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异常 ...
-
艾德里安正打算跟随诺亚一同深入森林时，他们忽然听到一阵喧哗、脚步声、仓促的阻拦。
“危险！”
“需要考冒险者资格证才可以进入，等等，女士——”
随后是女人声嘶力竭的声音，“帮帮我！”
艾德里安转过身。
按理说，这时候，npc头顶应该弹出感叹号，感叹号上面应该出现委托的字样。
可是并没有。
艾德里安神色凝重起来。
——这说明，这并非委托事件，而是剧情事件。
诺亚耳朵抬起，仔细聆听。
女人的头发浅黄，戴着头巾，被身后的骑士拉扯，干瘪的手依然死死抓住无名冒险者的衣角，“先生，您要进入边缘森林吗？您要去哪里？能不能帮帮我可怜的阿尔森……！”
“玛格丽太太？”冒险者惊讶道，“发布委托您得去冒险者联盟，那里手续办得很快，价格也非常公道！”
诺亚立刻准备上前，随后又顿住脚步，他转头看向道尔顿——
道尔顿在诺亚的注视中快步和他擦肩而过。苍老的勇士走到玛格丽面前，“阿尔森怎么了？”
玛格丽一家和道尔顿是邻居。
她瞬间迸开泪水，“救救他吧，道尔顿先生，光明神在上，求您救救阿尔森吧！”
在场所有玩家触发系统提示。
【任务：阿尔森的踪迹！】
【失踪的阿尔森去到了哪里？也许黑之沼泽有他的踪迹…
（剧情已发生变动！）】
……
道尔顿用剑柄拨开硬绿的藤蔓，刺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森林越往深处走，光亮越显得昏暗。
艾德里安擦亮了火把，明亮的暖光瞬间映照出道尔顿沧桑的面孔、诺亚柔和的侧脸，还有——身后十多位冒险者的脸孔。
都是准备跟随剧情的玩家。
“来吧，跟上，小心路滑！原本我只打算去深处砍一些木头或收集一些珍稀的采集品，看来这次需要更深入一些了。”
道尔顿苍老的声音带着凝重。
“阿尔森这家伙，我很清楚。他常去黑之沼泽，那里的深处可是很危险的……阿尔森大概率已经凶多吉少……但如果真的能找到他，我们最好把他的尸体带回来。”
诺亚的耳朵悄无声息地压着，轻声说：“阿尔森先生是个好人。”
阿尔森有一双深绿色的眼睛，留着络腮胡，身材瘦小脸色苍白，喜爱戴绅士帽和拿手杖。
总是非常和蔼慷慨，对诺亚也非常友善。每次购买面包，都会悄悄多递来两枚银币，对他眨眼睛，意味着这是给他的小费。
诺亚因此对他抱有极大的好感。谁能拒绝金币呢？银币也拒绝不了。
上次道尔顿应该遇到了同样的场景，也同样接下了玛格丽太太的委托，决定改变路线，深入森林寻找失踪的冒险者——
诺亚看向了一旁的艾德里安。
以之前的经验来看，诺亚觉得这些玩家应该有内置的沟通手段。
艾德里安难道不清楚这件事？
艾德里安的确不清楚。
按理说玩家内部的确可以互通有无，具备全知视角。
可是《图尔斯大陆》的规则不是这样。
玩家们彼此阵营不同；哪怕在同一个阵营内，效忠不同的对象不同，也常常面临不同的选择。
——就比如光明教廷内，选择追随主教巴顿或者圣子萨菲尔，会有着不同的剧情倾向。
因此，为保护体验性，在论坛上对具体剧情的沟通有很大限制，对各大主播的直播也有约束。
也就导致大家生活在同样的背景下、面临同样的危机，但每个人经历的事件都具备一定独特性。
诺亚前行着，耳畔的锥形单边耳坠轻晃。他修长的手指紧握弓箭，蓝色的眼眸在火光中显出一种明亮的幽暗感。
艾德里安轻声问：“你在想什么？”
诺亚目视前方，幽灵草随着他们的脚步轻轻摇晃：“我在想，我们会看到什么。”
艾德里安想了想。
栗色头发的正直骑士眉眼深邃，他的手放在腰间的骑士剑上，随着他的走动，身上的铠甲发出坚硬的碰撞声。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冒险就意味着危险，危险就意味着死亡。每一名勇者都踩在刀锋上；在得到宝藏之前，最先得到的教训是伤痛。”
他说。
“强大的心、无畏的精神，这是勇者之所以被称为勇者的原因……”
“但比死亡更可怕的是变化。”
“变化后的勇者会被称为怪物，不再是值得钦佩的冒险者…”
“或许，冒险者最好的结局就是一场正当的死亡。”
诺亚看了他一眼。
金发在火把的映照下显出温暖有光泽的琥珀色，睫毛也是浅浅的金，根根分明，迷人的光影洒落在他的脸上。
【诺亚好感度+3！】
【温柔的诺亚，美丽的诺亚，忧郁的诺亚。他有一些秘密，有一些心事，当你们更亲密时，也许会得到答案。】
艾德里安的心脏是一把破烂的琴弦，被一只手猛拂了一把。
很多时候，有秘密的人，会让人更无法控制地想要靠近。
*
“没有找到。”
“我也没有！”
“整个黑之沼泽没有近期的脚印出现……”
玩家们纷纷汇报。
