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意》远吟

2、谁对时间有概念

　　一晃眼，暑假结束，杨一踏进了九月份的校园。
　　她抬眸盯着高二七班的标识，意识到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上课铃响，趴在桌子上的杨一缓缓抬起头，闭着眼睛从书桌里有条不紊的抽出这节课的课本。
　　她就读宁安一中，这所学校向来是中学老师鼓励学生的标榜，也是家长们争相攀比的来源。
　　可以说谁考上了宁安一中，就是半脚踏进了国内顶尖大学——宁安大学。
　　杨一天资聪颖，顺利以全市第五的成绩考了进来。

　　风扇微微作响，吹出来的风都是炽热的。
　　北方的热气干燥又热烈，从窗户钻进来的暖风掀起教室蓝色的窗帘，压在人的胸口难以喘息。
　　班级里的人四处跳窜，人声嘈杂。

　　“杨一，杨一”
　　杨一在梦里梦见有人在拍她的后背，她的梦境和现实一点点重合，意识逐渐清醒。
　　她微微抬起头，模糊的人影渐渐重合，对上一副真诚的目光：“怎么了？”声音略带鼻音。
　　她转头看向钟表，【15：43】有些迷茫：“不是还没上课吗”
　　班级人声鼎沸，传来熙熙攘攘的打闹声，她的位置在第三排靠窗户的位置，她的同桌紧挨着窗户。
　　她站在杨一的侧面眨巴着她的大眼睛，头上带着最新款的发饰，眼神闪烁着光芒：“不是，是老许，他喊你去办公室呢。”
　　杨一听闻坐起身，擦了擦脖子间的汗液，目光呆滞的看着桌面，眼前的画面时不时闪黑，周围的声音断断续续，她挣扎几秒，侧倒在林黎的怀里。
　　林黎揉着她的头，像哄小孩子一般戏谑的唱着国歌：“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杨一假装没听到，继续靠在林黎的身上。
　　林黎见状，直接笑着把她拽起来往外推，她好似软骨头一般，林黎推一步她走一步，一直推到教室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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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眯着眼睛在走廊里游荡，周围的人影好似在她面前漂浮，她在办公室门口使劲摇头，这才清醒了不少。
　　她用手随意的扒拉一下自己刚刚睡歪的刘海儿，站在办公室门口敲门：“报告”
　　“进来吧”说话的是许顷，是她的班主任。
　　杨一循着声源看到许顷，他带着眼镜，白色半截衬衫用腰带系在黑裤子里。不同于传统的老师是：他身上并未带有中年男子发福的油腻感，倒是挺显年轻。
　　他的位置偏靠里面，坐在那里拿着保温杯喝水。不仔细看还真看不见。
　　杨一径直走进去站在他侧面。
　　“老师您找我”
　　许顷放下手中的保温杯，拿起桌子上的a4纸，是之前杨一填的贫困生表格；上面贴着杨一的二寸照片，表格内填有她的基本信息、兴趣特长、学习成绩等。
　　“这学期的贫困资助下来了，和之前一样，3000元”许顷说着把a4纸递给了她：“这个你可以拿回去了”
　　“谢谢许老师”杨一接到后还不忘鞠躬感谢，她是发自内心的感谢。
　　许顷嗯了一声，开始从一摞杂乱的文档里面翻找着：“还有个事儿”
　　杨一没说话，静静地看着他从上面翻到下面，周而复始。
　　————过了好一会儿
　　许顷从桌子最显眼的地方发现了他要找的东西，轻咳了几声递给她。
　　她狐疑接过本子，低头扫过几个大字《喜迎国庆，欢度中秋》紧底下还标注着主持稿。
　　耳边又响起一道声音：“拿走吧”
　　杨一刚要开口拒绝，又瞥见自己手中的贫困生表格，她抿了抿唇，看着照片中的自己笑的有些牵强。
　　她好像没理由拒绝。
　　“好的，许老师”说完还不忘把主持稿压在贫困生表格上。
　　许顷嗯了一声：“下节他们班也是体育课，你去广播站二楼排练，尽头的会议室，这是个新搭档，叫许久”
　　杨一点头：“好的”

