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零年冬》秦淮以南YY

20、衍舒（二）

　　第二日清晨，在众人还未醒来之际，一广袖灰袍之人已在木屋大门口矗立，早秋的白霜水雾挂满了此人的发丝，像是已等候多时。嘎吱一声，木屋一层右侧的门应声而开，宫承衍走了出来，轻轻的合上木门，随后走向门口，朝着灰衣人鞠了鞠，开口说到：“师傅。”灰衣人回过头来，来人正是枫樱殿殿主沈肖。
　　众人醒来之后，见到沈肖心中都十分意外，但是也都为贸然开口询问，毕竟无论是作为上位者，还是作为前辈，沈肖的来去都无需向他们几个解释。只有凌晞傻呵呵的窜过来，速到快到连竺水暗示他的眼神都没看到，张口就说到：“沈伯伯，您怎么过来了，是有什么事情吗？”在场之人，除了宫承衍之外，就连章亦舒也是满脸疑惑。沈肖并未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朝向章亦舒说到：“舒儿，为师的行李落在了山脚下的客栈里，你去帮为师取来。”章亦舒抬头，眼神虽有疑惑，依然按着沈肖的吩咐，应了下来。他心里清楚，师傅此言，应该是为了支开他，但是心中也未作多想，而是习惯性的看向宫承衍，想着两人一道下山，意外的是宫承衍却未曾向之前一样，看向自己，而是脸色深沉的站在那里。看着宫承衍并无陪同自己的意思，章亦舒也不在纠结，向师傅和其他人行了一礼，便抬脚走了出去。
　　身后，宫承衍看着章亦舒已走远，回身过来，看向沈肖。然后突然侧身跪了下来，朝着竺水阳景几人拱手说到：“诸位，在下有事情请求大家帮忙。”几人见状，连忙上前想要扶起宫承衍，但是宫承衍却不为所动。阳景眼见此情况，看向沈肖。沈肖看向宫承衍，说到：“承衍，你先起来。”话罢，继续看向众人说到：“我此行的目的也是为了承衍所说之事，希望大家可以帮忙救一救舒儿。”竺水疑惑到：“沈掌门所说何时，为什么要救一救章亦舒，他不是好好的嘛。”沈肖答道：“此事跟第三件宝物双龙佩有关，而双龙佩正在承衍和舒儿体内。”众人听到这里，都十分震惊，但也没有打断沈肖的话。
　　沈肖接着说到：“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所以请大家随我进入虚乘幻镜一趟。”
　　众人听到虚承幻镜，都很惊喜。传闻这是枫樱殿的独门绝学，只有历代掌门可以打开，此幻镜可以追溯过去，可以将过去发生的一切，细微到一草一木完全重现。所以天下有很多人，对此绝学都向往不已，重金求购，因为世上遗憾之事太多，有太多的的人都想回到过去，总觉得再来一次可以抓住一些东西，柯是名为幻镜又怎么会变为事实。所以枫樱殿开启幻镜入口的次数并不多。
　　沈肖再次看向宫承衍，神色犹疑：“承衍，你还要进去吗？”宫承衍抬头，看向沈肖，神色坚定的说到：“去。”沈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也不阻拦。而是向着阳景众人说到：“大家盘腿而坐，运气至眼睛部分，凝神。”沈肖自己，也盘腿而坐，双手捏决，做了一套十分繁杂的手势。
　　众人依沈肖所言，按步照做，一时间眼前空白一片，似乎已脱离现实。正在大家都在白茫茫的世界游离时，脑海中传来一声冷冽且平静的声音：“醒来。”众人再睁眼，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木屋里，而是在一片深谷之中，天色暗沉。
　　宫承衍似乎比其他人先一步醒来，见到大家也都陆续醒来，便说到：“大家请随我来。”众人跟着宫承衍朝着谷中走去，穿过一道山涧，眼前豁然开朗。眼前的世界鸟语花香，风平浪静。竺水与阳景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起了大会考验时两人进入章亦舒幻镜里所看到的场景，和眼前的一模一样。如果按着之前的进度来看，下一步应该就到了远处那片昏暗天空下的世界。两人都看向了另外一方昏暗的天空，而宫承衍也在此时看向了那片天空，眼神忧郁，夹杂这悲怆和痛心。默然片刻，宫承衍收回视线，继续向前走去。穿过这片鸟语花香的场景之后，来到一片庄园，庄园里，桃树林立，已是桃果累累，散发着阵阵甜意。
　　果林深处，传来阵阵笑声，往前走几步，只见一青衫娇俏女子正拉着一人的胳膊，摇摇晃晃的，撒着娇说到：“章师兄，你陪我山下玩儿一玩儿嘛，好不好。”那人抽回胳膊，温声说到：“林姑娘，你不是说承衍叫我过来有事商量，怎么不见承衍。”青衫女子一跺脚，背着手往旁边走去，生气的说到：“你就知道找表哥，我约你这么多次，你次次回绝，你明知道我。。。”说到这里，青衫女子似乎是有些害羞，又止住了话头。众人好奇，往前探了探，只见刚刚说话的男子正坐在一棵桃树下，此人正是章亦舒。众人默默的看向宫承衍，只见他眼神晦暗不明。
