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第八章.镇暴添乱 ...
-
吃了她攻击的人连滚带爬的躲在其它人后面,颇有打不赢也要撑场面的架式,或者说还存着当路障的念头,就是不愿干脆的放夜无边等人离开。
夜无边本就没有轻易放过他们的念头,只是她刚吃饱不想弄得满身血腥味,还得花功夫清理,又要拖延出发时间,她嫌麻烦。
「看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有什么本事就来吧。」
但现在却似乎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她临危不乱的张狂冷笑。
「小子找死!谁哭谁笑还不知道呢!」
不知谁的吼叫震得人耳朵发疼,几十颗石头朝夜无边等人身上砸,伴随其后的还有数不清的木棒乱挥,姑娘被夜无边护着,她抽刀潇洒恣意的狂舞,彷佛在身边张开一道无形的防护网,滴水不漏的将所有攻击挡下,单刀锋芒凌人,艳阳高照银光闪烁,夜无边矫健的身手彷佛天降神兵,锐气直逼得让人不敢胆寒。
「这小子不好惹,大哥…」有个年纪较轻的贼子吓得胆战心惊,扭头请示。
血花飞溅,银色的光晕反射那贼子的面庞,他看见自己那苍白的面容,以及沾附在脸上的血渍,尚未完全明白发生何事,踉跄的脚步却踢到一个圆碌碌的东西。
他低头望去,随即腿软的跪倒,连滚带爬的想离那个东西远一点。
和他面面相觑的,是头子那面目全非、横布刀痕的头颅。
红通通的酒糟鼻凹陷歪扭,眼珠子掉出眼眶,被割裂的嘴巴舌头外露,死相难看至极,年轻贼子精神受到强烈冲击,哭号着惨叫,双腿却不听使唤。
夜无边嫌他吵,蹬腿在半空中扭腰翻飞,膝盖狠狠砸中他的后脑,飞快的一钩一带,将他的脸压在地上,跺了几脚的同时反手使刀,在他身上戳了数个窟窿,顿时他血如泉涌抽搐不止,夜无边冷血的表情分毫未动,踩踏他的背脊飞翔似的在人群中穿梭,每次跃动都带走一条性命,简直视人命如蝼蚁。
杀声震天的屠戮场面残暴冷酷,夜无边面无表情,双眼冰冷犹似霜雪,鲜红的血液流淌在碧色草地间,染红了泥土,让人晕眩的不知是艳阳还是血腥气息,痛呼与哭吼随着刀锋闪烁渐渐消失,最终一切归于死寂。
而秋水这时才踏着蹒跚的步伐到达,目瞪口呆的看着夜无边冷傲的身姿立于坡顶,喉头干涩难以言语,想靠近却动弹不得。
与其说害怕,不如说他觉得彷佛有道巨大的鸿沟横亘在两人中间,让他不知所措。
夜无边甩去刀上沾附的血珠,伸手想搀扶跪在地上的姑娘,却没意识到自己凶神般冷漠的面容与满身殷红何等骇人,姑娘缩成一团,泪眼婆娑的抱头自我防卫,不敢与之相视,不愿与之接触,含糊的哭嚷着什么,但声音太小听不清楚。
夜无边被血染脏的脸看不出神色是否变化,伸在半空中的手彷佛冻结,停了好几拍才缓缓落下,她不言语也不动,就只是怔怔注视着眼前的人。
那画面如此寂寥,甚至有些悲哀,带着血腥味的微风吹拂,秋水胸口像被什么东西淤塞住,难以喘息,麻木的手脚却突然有了力量,他凝滞的神智被某种情感牵引,走上斜坡来到夜无边身旁。
他撕下衣角,替夜无边清理脸上的脏污,虽被那拒人于千里外的冷厉眼神弄得头皮发麻,但他不肯退缩,夜无边又没有抗拒的动作,秋水便假装什么都没看懂,执拗的继续动作,说来也算胆大不已。
「嗯,干净多了,这样才不会吓到人嘛。」
秋水这番睁眼说瞎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反正没人回答他,充其量不过算自我安慰罢了,但他不在乎。
他背对夜无边,不管那彷佛能将他身上戳出洞的目光,弯腰朝姑娘微笑。