　　教室里，林黎拿着一个本子，里面是她自画的棋盘格，碳素笔画出格子，用自动铅笔画ox来替代五子棋里面的黑白棋。
　　林黎还在和前桌厮杀着五子棋，她们俩对上目光后，她一个跨步起身：“哎，老许找你干嘛？”
　　杨一拿着主持稿，郑若其事的把主持稿拍在她的胸膛上，一字一顿的说：“主持 晚会”
　　她生无可恋的坐在椅子上，林黎脚步跟随，坐在了杨一的桌子上，晃荡着两条腿悠闲道：“哎呀，你天天这么累，去参加个晚会，就当放松了呗。”
　　杨一叹了口气，略显疲惫。
　　她不是不喜欢这类活动，小学和初中她一直都是广播站的御用播音员，嗓音清冽动听。
　　音色得到诸多老师和同学的赞赏，主持和演讲她从未缺席过。
　　可自从高中后就没再参加过这种活动了。
　　她早就没时间享受生活了。

　　林黎察觉到杨一的失神，眼眸接连闪烁了几下“怎么了，不高兴？”
　　杨一没有回应。
　　林黎拿出棒棒糖低头拆着包装：“那你就拒绝呗，你这性子，我真搞不懂怎么偏偏就听老许的”
　　杨一还是未作声响。
　　林黎看着教室里面的人越走越少，面带笑容的踢了一下她的凳子：“这节体育课，先下楼集合吧”
　　杨一连忙摆手：“我不去了”
　　林黎看向她的表情哭笑不得：“集合完再回来补觉啊大姐，体育老师啥脾气你还不知道啊？”
　　杨一把主持稿漫不经心递给她：“还补觉呢，找搭档去。”
　　还未等林黎开口，上课铃声响起，林黎下意识转头看向班级的广播，转过头询问：“你是这节课去？”
　　杨一抬眸对上她疑惑的眼神，略带不可置信的语气轻笑着：“对，可真是巧了，他们班这节，也是体育课”
　　林黎撇撇嘴，眼神里充斥着委屈：“好吧好吧”说着还用食指推了一下杨一的额头，语调略带调皮，一字一句顿道：“大忙人”说完还低头自顾自的安慰起自己；“忙啊，都忙，忙点儿好啊”
　　杨一憋笑似的看着林黎，还是没忍住笑着回怼；“说什么呢你”说完她瞥向钟表，笑容凝固：“现在好像上课铃响了”
　　林黎含着棒棒糖，含糊的说：“我知道啊”
　　恍惚间林黎惊恐的啊了一声，吓了她一跳。

　　800米！
　　迟到要跑800米！

　　林黎几声惊喊后迅速跳下桌子，飞快的往外奔去。
　　杨一看她跌跌撞撞的背影，没忍住笑出声。
　　他拿起主持稿，往广播站走去

　　广播站二楼。
　　她拿着主持稿往尽头的会议室走去，会议室的门微微掩着，她直接推门而入。
　　偌大的会议室空无一人。
　　会议室四四方方，没有过多的修饰，正中间摆着黑色长方形木桌。四周围满凳子。
　　杨一走到靠里的角落坐下，翻开主持稿静静等待，沉寂的会议室里只有杨一呼吸的声音。
　　她看着无聊的主持稿，伴随着墙上的钟表，时间不知过了多久
　　滴答，滴答。
　　滴答......
　　规律的钟表声在此刻就像催眠曲，一下一下砸在她心口。
　　困意与理智抗争，她反反复复的点头。
　　她眼神扫着桌子上的主持稿，主持稿已经开始上下摇晃。
　　她不受控般的把胳膊放在桌子上，侧脸躺在胳膊上。