　　紧接着，章亦舒眼见宫承衍未曾到来，也猜测到恐怕是这林姑娘蒙骗了自己，只是想找个借口约自己出来，便起身朝着青衫女子说到：“林姑娘，既然你没有别的事情，那我就先回去了。”说着也不等青衫女子应答，便抬步离去。身后，青衫女子眼神愤愤。
　　看到此处，众人满脸疑惑，凌晞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说到：“宫师兄，这个女子是谁啊？怎么和章师兄在一起。”听到这个问题，竺水阳景等人也齐刷刷的看向宫承衍。
　　宫承衍满脸阴郁的说到：“我表妹。我是我林伯伯养大的，也就她的爹爹。她是在一次历练中认识的师兄，那一次历练，本是我和师兄一行，半途遇到她，正深陷危险，命悬一线，师兄便出手救了她。自此便一发不可收拾，她芳心暗许，爱上了师兄，可师兄对她并未有其他感情，只当她是个小妹妹。”听到这里，竺水问到：“那这林姑娘和咱们这次要看的事情有何关系。”章亦舒沉默了一瞬，垂在一旁的手攒紧了拳头，指骨发白。继而开口说到：“她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紧接着，宫承衍带着大家来到一座庭院之前，只见大厅之内，宫承衍满身伤痕，青衫女也在一旁，冷眼看着，大厅里一中年男子愤怒的声音想响起：“承衍，你可知错？”跪在地上的宫承衍，嘴角还挂着血丝，抬起头，满眼凄然，说到：“林伯伯，我错在哪儿呢？错在挡了表妹的姻缘，还是错在当年不该跟您回来，应该跟着我爹娘一块儿死去。”中年男子闻言，挥起手中的鞭子，暴声喝到：“你住口。”“啪”鞭子应声而下，再宫承衍身上再留下一道血痕。这一鞭的力道重到，一旁围观的阳景几人都不忍心再看。唯独宫承衍一人，眼神坚定，与那大厅里跪着的青年如出一辙。
　　大厅里，跪在地上的宫承衍再次开口道：“伯伯，我今天受您一百二十六鞭，感谢您这些年对我的养育之恩，自此我就跟林家断绝关系。我今后如何，再也不会影响到您的威望，影响到林家的声誉。只求您，不要再伤害我师兄了。他什么都不知道。”说着踉跄着爬起来，走出门口，越过几人。大门外，章亦舒在外等候，看见满身伤痕的宫承衍，满眼心疼，开口说到：“承衍，你又是何苦呢？他们也不敢对我下死手。”宫承衍听到此处，只是摇了摇头，虚弱的说到：“师兄，带我走吧，我实在。。。”。说着便晕倒在章亦舒怀里。
　　大厅外，众人还未回过神。大厅内，青衫女对着中年男子说到：“爹，表哥竟然对一个男子心生情爱。这对我们林家的声誉影响太大了。您还指望着他继承家业。”中年男子并未回答，只看着门外的的衍舒二人，眼神狠辣。
　　大厅外，竺水听到此处，仿佛认知里出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眼神直楞楞的看向阳景，阳景也看向了竺水，眼神不明。
　　章亦舒带着大家继续朝着另外一个地方走去，路程中，一时间气氛凝重中带着些尴尬。最后还是凌晞憋不住了说到：“宫师兄，我先表态，出去之后，我觉得不会向外人提起这件事情，也包括章师兄，而且我觉得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竺水听到这里也说到：“凌晞说的对，虽然我不理解这种感情，但是我觉得这没什么问题，你只是爱上了一个人而已，恰好是男子罢了，既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也没做有违道德的事情。”竺水身后的阳景看着说着这番话的竺水，满脸欣慰，似乎还带着一丝窃喜。就连话一一向比较少的秦喻也附和道：“我也觉得没问题。”
　　阳景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而是直接问道：“所以林老爷为什么对这件事情，这么严苛。”
　　章亦舒沉默半晌，答道：“我爹娘走的早，林伯伯把我带大，对我的预期很大，一直希望我娶我表妹，继承家业，后来我成为了枫樱殿的弟子，林伯伯对我的期望更大了，他这一辈子的希望都是把林家发扬光大，可是膝下无子，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可是我却爱上了一个男人，这对林家的声誉影响极大，所以他无法容忍我的这份心思，无法容忍师兄的存在。以致于。。。”
