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言》三生琥珀

32、第 32 章

　　九年的时间很长，长到慕北辰觉得有时候觉得已经过了一辈子，但是那个人的样子却还是那么清晰，仿佛昨天才见过面。
　　那件事之后，穆东城安排了很多次机会让慕北辰出国，但是都被慕北辰拒绝了。他仍然留在国内，仍然在寻找。随着时间的延长，符合慕北辰描述特点的人越来越少，私家侦探们也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个始终无解的案子上。
　　慕北辰和穆东城一起打理慕家的业务，穆东城仍然是温文尔雅，慕北辰仍然是冷酷决绝，两个人配合得倒是天衣无缝，连续三年身价都在四大家族之首。
　　当你足够强大，你的缺点就不会被人诟病，反倒会被人追捧。
　　当年慕北辰在媒体面前出柜，所有人如躲避瘟疫一样躲着慕北辰，慕家的事业也一落千丈。后来凭借两个人的实力逐渐爬到四大家族之首的位置，媒体对慕北辰的性向避而不谈，所有关于慕北辰的新闻都集中在慕北辰的外貌和能力上，更是有很多男孩主动接近慕北辰，公开表示对慕北辰的爱慕。喜欢同性竟然没有像之前那样被人诟病。
　　只是慕北辰仍然独来独往，这么多年，身边从来没有出现别人。慕北辰也只关心两件事，生意和寻找那个人的消息。慕北辰一直记得楚合言用枪指着他的时候说的话，“你没用的样子太难看了。”他知道楚合言只是想让自己放手。如果自己能够再强大一点，是不是就可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有时贺景行和沈青川聊天也在感慨，这算不算是因果报应，当年贺景行有多为楚合言鸣不平，现在看到慕北辰这个样子，也觉得楚合言的付出值了。只是那个人到底在哪没人知道，慕北辰这种状态还要持续多久，也没人知道。
　　只有慕北辰知道，寻找楚合言只是自己继续活着的原因，每天睁眼的动力就是可能会有那个人的消息，就像九年前找到他那样，突然出现在自己的手机或者邮箱里。如果有一天真的有证据证明楚合言已经死了，那么，活着，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慕式集团最近在收购一家芯片制造厂，并购的时候被告知在版权上还有些问题。慕式的律师团队联系了国外一个有这方面经验的律师团队指导。
　　慕北辰只是点点头，他只需要保证收购顺利进行就可以，其他的过程就交给律师团队处理了。
　　慕北辰穿上外套要出门，经过二楼走廊的时候，无意间瞥到一楼大厅正在和慕式的律师付明接洽的人。三男一女，距离慕北辰最远的男人看起来那么面熟。
　　慕北辰的心嗵嗵痛地跳了起来，一直盯着那个人看，直到一行人消失在电梯里。
　　慕北辰快速地跑进楼梯，在电梯里打电话问前台，律师预约开会的用的是哪一件会议室，来到刚刚一行人坐过的电梯门口，不耐烦的按着电梯按钮。
　　以前不是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形，慕北辰已经不记得失望多少回了。但是只要有一点相似，只要有一点希望，慕北辰都会毫不犹豫的飞奔过去。
　　慕北辰打开会议室的门，所有人都看向他。
　　慕式集团的付明律师并没有接到慕总要来参会的通知，所以看到慕北辰突然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赶紧站起来向对方律师团队做介绍。
　　“这是我们慕式集团的总裁，慕北辰。”付律师向前伸手，想要把慕北辰引导座位上，慕北辰却没有过去，而是径直走到一名对方的律师面前，怔怔的看着对方。
　　对方是一名带着金丝眼镜的男人，个子很高，合体的深蓝色西装，发丝飘逸。
　　所有人都有些尴尬，付律师赶紧绕过桌子站到慕北辰身边介绍着。
　　“这是金郑律师事务所的律师Alex，郑嘉禾。”付明还想继续介绍其他人，慕北辰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这位郑律师，这个名叫Alex的律师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绅士地伸出右手，“慕总您好，我叫郑嘉禾，您可以叫我Alex。”
　　慕北辰愣在原地，一直看着面前这张脸，甚至忘记把手伸出去。
　　Alex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收回手。
　　慕北辰缓过神，“不好意思郑律师，刚失态了，您长得……很像一位故人。”
　　慕北辰转身回到慕式的一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打算旁听这次会议。
　　付明赶紧招呼大家坐下，把材料分发下去。
　　Alex坐到桌子对面，拿出文件和笔，专业地和慕氏公司的律师代表交谈。
　　交谈的内容慕辰辰一个字都没有听到，只是一直看着眼前的律师。长相和声音都和九年前的楚合言那么相似，但是气场和气质又完全不同。