　　再度睁开眼，她恍惚看到斜对面坐着一个清秀的少年。
　　他穿着学校统一的蓝色校服，右手的袖口挽在肘关节，漏出白皙的胳膊，胳膊上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他垂着眉眼，手呈拳头状抵在脸上，另一只手漫不经心的翻看着主持稿，看样子是来很久了。
　　“醒了？”少年甚至没有抬眼看她。
　　杨一看着他手里的主持稿，她趴在桌子上询问：“你是，许久？”话说出口还略带着鼻音。
　　“嗯”他淡淡的回答着，并未抬起头，依旧看着主持稿，翻页的手指骨结分明。
　　杨一听闻连忙道歉：“对不起啊”，她连忙起身坐好，半张脸有些发烫，眼睛还未完全睁开，胳膊传来的麻酥感让她下意识的捏了捏。
　　她有些不好意思，又补充：“我太困了，不小心睡着了”
　　少年这才抬眸，对上她的目光。
　　一双温柔的桃花眼看着她，眼神清澈，瞳仁灵动，精致的五官极具少年感。
　　他轻挑眉，似笑非笑的盯着杨一的眼睛；“嗯，看出来了”
　　杨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他的眼神扫向下杨一的嘴角，淡淡的说着：“你流口水了。”
　　杨一眼睛猛地睁大，困意顿时全无，倒吸一口凉气，低头慌乱的摸着自己的嘴角。
　　她触摸着嘴角周围的皮肤组织，并没有摸到可疑液体，在她稍感怀疑的时候，寂静的环境传出一道声响，语气略带俏皮。
　　“我骗你的”
　　她闻言抬眸，撞上少年那略带审视的目光，似乎还带有几分嘲笑。
　　杨一舔了舔唇，轻笑的哼了一声：“骗我？”
　　许久若有所思：“嗯，怕你没睡醒，让你清醒一下”
　　杨一咬牙切齿的假笑着：“你倒也不必这么贴心哈，我睡着也是因为你迟到了。”
　　许久听闻轻挑一下眉，嘴角抑制不住的勾了勾笑：“所以，现在几点了？”
　　杨一转头看向钟表，4点30了。
　　4点45就下课了！
　　杨一扭头看向他：“几点了难道你不会叫我啊，我看你这样也不像是没长嘴的人啊？”说完还不忘故意用目光上下打量他。
　　许久像是很意外杨一的回答，嘴唇微张，瞳孔闪烁着不可思议：“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睡着了，但是我没叫你，是我的问题？”
　　“不然呢？”
　　少年撇嘴，满脸委屈：“可是我喊你了，你不醒”

　　杨一刚想下意识反驳，张着的嘴霎时停住。
　　平时这节课她都用来补觉了，大多数都是睡到下课铃响，确实会存在叫不起来她的可能，看他刚刚的坐在那的样子，确实像来了很久了。

　　她自知理亏，于是话锋一转，态度谦和：“你，等我多久啦？”
　　许久先是惊讶杨一的态度转变，随后憋笑似的看着她，强压笑容低头，看着主持稿的表情渐渐转为平淡。
　　杨一：？
　　他平静地翻了一页主持稿，淡淡开口：“我刚到你就醒了”
　　杨一闻言双手使劲拍着桌子站起身，浑厚的声音回荡在屋内，她的双手传来一阵酥麻感。
　　杨一怒喊：“不是你这个人嘴里怎么没一句真话啊？”
　　少年看着她的样子，嘴角的笑容再也无法压制，边笑边问：“你这什么脾气啊”随后目光扫向桌面：“再一个，你手不疼啊？”
　　她低眸看向双手，一阵酥麻。
　　她用力地甩了甩手，强装镇定一字一顿：“不疼”
　　少年嗓音里隐有笑意，笑意浮上眉眼。
　　她瞪他一眼，坐下拿起主持稿，瞥了眼钟表，想着还是正事要紧，不和他一般见识的好。
　　“那既然这样，这位同学，我们都有错，各退一步吧，还有15分钟，我们抓紧时间对稿子吧。”
　　少年头也没抬，轻飘飘的传出一句：“15分钟，对不完的。”
　　杨一厉声：“能对完，15分钟够了”
　　许久坐在那轻嗤了一声：“你从哪感觉出来够了？”又抬眼继续嘲讽：“你这个人怎么对时间这么没有概念啊？”

　　“你对时间有概念你迟到啊？”
　　“你对时间有概念你睡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