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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缇安盯着傀儡的碎片没有说话。
尤纳恩放下木杖，摸了摸缇安的头顶：“缇安会害怕吗？那个，我是说……我刚才的攻击魔法？”
他好看的眉毛此时微微蹙起，很少见的流露出一丝忐忑。
缇安摇头：“不会。”
“尤纳恩是为了保护我，我不会害怕的。”
“不愧是缇安，”尤纳恩舒了口气，风吹起了他鬓边的金发，和缇安的黑发交织在一起，他才发觉缇安的头发早在刚刚的追逐挣扎中乱成一团。
尤纳恩有些笨拙的尝试帮忙梳理那头细软褐发，一边轻轻叹气：“对不起，缇安。如果我早些回来就好了。”
缇安沉默了。
随即变得无比慌张。
她看见垂在肩头的自己的头发，连忙伸手摸向后脑。
没有了！
母亲特意为她编织的发绳不见了！
可能是在前面的追赶与挣扎中散开，不知道掉落到何处，直到终于脱离危险境地，缇安才恍然发现。
她此刻也顾不上乱糟糟的头发了。
“缇安，怎么了？”
缇安绞尽脑汁试图回想起到底是在哪里弄丢了发绳，根本没有注意尤纳恩的声音。
要去找到！
母亲留下来的东西那么少，少到一块布就能全部裹住……对！还有包裹！被她暂时藏在草丛里的包裹还没有取出来——
没能保护住母亲的骨灰，至少、至少也要找到发绳。
在哪里？
发绳会在哪里？
到底掉在什么地方了？
缇安下意识的跑起来，没跑两步被按住了肩膀，她抬头，尤纳恩的眉毛皱着，眼里饱含对她的担忧。
“缇安，冷静，不要着急。”
尤纳恩手里浮现淡金色的光芒，温暖而安定的力量从尤纳恩的身上不断涌出。
比起阵阵魔力，尤纳恩那双湛蓝色的眼眸似乎更能让她安心下来。
缇安惶惶不安的心，在平静温和的蓝色中逐渐镇定下来。
尤纳恩观察着缇安的表情，看见她稍微冷静了些，才松了口气，安抚似的摸了摸她的头：“告诉我，是又发现什么了吗？”
缇安看着尤纳恩的眼睛，迟缓的感受到脚底传来细微的疼痛，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慌乱中被石子划伤的。
她同样也没去理会这阵疼痛，低声说：“我弄丢了一样东西。”
“是母亲为我编织的发绳。”
她说。
尤纳恩神情一滞，轻微的叹了口气。
对于寻常人来说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件物品，渺小到随意丢在地上或许都不屑于捡起，渺小到能够轻易被这片黄沙掩埋。
但对于缇安来说，或许是现在，乃至未来用以慰藉心灵的宝物。
尤纳恩很轻的点头，没有说缇安小题大做，脸上带着微笑：“嗯，我会陪你找到，所以……”
他伸手擦掉女孩脸颊上的泪珠，她脸上茫然的神情似乎还没意识到，大颗大颗泪珠正无声的从自己眼眶中滚落，砸入脚边的沙土中。
尤纳恩很清楚，她不仅仅是在哭泣丢失的物品。
尤纳恩放下木杖，半跪着将她拥入怀中，“哭出声音吧，缇安，我在这里。”
即使听到他这么说，缇安依旧没有哭出声音。
过了两年还是十分瘦弱的肩膀哭的一颤一颤，尤纳恩感觉到自己肩头的布料湿了一大片。
尤纳恩拍着她的后背，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
和藏在草丛里的包裹不一样，缇安的发绳并不大，落在广袤的大地上更显得渺小，想要找到它无异于大海捞针。
天色暗下来。
橙红色的夕阳将天边晕染成芬达色，如同缇安到达不了的前世一样，看似近在眼前的晚霞遥远的无法触及。
也像是母亲与缇安之间的距离。
到夜晚，没有电灯的世界，想要找到一样东西难度更上一层楼了。
更何况这里的夜晚并不安全。
“缇安，我们明天再找，好吗？”
尤纳恩皱着眉看向逐渐被黑暗笼罩的山谷，弯腰询问。
缇安终于停了下来，仰起头看尤纳恩，看了一会，将目光移到他身后更远的地方，那边是缇安埋葬母亲骨灰的群山。
暮色中，山的轮廓变得若隐若现。
中间隔着映出夕阳余晖的河流。
却又不仅仅是河流。
缇安不是吵闹着要糖果的孩子，从前不是，现在更不是了，在这片土地上要找到一个巴掌不到的物件，希望渺茫。
缇安抱紧了怀里的包裹，点了点头。
“现在的话，先用这个。”尤纳恩说着，向她伸出手。
借着夕阳最后一点光，缇安看见那上面躺着一截浅绿色绳段。
缇安没有拒绝，用那截绳段将头发扎好，发辫松松的垂在脑后。
“对不起，尤纳恩。”缇安低垂着脑袋，忽然说。
她知道让尤纳恩陪着找一个发绳是件很不讲道理的事情，对方其实根本没有理由陪她到现在。
尤纳恩看着缇安，竟有些明白她为什么道歉，有些好笑的摸了摸她的脑袋：“没关系的缇安，你不用为这个向我道歉，我很乐意帮忙的。”
缇安抬起头，看着尤纳恩慢慢说：“嗯，谢谢你，尤纳恩。”
金发的旅行者笑着又摸了摸她的头。
缇安如今没有了去处，尤纳恩便提议让她跟他回到木屋。
