,但那个年纪就是这样。
这种将要长大却还尚未长大的年纪是感情需求最高,最寂寞畏惧孤独的年纪,为了让喜欢的人多看看自己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他也是从一个孩子慢慢长大的,这些过程自然也不能免俗。
但是以他现在的身份性格,怎么会有人觉得他怕黑呢……
如果之前对江敛的身份只有六成把握,那现在有八成了。
头脑中冒出一个想法。
恰巧又是一道闪电落下,狭小的走廊被照得亮如白昼。
在雷声响起前,谢舒攸像是慌不择路下意识做出的反应般抓住了江敛的胳膊。
如他所料,下一瞬耳朵被人捂住,直到雷声过去江敛才移开手。
江敛一直垂着眼眸在看他,语气是不自知的担忧心疼:“好了,没事了。”
谢舒攸眨了下眼,因为这人的不告而别而在心里积了许多年的愠怒怨艾,在抬头对上这关切的目光后淡了许多,他冷静的想出了现在最好的处理方法。
于是他调整了下反应。
江敛看着他被雷声惊得有些呆,片刻没有表情,反应过来后露出了恼怒担忧交织的神情,怒是因为在外人面前暴露了弱点,忧则是依旧担心潮湿黑夜中落下的雷光。
江敛面对谢舒攸总是有些盲目,或许是因为自居年长,因为了解他的过去,因为见过他尚且年幼的样子,所以哪怕他如今已经长大了,心里也依旧下意识觉得他仍旧需要自己的保护,所以全然信任不设防备。
谢舒攸心里觉得有点无趣,好容易,这样就信了。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江敛脑子不转,像他这样冷冷清清满身君子遗风,看起来正直得有些古板的人,如果他不说,谁会觉得他能撒谎行骗呢?
江敛还在等,于是谢舒攸皱着眉露出纠结的表情,犹豫后还是打开门,然后用生硬的语气道:“今夜危险,两人作伴确实比一人独处更安全些。”
“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