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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新官到任,比领而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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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明十六年,孟春之初。
冬雪融退,春意阑珊,在这个万物本该生机勃发的时节,却传来了御史中丞蒋昭衷突然暴毙身亡的消息,国失栋梁,实为悲哉。
大梁虽只有一个蒋昭衷,却可以有千千万万个御史中丞,斯人刚逝,新的御史中丞苏长清就紧接上任。
朝廷赐了他上好的宅院,让其定居京都。
在这浩渺悠长的历史长河中,蒋昭衷的淡逝消亡是必然,历史太长,史书又太短,承载不了太多的东西,也许史官在修史时会在某个边边角角随意地划上一笔,可终归还是没有几个人会真的在意,人们走马观花之后,顷刻间便全都抛之脑后了。
在这世间,能诚挚将他铭记于心的,便只有萧君识。
蒋昭衷年长于萧君识,萧君识初到官场时,得了蒋昭衷很多点拨提携和照顾,亦师亦友,两人同朝为官数载,一路相互扶持,在官潮宦海中前行,情谊深厚。
这些许年来,萧君识最为重视的人就是他的这位兄长,蒋昭衷。
可蒋昭衷的身体一直都很健朗,从未有过什么恶疾,如今却突然暴毙身亡,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他死后,朝廷就下令即刻厚葬,不得延误。又接来了苏长清,顶替蒋昭衷的职位。
萧君识驾马刚进京都城,就听到了城中百姓在议论惋惜那亡故的御史中丞,萧君识却怎么也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快速下马,拉着旁边的一位老媪问:“你们刚刚说,谁不在了?”
老媪被人突然拉住质问,本来是有些生气想发火:“谁呀?”,但定睛看清此人是萧君识,脸色就突然变得温和:“哦,原来是萧大人啊。”
萧君识不想听她的客套话,急切重申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到底是谁不在了?”
老媪回答:“是蒋大人!”
“哪个蒋大人?”
老媪:“就是那位与萧大人您要好的御史中丞蒋昭衷,蒋大人!”
“兄长,怎么会!”听到蒋昭衷的名字,萧君识不可置信站在原地,轻声地念叨着。
但是,他还是心中怀着一丝侥幸,骑上马快速来到了蒋昭衷的府邸,大门上方已经没有了蒋府二字,映入眼帘的是一派办完丧事后的萧寂颓凉。
蒋昭衷虽出身贵族,但他这一脉却早就没落了,只不过是有名无实罢了。
他幼丧考妣,至死未曾娶亲,按国律,大臣无后,离世之后,就要收回他府宅归国家所有,他的丧事是朝廷一手操办的,与他有关的东西,大都随葬或是烧了,如今却只有一座空宅,能够勉强证明他来过这世间,萧君识落寞的站在原地,迟迟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大人!”
萧君识抬眼望去,是他的下属陈肃在喊他。
陈肃接着道:“大人,蒋大人的墓地就在西郊,大人请随我来。”
虽然萧君识已经从他人口中反复确认了蒋昭衷确实已经死了,按理来说应当是心中有了充足的准备才对,但是来到墓地,看到碑刻上那醒目的几个大字时,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他从马背上拿下了一壶酒,放在了蒋昭衷墓前。
“兄长,还记得月前我远赴靖州时,你给我践行,特地叮嘱的,让我给你带一壶靖州佳酿回来吗?我一直都记着呢,怎么如今我来了,你却不在了呢,今后,我与谁把酒言欢啊,兄长!”
他控制住了心中的悲恸问道:“陈肃,我走之前兄长还好好的,怎会突然暴毙身亡,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陈肃微微躬身回答:“蒋大人并无任何的异样,每天的生活都很规矩,上朝面圣,下朝回府,最多就是和几个老臣聚聚,商量一些关于朝政的事。”
“只是如此吗?”
“是!”