连夜无边那种性子狠烈的人都能搞定,一个普通姑娘如何承受得住他那宛如月之女神的绝美笑容?何况他还有堪称终极秋波的最后绝招,那姑娘几乎化为一滩春水,什么恐怖慌张全都给忘了,夜无边跟地上的少年直接被她无视,着迷的看着眼前这个俊美无比的青年,甚至还露出傻笑,自动自发的往秋水靠近。
简直跟摄神术没两样,他就算哪天被人拱上神龛拜都不意外。
夜无边亲眼目睹那姑娘的剧变,五味杂陈的暗想。
「姑娘,妳有哪边伤到了吗?」秋水笑盈盈的问。
「我没事,多谢公子关心。」
那姑娘双颊红晕,借着秋水的搀扶起身,目光黏在他脸上,彷佛被勾走魂一样恍惚迷醉。
「那真是太好了,不知你们怎么会被这些人袭击?幸好有她搭救,否则就危险了。」
秋水不着痕迹的躲开姑娘向他贴近的脚步,搭着夜无边的肩膀说道。
「小女子不过是来山上采药草,却遇上这批贼人想羞辱小女子,这位小兄弟路见不平,本想帮助小女子脱困,却不敌他们人多,幸得大侠相助,这才安然无恙…」
那姑娘手指着地上的少年、嘴巴讲的是夜无边,却含情脉脉的盯着秋水,彷佛救她的人是他一样。
秋水被这过分热切的目光弄得全身起鸡皮疙瘩,总觉得像要被生吞活剥似的,不由自主的跟夜无边越贴越近,几乎是拿她来阻隔姑娘了。
夜无边没好气的斜睨秋水一眼,这家伙是审美观有问题啊?人家长得可比她好看多了,至于这么离谱?何况拿她当挡箭牌对吗?
夜无边却不明了,秋水经历过妓院的摧残后,不论美丑,只要有人以充满情欲的目光看他,便会让他深感恐惧,更糟的是还会连带想起当初身不由己的丑事,那些精神创伤历历在目,回忆起就是阵阵恶寒,难以平息。
反而夜无边那犹如寒霜似的冷冽眼神,才能让秋水安心放松,那不冷不热却温柔的态度,与他感激和倾慕之情相交总和,才令他做了这些事,绝非夜无边想的那么单纯…
或者说比起挡箭牌,夜无边更像他的定心丸,但秋水无颜说出口。
说到底,他终究是男人,而天下哪个男人会像他这样,寻求女人的庇护?
刻在骨子里的传统简直像针扎般戳心,忘不了又拔不走,让他随时如芒在背不敢松懈,就怕被人更加轻贱。
一时无话,唯有风声呼啸而行,众人各怀心事。
那姑娘终于转移视线,面对夜无边横布伤疤的脸,自知刚刚做了失礼之举,连忙歉疚的弯腰行礼表示感激,却仍不敢直视她的眼神。
「这位大侠,刚刚小女子只是太害怕了,还望莫怪…真的非常感谢您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回报,不妨来寒舍作客几日…」她边说边偷偷观察秋水的反应。
说得好听,但目标是秋水吧?当我瞎眼了?夜无边不以为然的冷笑。
秋水终究没见过世面,撑一下场面还行,遇到意料外的事立刻翻车了,不知所措的等夜无边发落,不敢随意答应,免得惹火夜无边。
刚刚已经领教过她的脚程了,千万不能让她气到丢下我啊…绝对追不到的。
秋水捏着夜无边的肩头,心慌意乱的想着。
这小子干嘛神经兮兮的?怕我把他卖了不成?夜无边不解的想。
无论他二人的出发点多分歧、想法怎样南辕北辙,结论却是差不多的。
一个不想松手、一个不肯放手,答案便出来了。
「姑娘不必如此客气,举手之劳罢了,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
夜无边淡淡拱手说道,拉上秋水便转身欲行。
「这…且慢!这位小兄弟于小女子也有恩,小女子总不能放着他一人在此,厚颜再请二位帮忙可好?」那姑娘不依不饶的追上,指着还在昏迷的少年哀求。
这可怜的家伙,明明是仗义出手,却到现在才成为众人焦点,都不知道这姑娘到底是真关心他,或只是刚好拿他来当挽留人的借口?