“感谢你们的乐于助人和慷慨。”道尔顿挤出笑容，“这是好事，也许他迷失在了没有这么危险的地方……”
诺亚却轻道：“我觉得这里不太对劲。”
道尔顿看向他。
整个森林因为诺亚的声音而寂静下来，万物之声得到了扩散，诺亚尖尖的精灵耳轻抬起聆听着。
“这里的植物太安静了。”诺亚说，“他们没有交流，没有沟通。给我的感觉就像……”
在矮人矿脉的时候类似。
就在这时，大家听到了脚步声。
迟钝地。一点点从远处挪过来，让昏暗的森林蒙上更加诡异的色彩。
道尔顿立刻握紧手里的剑，艾德里安站到诺亚的身前。
诺亚拉开弓箭，朝向未知的方向。
脚步声越来越近，鲜艳的红色逐渐染红了他们的眼睛。
“咳咳……”
褐色头发身形瘦削的阿尔森遍体鳞伤地扶着灌木出现在眼前，他眼睛闪烁着，似乎是血液的痕迹，声音沙哑地说，“我就知道会有人找到我的……神啊，你们再晚来几个小时，或许我都坚持不住了……”
他苦笑着。
【任务更新：重伤的阿尔森！】
【你们在黑之沼泽的最深处找到了失踪者的踪迹，他衣衫褴褛、遍体鳞伤，亟需救治！从他的口中，你们可以得到更多的信息！】
道尔顿狂喜道：“是阿尔森！”
他快步奔走。
诺亚没有动，双眼镇定地凝望着远处的伤患。
“唰——”
他抬起手臂，用弓箭拦住了道尔顿。苍老的道尔顿不可置信的眼睛看向诺亚。
很快，他从诺亚阻拦的动作中意识到了什么。
作为具备治愈能力的精灵，仁慈而宽容的诺亚不可能抛下伤者不管。
除非他的治愈能力在阿尔森的身上失效！
这一瞬间，道尔顿从头凉到脚。
温柔的精灵轻言细语道：“阿尔森，你还好吗？”
森林里极为安静，甚至没有风吹动树叶的声音。
阿尔森道 ：“你们不打算救我？”
他的声音极其激动和恐惧，“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别怕好吗？亲爱的。我只是受伤，我现在很好，很清醒，我还能保持理智和你们说话……我只是需要被救治，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患者……”
艾德里安往前了一步。
他手中火把的光亮映照在阿尔森的脸上。
阿尔森发出痛苦的惨叫，双手按在脸上，身上溢散出浓黑的气体。
气氛沉凝下来。
道尔顿：“光明神在上……”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孔……
被结晶压挤到连五官都无法看清，绿色的、红色的、蓝色的，灿烂的晶石像是碎玻璃一样扎进他的皮肤里。
鲜血已经流干，剩下的只有溃烂的皮肤。
刚刚看到的闪烁的眼睛，都只是破碎的眼球而已。
诺亚的手指收紧。
【任务更新：阿尔森的秘密！】
【你们发现了阿尔森的秘密，他已经异变，有怪物的外表，却还疑似保留人类的理性！
他现在是人还是怪物，是否继续信任他，他的结局是生还是死？由你们决定。（玩家投票已开启！）】
哗！
艾德里安的面前倏然出现一个窗口。
【系统：（请在三十秒内做出决定）
杀死阿尔森（是）（否）
他是一个无辜的居民，陌生的勇者，他的前半生也许寂寂无名，但还算是个好人。也许他还有救，只要你们愿意冒险！可是冒险失败的后果，没有人能够承担。 】
艾德里安陷入短暂的沉寂。他转头看向其他玩家，随后点击了——
【是】
页面刷新。
【当前票数比：4：2】
【达成cg：[沉默的天平]您的选择将会决定一个人的生死。权衡，考量，内心隐秘的挣扎，都被放上了天平。】
诺亚不知道这短短的几秒钟内发生了什么。
阿尔森的症状反应，和诺亚之前所听闻的不太一样。
矿物病进化到后期，只会让人变成天价的结晶矿，不具备危害性和传染性。
但阿尔森的样子，更像是成为了一个不完整的怪物。
诺亚猜测未重启的世界的发展。
道尔顿的感染的原因是他来到这里，他见到了阿尔森，没有被诺亚阻拦的他激动地朝邻居友人靠近，随后被失控地袭击、奋力还击之后逃离，然后找诺亚救治，被诺亚察觉了异常……
然后呢？
没能继续的世界线，会怎么发展。
这个感染源或许会变成道尔顿。
也许在他被光明教廷收押治愈之后，这个感染源还会持续扩大，蔓延到整个芬恩城。
杀了他。
这是诺亚的第一个想法。
但诺亚想起在面包坊的窗口会额外支付给他两枚银币的阿尔森。
戴着绅士帽的勇者弯腰行礼，滑稽地对他眨眼睛。
诺亚的肩膀忽然一重。
有人按住他的肩膀，靠近，声音避人耳目地响在诺亚的耳边。
“他身上有黑暗的力量。”
亚当。
有光明教廷的人在场，他不能暴露自己，但依然给予诺亚提示。
作为黑暗阵营的玩家，亚当当然选择了——【否】！
亚当说：“诺亚大人，您的治愈能力如果可以驱散黑暗的阴霾，那么阿尔森或许还有救。”
诺亚的面板上，他的治愈等级为???