可萧君识始终认为,蒋昭衷的死没这么简单,定是有人故意为之。他在蒋昭衷墓前暗自立誓,定会查明真相,让兄长瞑目,让小人偿命。
萧君识喜于写人物,他不轻易下笔,此生只写珍视和憎恶之人。
他认为有些人的嘉言懿行应当被记录,供世人流传。而那些大奸大恶之人,其恶行也应当受万世唾弃,醒世警俗。
他早就想过要给蒋昭衷著书立作,等写好了,就拿出来给他看看,让他本人来亲自纠察考证,到如今,执笔泼墨的也只有他一人了。
若说谁最有嫌疑杀害蒋昭衷,在萧君识看来,首先就是蒋昭衷在朝中的那些政敌,尤其丞相张卓远最甚,其次,就是那个刚上任的御史中丞苏长清,虽说这官职是朝廷给的,可最后受益的明显就是他苏长清。
春华初绽,一派盛景,萧府也不例外,别院那颗枯了好几年的桃花,今年竟然抽出了鲜嫩的枝丫,开了一树灼灼娇美的芳菲,微风拂过,从枝头随手带走了几片花瓣,翩翩起舞。
萧君识身着白衣素裳,随意的披散着头发,在萧府院亭处挺立地站着,看着长空中肆意飞舞的桃花若有所思。
陈肃走了进来,向萧君识禀报着近日里的调查所得。
“苏长清!”萧君识握紧了拳头,,心有不甘地念着这个名字。
陈肃知道萧君识是因为蒋昭衷的原因,才会这般不满苏长清,他着素衣是为了给兄长守丧,披散头发,是因为神思忧伤,顾不得收拾自身,也就显得这般不修边幅,闲散无谓了。
陈肃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小心地应着他的话:“是,此人原本只是玢州一个籍籍无名的地方小官,后来好像是经人力荐,他才走运接替了蒋大人的位置。”
“那举荐他的人是谁?”
“是,张丞相。”
听了陈肃的回答,萧君识脸上的怒意更加凌盛了。似一把熊熊燃烧的烈火,仿佛稍有不慎就会燃烬周围的一切。
玢州就是一个偏僻的小地方,在那种地方做官无异于流放,玢州小官本多是偏安一隅,渺小无长的小角色,可以说相较于中央官员,是低贱的不能再低贱的了,出身那种地方的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上御史中丞这个位置的,可偏偏是这苏长清承接了这个位置,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朝廷并没有对外讲明他的来处,只说了他叫苏长清。
“原来是那只老狐狸,兄长在世的时候,他就处处针对,既然苏长清是他力荐的,那就绝对不是什么善类,他们两人关系肯定不一般,定然都是狼狈为奸,沆瀣一气的奸佞之人。”
萧君识冷笑一声,强压着脸上的愠色:“兄长这边尸骨未寒,他们就急着找人来填补空缺,这是国家运行需要,倒也无可厚非,可为什么是如此低贱不堪的一个人,莫不是这御史中丞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当的吗,真当我大梁朝政是儿戏吗!”
毕竟在萧君识的眼里,蒋昭衷芝兰玉树,政治上励精图治,是个实打实的清官嘉吏,萧君识把他视为了一个标准,认为御史中丞就该是他这样的才对。
他接着询问道:“听说,苏长清如今已到京都了?”
陈肃回答:“是,他的现居的府宅就在东城您月前新买的宅子旁边。”
萧君识不屑道:“哼,一想到要与这种人比领而居,那新宅子我都不想再踏足半步。”
陈肃有些不知所措:“啊?大人,那宅子,您之前不是亲自去看了,说地段很好,很是喜欢吗,您还说,等您从靖州回来,就搬过去呢,属下们和家丁早就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您的一声令下了。”
陈肃觉得萧府上下的人都准备了这么久的事,却因为一个苏长清而终止,实在是有些不值当。
见萧君识没有回话,陈肃鼓足勇气说道:“大人,属下觉得,这位苏大人,我们也是知之甚少,倘若他当真是个大奸大恶之人,或者真的与蒋大人的事情有关,我们住他旁边,也好搜集罪证,让其无所遁形,倘若他不是,也可以认识一下,就当交个朋友也,大人觉得呢?”
萧君识点头道:“交朋友倒是不必,不过,只要时时刻刻盯着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但凡他稍有行差踏错,我就去参他一本,如此,倒也不错。”
陈肃听到了萧君识同意搬家,心中欣喜:“大人高见!”