夜无边对这心善的少年并不反感,虽说自己性子孤僻冷傲,且跟这种人的观念高机率不合,可这些不妨碍她钦佩在这种世道中,还能保持良善之心的人们。
看似太平的时代,却还有许多污秽的阴暗面在底层流动,或许正是每个新朝代的宿命吧,目前离真正的和平盛世还久得很…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事,因此夜无边才会对少年如此宽厚。
可以的话她尽可能不与之接触,因为她自知性子太烈,不接触产生冲突的机会就少,先前会故意往跟他不同的方向走,也是因为如此。
没想到还是牵扯上了,这是哪种缘分啊?这贼老天,到底想干什么?
夜无边捏着眉心,心里一大串杂念在奔驰,想到那少年拿到金创药就感激涕零的模样,还是没能撇下他。
「…带路吧。」夜无边扯出那少年抱着的包袱给秋水,便扛起他,对姑娘说道。
秋水看到夜无边的动作,想到她之前对待自己是用「抱的」,整个心花怒放,乐颠颠的跟在夜无边旁边,扬起的笑容甚至比灿烂阳光来得耀眼。
那姑娘简直要晕了,夜无边捏着眼角,很想打晕这祸害世界的笨蛋,但她忍住了。
没事不要乱笑啊!她真晕了谁来扛啊!你这瘦不拉几的身板行吗?!
四个人中除去一个昏迷之人,就有三种不同的思绪在狂飙,气氛之混乱简直难以形容,一个冒粉红色泡泡、一个心里开小花、还有一个血压在升高,说多诡异就多诡异,幸好荒山野岭里没别人在看热闹,否则真不知该如何做评。
-----------------------------------------------------------------
那姑娘叫婉儿,独自住在没落的荒村里,穿过幽静的竹林,位于一座湖泊旁边的草屋便是她的住所,草屋小巧玲珑,挤不进四个人,屋外陈旧的棚子勉强能遮风避雨,夜无边三人只得在屋外安歇。
婉儿一到家便忙前忙后的煎药,耐心的替少年疗伤,看来她并不单单只是嘴巴说说,是真的对那少年心怀感激,夜无边见状便卸下几分成见,不再对她冷眼。
「大侠,小女子这里有几件宽松的旧衣,您若不介意可以供您替换。」
婉儿翻箱倒柜,好不容易才找到几件压在底下的旧衣,亲切的递给夜无边。
最初的惊慌与对秋水的着迷平定后,她不再那般畏惧,反而夜无边有些不适应。
「…谢了。」她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坦然接受,独自去湖边洗浴。
秋水跟去也不是、留着也不对,坐立不安的频频看向夜无边消失的方向。
婉儿殷勤的找他聊天,却始终拉不回秋水的注意力。
「…公子对那位大侠很是上心呢,不知两位是什么关系?」她有些丧气的问。
这世间经历太多变故,时下颇有不少龙阳之好的男人,这位美男子难道也是其中之一吗?否则如何解释他对自己这正当妙龄的女子视而不见呢?