甚至不能升级。
他怎么可能做到？
但是……
他的手按在胸口的项链上。
是玩家舟野赠送的道具。
【幸运的祝祷！】
【确认使用！幸运+5。
投掷命运的骰子，您总会得到幸运之神的眷顾。24h内，您永远比对手更幸运一点！】
永远比对手更幸运一点吗？
或许可以试试。
诺亚抬起金色的睫毛看向阿尔森，触碰自己的单边耳坠。
【金色稀有道具】
【确认使用！您获得了：光明神的投影！】
【您身体中的一部分力量将暂时留下光明的印记，但也可能引来神明的注视。】
……还真是“幸运”！诺亚手心莹莹的浅绿色光芒开始起伏，波动的空气轻微地荡开他的长发。
艾德里安惊讶道：“诺亚！？”
道尔顿嘴唇轻抖，“……诺亚！”
生命的力量以诺亚为中心扩散，树叶沙沙作响，静止的一切仿佛重新拥有了生命。
【玩家投票时间剩余——9！】
叮。
艾德里安的眼前浮现窗口。
【当前票数比：9：5】
这是阿尔森的死亡倒计时。
【8！】
柔和的光晕笼罩住了阿尔森，他可怕的脸孔被映照得分外清晰。
那对破碎的眼球似乎还在闪烁，“诺亚……诺亚……”
【7】
诺亚额头渗出汗水，蓝眸如同绚烂的碎星。
他察觉到自己撬动了一些蒙在阿尔森身上的沉重、粘稠的力量，抿住嘴唇，绷抬耳朵。
精致美丽的侧脸被神一般的光辉笼罩，他全神贯注地调动自己的心神。
【6】
“呼——”
一阵飓风，诺亚的头发在狂乱的风中飞舞。
有温暖的力量拥抱阿尔森，也许是一阵风，又或许是无形的光。
他口中发出尖利的叫喊，似乎为此感到痛苦。
【5！】
更有力的力量在倾泻。
忽然，所有人的心神感到了许久不曾出现的安宁。
诺亚闭着眼，整个人如同神铸的雕像，浅粉色的嘴唇轻启，以古老的语言轻轻哼唱。
精灵的吟唱。
那是怎样悦耳的声音。
【4！】
一瞬间，仿佛回到了被孕育的怀抱。
温暖，舒适，被庇佑着，被抚摸着，无法抵抗的安逸感……
【3】
阿尔森闭上了眼睛。
【2——】
系统播报不再继续，阿尔森在一片光晕中倒地，鲜血从他的口中喷出，身上的黑雾悄然消散。
叮。
【任务更新：向阿尔森索取情报！】
【他身上诡异的力量似乎已经消散，矿物病得到控制后也许还能复原，不可思议！】
【恭喜获得cg：[神迹]！最后一秒的时间里，有一个人的决定改变了一些重要的事情！……】
艾德里安的心脏砰砰作响，转头看向诺亚。
他金发凌乱，虚弱让他的温柔如同潮水般褪去。
然而就算这样，他也那么纯净、柔和，有令人的心脏都安宁下来的，圣洁的意蕴。
似乎察觉到艾德里安的视线。
金发的美丽精灵望向他，嘴角微微勾起，露出温柔的微笑。
“没事了。”
他说。
“别担心。”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异常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