萧君识说:“不行,为避免夜长梦多,我今夜就先亲自去会一会这个苏长清,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何方妖孽,竟然有本事与张卓远那个奸臣勾搭上,还敢来京都做这御史中丞。”
陈肃不解地问:“大人为何要晚上去,可要属下跟随?”
萧君识说:“晚上是人最容易放下戒备的时候,最容易看清一个人的真面目,此番,我一人前去即可,人多了,反而会打草惊蛇。”
陈肃:“是!”
夜里,月色朦胧,在云彩里若隐若现,萧君识前往苏长清府路上,月光恍惚,只是勉强能让人看得清道路而不至于撞到街道两旁的摊架。
倏地,闯出来一个身着白衣,头戴纱帽,却显得有些慌不择路的人。
紧接着后面传来一群士兵的声音:“站住,你给我站住!”
此人仓惶跑来,看到了在路上的萧君识,没等萧君识反应过来,就拉着他去到了墙边,将他按在了墙上。
萧君识不明所以,连忙询问:“姑娘这是做什么?还请自重。”
那人没有出声,只是伸出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夜里巡查的士兵慢慢靠近,看到这边有人,就立马朝他们跑过来,听到那浑重且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那人却突然点了萧君识的穴道,拿出一把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面对着他。在那纱帽的遮挡下,旁人看不到那匕首。那人的另一只手拿着毒针用力抵在他的腰上,仿佛是在警告。
士兵看到了那边的人影连忙问:“谁在那边?”
那人拿着匕首的手轻轻在他的脖子上晃了一下,萧君识无奈知会道:“是我!”
他们认出了萧君识的声音,有些不敢相信地试探道:“是萧大人吗?”
萧君识回答:“是!”
“那大人您身边的这位是?”
那人再次用匕首威胁他,这一次稍稍有点用力,那刀划破了他的脖子,渗出了鲜红的血液,那人像是在警告他,要想活命,就不要乱说话。
萧君识笑着地对士兵说道:“这月黑风高夜,原本想着应当是鲜有人影的,不成想竟然遇到了诸位在此巡逻。至于我身边的这位姑娘嘛,自然是……”
他笑了没有多说什么,那停顿与留白却恰到好处,光看两人的样子与姿势,士兵们凭想象也能脑补出那非同一般的关系。
话还没有说完,那人却配合地凑了上来,手上的匕首却握的更紧了,两人近的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萧君识被点了穴,动弹不得,只能任其宰割。
为首的士兵见状,假装轻咳了一声:“既然这里没什可疑的人,那我们就不耽误萧大人好事了,先行告退!”
“你们,跟我去另一边搜搜!”士兵头子摆着手一声令下,威风凛凛地带着他们离开了。
那人迅速从萧君识身上下来,做了一个抱拳道谢的姿势,头也不回地走了,紧接着使出轻功,跳上房檐,几步之后便消失不见了。
萧君识看着他消失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看那娴熟的身法,定然是个惯匪,他用内力挣开了那人所封的穴道,用手指轻轻擦了擦脖子上快凝固的血迹:“下手如此鲁莽,没个轻重,真是个禽兽,下次千万别让我抓到你,不然,有你好受的。此番,怕是连名节都要被你给毁了!”