　　不待宫承衍话说完，众人已经来到一座大山前，山中传来打斗声。众人快步向前奔去，映入眼帘的是宫承衍和一黑衣人，两人正缠斗不休。阳景竺水再次发现，此处正是上次两人进入宫承衍幻镜中的时候见到的场景。只是此次能看清那雾面人的面容，此人正是林老爷。两人迅速看向山壁，只见章亦舒果然在山壁之上，被锁链束缚，已不省人事。
　　那边，幻镜中的宫承衍正和林老缠斗，这边，宫承衍看着山壁上的章亦舒，眼神悲怆，神色沧桑，嘴里断断续续的叫着：“师兄。”阳景见状，上前拍了拍宫承衍的肩膀，说到：“都过去了，咱们还要快点赶回去救你师兄，他这会儿正在斜阳山下取东西了。别担心。”宫承衍闻言，抱拳道：“失态了，抱歉。”阳景并未多说，只看着身前的竺水说到：“没事，我都懂。”
　　幻镜中，宫承衍正跪在林老爷面前说着什么，章亦舒不知何时已经从山壁被救了下来，正在躺在一旁地上，气息微弱。只听，宫承衍说到：“林伯伯，您杀了我吧，我这一辈子是注定无法把林家发扬光大，我对不起您。只求您能放过师兄。”林老爷的剑已经指在宫承衍要害之处，也不知是想起了旧情，迟迟未能下手，正在犹豫间，一青衫女子从林间执剑刺向宫承衍，眼看就要刺中宫承衍，一旁一直不见动静的章亦舒，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拼尽全力的扑向宫承衍，挡下了那一剑。刺啦，剑锋刺入章亦舒身体，鲜血迸溅开来，宫承衍愣住了，一时反映不过来，青衫女见状扑向章亦舒，哭着说到：“章大哥，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杀你，我只是想。。。”话未说完，就被反应过来的宫承衍一把推开，宫承衍踉跄着抱着章亦舒，眼神悲怆，再不顾及身后林家父女。朝着山下奔去。
　　“醒来”，众人再次听到这句话时，已经在木屋之中，唯独宫承衍依旧眼睛紧闭，满脸悲怆，陷入幻镜无法自拔。凌晞见状，着急的上前摇晃着宫承衍的肩背，想要唤醒他。却被沈肖阻拦，沈肖看着宫承衍说到：“他一会儿就会醒来，不在幻镜中看到舒儿被救回来，他是醒不来的。”紧接着又说到：“后来的事情，就像我刚才所说，承衍一路带着舒儿回到枫樱殿，那时舒儿已经气息奄奄，无力回天，我翻遍典籍，才发现一法，那就是以双龙佩为媒介，一半没入一人心脏处，一半没入被救之人心脏处，历经一百八十一天的修炼和融合，两人方能共享一条生命。但是以我的本事只有三成机率可以成功。可是哪怕只有一线希望，承衍也不愿放弃。”
　　众人听完，都被宫承衍的深情所感动，这世上，最让人无法放下的就是命，权，利，可是却有人愿意拿自己的命去赌另外一个人的命，哪怕只有三成机会。
　　竺水从这悲伤的故事中回过神来，问到：“那为什么现在章亦舒又会有危险了。”沈肖面色凝重，叹到：“昨夜，承衍传信与我，告诉我他想起来当年的事情了，我就知道遇到了变故。双龙佩虽能救人，但是，重生哪有那么容易，两人共享生命，得到了东西必定需要付出其他的代价，而承衍和舒儿的代价便是遗忘所有的前程往事，失去了所有的法力，你们现在看到的他们二人法力相当不错，不过是当年醒来被我带回来重新教授的结果罢了，他们本可以更往上一层。”沈肖满眼惋惜及心疼，叹了口气继续说到：“可是双龙佩的缺点就是当你失去的东西再次回来时候，那你当初从双龙佩那里得到的东西便会再次失去，承衍作为生命载体，已经想起了一切，功力也在逐渐恢复，舒儿作为生命共享的人，估计也快了。等到一切回归原位，舒儿会再次失去生命。而双龙佩再也无法作用。而这一切的发生都来源于一个未知的契机。”
　　阳景听到这里，抓住了问题的关键，说到：“当时的契机，莫不是山洞中从枯骨里传来的红光，当时正好击中章亦舒胸口，现在看来当时恐怕被击中的是双龙佩，双龙佩重新运转，开始恢复章亦舒两人的记忆和法力，也渐渐的夺走章亦舒的生命。所以现在要怎么才能救治章亦舒。”
　　未见沈肖回答，宫承衍大喊一声：“师兄！”，接着从梦中醒来。沈肖见状，说到：“救治方法，等舒儿回来，再告诉大家。这件事情，舒儿也需在场。”
　　幻镜的时间过得很快，从幻镜出来再等大家商量完所有的事情，天色却已经晚了。
　　木屋大门口，宫承衍站在那里，背手而立，众人第一次在这个平时轻松和气的人身上看到了严肃和沉重。阳景向前几步，于宫承衍身边站立。开口问道：“你在等你师兄。”说是询问，确是陈述的语气。宫承衍并未作答，阳景也不在意。而是继续说到：“在那段忘记你爱他的日子里，你还是不受控制的再次爱上他。这份感情我很敬佩。”
　　听到这里，宫承衍眼神也温柔的很多，开口轻声说到：“无论发生多少事情，哪怕失去了所有，我也会一次又一次的爱上他。过去现在未来，我依旧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