缇安原本打算去尤纳恩说起过的西部国家，再根据母亲平日里提到的线索去寻找她的故土，但是尤纳恩的提议她也没有犹豫，点点头答应了。
路上却一言不发。
尤纳恩一向知道缇安平时比较安静，但没有此时这样让人感觉到悲伤，犹豫了很久，他问道：“之后……有想做的事吗？”
缇安如实说出之前的打算。
“但是……”缇安的眼中带着一丝茫然，她想到埃尔萨梅，又不确定自己去那个国家是否是正确的决定。
“没关系，缇安可以慢慢想，”尤纳恩不干涉缇安的想法，转身推开木屋的门，“不过现在，还是先喝点热汤，好好休息一下。”
尤纳恩握拳：“ 我找到一份新的蔬菜汤食谱呢！”
他那双温润的蓝色眼睛这会带了一点与长相完全不符合的兴奋。
眼看着尤纳恩就要伸手去碰锅。
缇安：“……”
缇安：“…………”
尤纳恩：0v0
缇安开始叹气。
多亏尤纳恩跃跃欲试想要下厨房的样子，缇安现在暂时没有多余的时间悲伤。
她将尤纳恩赶到桌边，禁止他碰触锅碗瓢盆。
“尤纳恩实在想帮忙的话，就把这些叶子的茎撕下来吧。”缇安塞给他一把可食用叶片，这种叶子通常的做法是把中间较老、不方便吃的茎撕下来，切成段后再烹饪，口感有些像前世的菠菜。
母亲以前还会经常带她去城外采摘这种叶子，只不过她们家没有那么多丰富调料，水煮后，总带着浓重的土腥味，但聊胜于无，那种日子里能吃到新鲜蔬菜已经是很难得了。
缇安停顿了一秒，强迫自己不要再想这些事，用木勺子在沸腾的汤锅里搅拌，边撒上一点盐。
尤纳恩趴在桌边，看缇安忙忙碌碌，专心烹饪，似乎暂时忘却了所有悲痛，他内心忧虑着这个孩子不知道多久才能走出失去母亲的悲伤。
缇安早已止住泪水，只有眼角还残留一点红痕，但是心里的伤痕不会轻易愈合。
之后这个孩子会去哪里，又会做些什么，尤纳恩一概不知，却由衷的希望她能重新振作起来，找到将要去往的路。
尤纳恩眨眨眼睛，在缇安疑惑看过来时，举起手展示自己的成果：“缇安，看！这样就可以了吧？”
缇安：“……”
她有些不忍直视尤纳恩手里快被扯烂的叶子，但是看尤纳恩一脸期待她能说点夸奖话的样子，缇安实在不好打击他，胡乱点头：“嗯，可以，再等一下汤就好了哦。”
尤纳恩：“真不错的香味呢，不愧是缇安！好厉害！”
“……这也没什么。”缇安抿着唇转身。
尤纳恩一手托腮，没有漏过缇安转身瞬间唇角扬起的小小弧度，他无声的舒了口气。
总算笑了啊。
·
深夜时分。
缇安躺在床上，安静的盯着天花板。
尤纳恩的木屋一直留有专属于缇安的小房间，凭空生出一个房间对尤纳恩来说简直是小事一桩。
在和尤纳恩学习的两年间，缇安有时候就会在小房间休息。
只不过今天晚上，缇安无法像以前一样，能安稳的在这间房间闭上眼睛。
她脑子很乱。
白天，乃至白天之前的深夜，这两天所有发生的一幕幕在此刻胡乱的涌现出来。
一会儿是母亲冰冷的身体，一会儿是埃尔萨梅刺目的惨白色衣袍。
还有贫民窟冲天的大火。
……以及母亲的骨灰。
缇安没有想到一个成年人的骨灰会少到连平时装水的陶罐都装不满。
那么少，又那么轻。
抱在怀里只有冷硬的触感。
缇安双手按住眼眶，好像这样就不会让眼泪流出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有风顺着窗户轻轻吹进来，窗边的藤蔓被吹得摇晃起来，枝叶与木质窗框摩擦发出了沙沙的声响。
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像是被放大了。
缇安松开手，侧头看过去。
摇晃的影子中，一只金色的RUFU停在窗上，在黑夜的映衬下，它的光芒朦胧梦幻。
“——妈妈？”
缇安猛地起身，盯着那只RUFU喃喃。
金色RUFU振动着翅膀向她飞来。
缇安伸出手，它在空中盘悬着，缓缓落到她的手指上。
熟悉的温度从手指处蔓延开。
缇安忍住说话的冲动，眼睛紧盯着RUFU，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将它吓走。
尤纳恩说，人死后灵魂将归于RUFU，所以她面前的这只，会不会是母亲灵魂所化？
缇安的目光贪恋的在RUFU身上停留，希望它能再多呆一会。
但是最终，RUFU还是再次振起翅膀。
在缇安伸手想要挽留前，骤然化成点点碎金，消散于空气之中。
就这么保持着伸手的动作，很久后，缇安才慢慢收回手，重新躺下，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她对于这个世界更加没有了实感。
内心空荡荡，毫无落点。
她要继续一个人在这样的世界中生存下来吗？
……还能够像以前一样坚强的生活吗？
缇安将脑袋埋进干草填充的枕头里。
她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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