京都城可是一堵透风的墙啊,只怕明日一早,太傅大人萧君识夜会美娇娘的风流韵事就会传遍大街小巷了,再经他人添油加醋地传上一番,真不知道,最后流传的版本到底如何,反正是清白不了了。
他走到来到苏长清的宅府门前,却又停住了脚步。
苏长清刚到京都,一直闭门不出,同京中官员更是形同陌路,此时又是深夜,萧君识又应该以什么身份,什么噱头光明正大的走正门呢,显然此法不通,如此看来,唯有像刚才那人一样做个墙上君子,爬人墙角方可行。
萧君识从自家新宅子的院墙处来到了苏长清的住处。
这是他第一次到访,不熟悉这府宅的布置,也不知道苏长清到底在哪里,只得四处游荡。
一女使手上端着冒着热气的东西走了过来,萧君识赶忙退置粗大的柱子后面隐蔽起来。
走了这么久都没有看到一个人影,或许,跟着她就可以找到苏长清。
几步之后,他们来到了一个别有风致的庭院,一看这装饰,便可知晓,这屋的主人,定是个很有格调之人。
冷风拂过,房间里传来了阵阵响亮连绵的咳嗽声,听到这声响,女使便加快了自己的步伐,朝房间走去。
萧君识紧紧跟了上去,在窗边仔细洞察着里面的一切。
只见床榻上躺着一个面容憔悴虚弱,脸色苍白的人,他看起来弱柳扶风,病骨支离,却又纤美楚怜,那张脸让人看了只觉得心生素悯和怜爱,需得悉心呵护,否则风一吹他就会碎成一地。
此时本是孟春,虽说春寒料峭,可他这满身的裘毯厚裳却是如此的不合时宜,活像处于寒冬一般。
他又咳了几声,猛地吐出了鲜血,那女使赶忙拿着雪白的绢帕给他擦拭着嘴角的斑斑血迹,又急忙端了桌案上的药送到他的跟前。
女使眼眸中写满了担忧:“大人,您身子不好,还是快些喝了药,早点休息吧。”
男子接过药,眼睛轻轻地瞥了一眼窗边,又快速收回,若是不仔细看,都不能轻易察觉,他慢慢的喝了药。
“我来这京都也有几日了,奈何身体孱弱,未能去参拜蒋大人的英灵,我自知卑鄙浅陋,萤萤微光岂敢……”他又忍不住咳了几下,声音也变得虚弱了很多,他深吸一口气之后,又接着说:“岂敢与日月争辉。”
女使忙放下手中的药碗,轻拍他的后背,替他顺着气:“大人,别这么说,您群超绝伦,又怎么会比不上他呢,奴虽不才,但也听他们说过,那蒋昭衷可不算什么有能之士,近些年来,他也没有什么突出的功绩作为,不过是与那萧大人走得近,全然仰仗他,才有了后来的懿名。”
萧君识听着他们的话,他双手早就不自觉地紧握起来了,毕竟其在他心里的地位是崇高而神圣的,他亲手将他奉在神坛,百般敬仰,又岂能容忍他人将他拉下来肆意践踏蹂躏,这般折辱。
终于他按耐不住心中的怒意,一脚踢了过去,破门而入。
女使见门突然被踢开,又走进来一个脸上写满杀气的人,她害怕地哆嗦着,但还是鼓起勇气问他:“你……你是谁?”
萧君识怒气凛然:“你刚刚,是在折辱蒋大人?”
女使突然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语,竟被他听了去,这人定是珍视蒋昭衷之人,否则,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见萧君识这逼人的气势,女使慌张地说:“没,我,我没有要折辱蒋大人的意思……”
苏长清用微弱且铿锵的声音说道:“萧大人,婢子无知,冲撞了蒋大人,还请萧大人息怒,我在这里替她向你道歉。”
说罢,便起身,撑起虚弱的身子慢慢走向萧君识,在距其两步之遥之处,苏长清却又顿感周身血脉拥堵,气冲眉心,吐出一口鲜血,那血溅到了萧君识的衣服上,鲜红醒目。
苏长清只觉得下盘不稳,双腿无力,就瘫软倒在了地上,女使见状忙去扶住他:“大人!”
萧君识往后退了几步,抬手轻拍衣服上的血,事后还提起手指在空气中嫌弃的抖动了几下。
苏长清看着他,眼神恳切地道:“对不住了,萧大人,弄脏了你的衣服,你放心,会赔尝给你的。”
萧君识蹲下身来,勾起他的下巴看着他:“赔偿我?就你这副行将就木的模样,你拿什么赔偿,我这衣服是小,可是你们方才说了蒋大人的不是,那就是不行。”
他收回了他的手,突然露出一个笑:“不过,还有一个法子,倘若你能亲自去蒋大人的墓前跪上六个时辰,真心忏悔,我就可以既往不咎,你当如何?”
女使慌张地朝萧君识磕着头:“大人,是奴犯下的错,全然与我家大人无关,他身子不好,别说六个时辰了,就是半刻也吃不消啊,奴求您,就让奴去跪吧!”
“行,我答应你,我跪!”苏长清道。
萧君识不禁嗤笑:“苏大人,真是好骨气,不过就凭你现在这副模样,站都站不起来,去蒋大人墓前跪安,只怕会扰了他的灵安啊。”
女使惊喜地问:“那萧大人的意思是,可以等我家大人养好身子再去?”