平心而论,婉儿生得相当好看,她大约将近二十岁,肤白细嫩、水灵俏丽的,怎么说都不像会被男人冷落的模样(否则也不会被贼人盯上),没想到秋水却对她敬而远之,令她百思不得其解,不顾形象的直言问道。
「…她是我的心上人。」
秋水整颗心都挂在夜无边身上,没有想太多,只是单纯想让婉儿退却,便坦荡荡的如实以告。
那瞬间,气氛突然冷冽不少,秋水打了寒颤,不明所以的四下环顾,没有注意到面前的少女流露出的阴森表情,更不知道他招来了怎样的麻烦。
「如此说来,是小女子不识相了,多有冒犯之处,还望海涵。」
她巧笑倩兮,端庄的向秋水叩首,眼中的邪气收得干干净净,见不到一丝痕迹。
那夜,夜无边等人吃饱喝足后,婉儿便回草屋歇息,夜无边也不管其它人怎么想,习惯性的把秋水抱在怀里,却怎样都睡不着。
秋水也迟迟无法入眠,只得和夜无边大眼瞪小眼。
山里的空气清新而甘甜,璀璨繁星在天际闪耀,月色娇柔的从云朵间隙洒落,透过棚子的缝隙照射到两人脸上,柔和的光晕像是能抚慰心灵。
夜无边一直保持着若有所思的神情,秋水不明所以,充满疑问的看着她。
「…我总觉得哪里古怪。」夜无边接收到秋水的眼神,撑起半身,凑到他耳边低语,那画面从远处看,简直像在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暧昧不已。
草屋里传来细微的声响,随即被风声掩盖,即使是夜无边也没能听见。
「什么地方奇怪?」秋水虽然有些害臊,但也算习惯夜无边太过爷们的作风,虽被圈在她的臂弯中,几乎算压在他身上了,却没有丝毫退却之举,好奇的问。
说来奇怪,任何人的逼近都会令他恐慌,却只有夜无边的接近令他期盼欣喜,秋水知道自己无药可救的迷恋着她,却没想到程度这么深,果然「情」这一关,沾染上了便能改变所有…他暗自苦笑。
「她说她一个人住,怎么会有男人的衣服?这荒村的人都去哪了?她干嘛一个人住在这种鬼地方?有菜跟茶就算了,饭席上的酒从哪里来的?她又不喝酒,没道理买来放吧?这些你不觉得奇怪吗?」
夜无边冷冽的眼珠在幽微光线里熠熠生辉,条理分明的字句里所有可疑的点都被她提出,让人心生疑窦。
秋水看着夜无边身上那套浅灰色的男子长衫,微微皱眉。
「…或许这村里曾发生什么变故也未可知,说不定她不过是不想离开故居?酒…说不定是以前村人留下来的?会不会是妳想多了?婉儿姑娘应该不是坏人吧?」
秋水知道夜无边疑心病很重,只得小心翼翼的斟酌字句,不想直言惹她生气。
是就好了。她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对这太容易信任别人的呆子没辙的叹。
夜无边被欺骗太多次,即使稍微卸下防备也不会全然相信旁人,但她不想多做争辩,只是耸耸肩倒回去睡。
算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奈她如何?
秋水认为自己说服了夜无边,心情颇好,自动自发的更贴近她,还蹭了蹭,嘴唇无意间碰到夜无边的脸颊,他却一无所觉,喜孜孜的闭眼。
这小子偷亲?!
夜无边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扭头,看到他那张毫无防备的脸,一口气卡在喉间,怒也不是、不怒也不对,只得扯扯他的脸皮泄愤。
秋水吓了一跳,委屈巴巴的想问出了什么事,夜无边却要他闭嘴不准多话,搭着他的腰的手却没松开,更让秋水摸不着头绪,不知哪里惹到她了。
这段小插曲过后,两只夜猫子才终于睡下,静谧的夜晚里虫鸣唧唧,幽微的月色均匀的撒在每块土地上,万物安宁而柔美…
除了从草屋缝隙朝外窥视的那双森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