　　慕北辰又看向了Alex的左手，手背细腻光滑，没有一点瘢痕。
　　这世界上真的有这么相像的人吗？
　　谈话结束后，Alex一行人离开。
　　第二天，律所的人来公司采证，这次是Alex一个人来的，结束后，Alex拎着电脑包在门口等车，一辆阿斯顿马丁停在他面前。
　　“我送你。”车窗摇下，慕北辰伸头问道。
　　Alex看了下手表，“好，麻烦您了。”
　　慕北辰是从来不需要自己开车的，今天也是故意等这个名叫Alex的律师。
　　慕北辰一晚没睡，都在回想白天这个律师，他和楚合言长得太像了，如果不搞清楚他是不会罢休的。
　　“郑律师去哪里？”慕北辰问道。
　　“回酒店吧，谢谢慕总特意送我一程”。Alex礼貌地说道。
　　“客气了。”慕北辰说道。
　　“郑律师……是哪里人？”慕北辰盯着前方的路，随意地问道。
　　“家父是香港人，家母是新加坡人，我小时候全家迁到英国发展，我是去年才回国的。”Alex说道。
　　慕北辰点点头。
　　“您一直在英国吗？”慕北辰问道，却是粤语问的。
　　Alex看了看慕北辰，慕北辰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问题而感到唐突。
　　“对，我家在开普敦克利夫顿，从小学到高中都在英国，回过几次香港，来到这里是第一次。”Alex用熟练的粤语回答。
　　Alex的回答自然流畅，慕北辰有些失望，但仍没有放弃。
　　汽车停到香格里拉门口。
　　“谢谢慕总。”Alex解开安全带下车，从车前绕过，来到驾驶座的位置。
　　“晚上一起吃饭吧，慕总赏脸吗？”Alex微笑着说，笑容绅士而又礼貌，分寸感掌握得刚刚好。
　　慕北辰盯着眼前熟悉的脸，不自觉地说，“好。”
　　晚上吃饭是在一个高级的西餐厅，餐厅里播放着古典音乐。
　　慕北辰比约定的时间到得早，他实在不相信有两个人会如此相像，那个他找了整整九年的人，那个现在想起来仍然会心痛的人。
　　“对不起，您久等了，”Alex仍然带着白天那副金丝眼镜，穿了一件白衬衫，带一条银灰色花纹的领巾，一副贵族优雅的作派。
　　“郑律师客气了，是我早到了，”慕北辰客气道。
　　使者拿来菜单，Alex看了一眼，熟练地点单，“鹅肝松露沙拉、西冷牛排、烤红酒。”
　　侍者又转向慕北辰，慕北辰面前的菜单没有打开过，只是说了一句，“一样。”
　　Alex点单的时候，慕北辰再次看了他的左手，确实没有伤疤。Alex的气质和楚合言也不同，Alex是沉稳优雅的，楚合言有些青涩，更干净更透明一些。
　　如果另一个人来看，Alex和楚合言完全是两个人的风格，但慕北辰不想放弃。
　　“郑律这次回来，是想在大陆发展吗？”慕北辰问道。
　　“还没有确定，”Alex回答，“这次律所接了贵公司的案子，恰好家父也想来大陆看看，我感觉大陆的发展前景挺好的，机会很多。”
　　“您普通话讲得很好啊，”慕北辰问道。
　　“家父虽然是香港人，但祖上一直住在内地，所以家里一直是普通话和粤语都讲的。”Alex说道。
　　侍者把菜肴端了上来，慕北辰看着Alex得体地用餐，想必是受过良好教育。
　　“您是自己回来吗？还是带着爱人一起？”慕北辰问道。
　　Alex有些拘谨地笑笑，“平时工作繁忙，确实没有时间考虑家事。”
　　“所以……郑律师还是单身？”
　　“对。”Alex礼貌的笑笑，用食指和中指推了推眼镜，“只说我了，谈谈您吧？”
　　“你想知道什么？”
　　“您这么优秀，事业有成，怎么还是单身呢？”
　　“九年前我在所有媒体面前承认我喜欢男人，所以我不会结婚”，慕北辰诚实地说道，观察着Alex的反应。
　　Alex两只眉毛上挑了一下，很快就恢复如常，似乎没有想到第一次见面慕北辰就可以这么坦诚相见。
　　“按照您的身份地位，身边应该很是很多男孩子追求吧。”Alex半开玩笑的问道。
　　“没有，”慕北辰利落的说道，“我只喜欢一个人。”
　　“哦？”Alex盯着面前的酒杯，抬眉问道。
　　“他叫楚合言，是我的爱人。”慕北辰说到楚合言的名字时，仍然希望可以在对方身上观察出一点反应。
　　但是没有，Alex只是继续用着餐，仿佛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名字。
　　“那他现在在哪呢？”Alex问道。
　　“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慕北辰低下眼眸，想到当年那场熊熊大火。“我一直在找他，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他一定会来找我的。”
　　Alex沉吟了半天，“您之前说我像一位故人，是这位楚先生吗？”
　　“是。”慕北辰抬起头说道。
　　“我的荣幸。”Alex恭敬地说道。
　　中途Alex去了趟卫生间，慕北辰示意了一下，一个人上前收走了Alex刚刚用过的酒杯，换上新的酒杯，又添了红酒。
　　Alex回到餐桌，看了一眼面前的红酒杯，若无其事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