萧君识摇摇头:“不,兄长素来宽宏大度,可我不是他,没有这么多的耐心,看在兄长的份上,苏大人觉得明日如何?”
苏长清淡淡地说:“一切听大人安排。”
萧君识站起身来,将欲离开,回过脸来对苏长清说道:“苏大人,祸从口出,这京都不比你原来的穷乡僻壤,可不是什么话都能随便说的,此番是我仁慈,不过小惩大诫,若换了旁人,苏大人只怕是连命都没有了。”
苏长清点头道:“萧大人教训的是,谢大人宽恕。”
萧君识拔足离去,女使连忙拿出一颗药丸递给苏长清,苏长清服下之后,运气疗养,转眼又呈现出一幅生龙活虎的面貌,全然不似刚才。
女使问道:“原来这就是大人今日说的,会夜间到访的客人啊,大人方才叫他萧大人,莫不是您一直留意的太傅大人,萧君识,可他不是今早才从靖州回来吗,怎么夜里就来找大人了?”
苏长清回答:“京中相传萧君识与蒋昭衷是金兰之交,兄弟情深,倘若只是逢场作戏,走走过场,那他今日便不会来,倘若传言为真,那么他就一定会来,那也就说明,往后他会是我们行事的一大阻碍,要么就让他对我放下成见,要么就杀了他,以免后患无穷啊!”
女使点头:“那大人明日当真要去?”
苏长清回答:“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去参拜蒋大人,他这次借机发难于我,无非是看不上我,觉得我不配接替他的位置,再者,蒋昭衷正值壮年,却突然暴毙,我无疑是最有嫌疑的人,无论如何,在他眼里,我都是威胁,都是不堪的。”
女使疑惑:“可是他不都看到了您刚才那副模样了吗,难道还觉得您有威胁?”
“不,诚如他刚才表现出来的,只是他想让我看到的一面,焦躁蛮横,无理冲动,萧君识又不是稚子,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他让我去跪,一方面是不满我迟迟未曾拜见蒋大人,同时也是为了试探我罢了。”
他对女使说道:“明日加大药剂,让淮舟让做好准备,既然萧君识把戏台子都搭好了,那我们就必须陪他唱完这一出戏。否则,就显得不知礼了。”
女使向苏长清禀报着:“大人,三日后,怡欢院里,西延国的人会同咱们交涉,上头吩咐了,要把图纸准确无误地传出去。”
苏长清道:“长月,吩咐下去,让各方做好万全的准备,三日后的交易万不能出任何的纰漏。”
长月:“奴明白!”
夜莺长啼,晚风微拂,萧君识走在回府的路上,长街房檐之上飞下来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向萧君识禀报着得到的情报,却看到了他脖子上的伤,连忙问道:“大人,您受伤了?”
萧君识摆手说道:“无碍,说正事要紧。”
“属下打听过,这苏长清原本也是身强体健的人,在来京都之前,曾经遭人暗杀,后又苦于皇命不可违,就拖着一个病体来到了京都,之后就一直病怏怏的。”
萧君识总觉得苏长清是一个深不可测的人,他那平静的表面之下必定暗潮汹涌,绝对不是一个可以轻信之人:“遭人暗杀,还当真是一个人品败坏,处处树敌的人,此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黑衣男子道:“属下曾派人到他所任职的玢州调查过,仔细盘问了在玢州伺候过他的人,又向当地百姓打听了一番,综合双方口径,方才得知。”
不过,萧君识仍旧觉得有问题:这苏长清多半是故意放出消息让我知道他是当真受了伤,如此一来,就算他闭门谢客,也是情有可原,他知晓我定不会与他善罢甘休,刻意让他的婢女引我看到他那副轻轻一碰就会碎的连渣都不剩的模样,好让我放下对他的警惕,夸耀蒋大人,全了自己惜才无争的形象,让婢女出言顶撞,激我出手,想摸清我的底细,这样一个人,心机太重,城府太深,不好对付啊。
萧君识突然想起了方才遇到的白衣女子,就急忙询问:“对了,今晚,京都城可是出现了什么飞贼或者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