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夜》南江梵音

3、宴会(修)

　　古堡的大厅采光并不好，阳光从窗户中穿过，尘埃被卷入光里，外面已是黄昏时分，但那绚丽的光辉却是半点都照不到这个诡异的地方。

　　墙壁上有着些黑色的东西，像是被烧毁之后留下的灰烬。大厅中央有一张很长的桌子，这桌子不知道被闲置了多久，但从那桌面上铺着很厚的灰尘来看，至少也有个十几年。

　　长桌的主座放着一把长椅，而长桌的两旁各自放了四个长椅。唯一奇怪的便是主座旁边的短凳。与其他尘灰的长椅不同，这个短凳上十分干净。

　　身着红衣的小孩坐在离主座最近的椅子上，她双手贴在座位上，一点一点的晃着自己的小腿。

　　女孩的眼里满是好奇，她四处查看着，视线无所定处。

　　椅子是很复古的颜色，上面还有一些未曾擦干的红色颜料，除了主座外，其他的位置都摆上了一瓶红酒。

　　而在桌子中央摆着一列的红玫瑰。

　　女孩愉悦地看着桌子上的佳肴，她相信客人们会喜欢“父亲”精心准备的宴会的。

　　“夜幕快要降临了呢。”小女孩摇晃着双腿，开心地看着外面的天，“你说是吗，哥哥？”

　　身着西装的男孩站在她的身后，什么也没说。良久，他低头看了眼时间，“宴会快要开始了，再等待一会儿，母亲会理解的。”

　　女孩撇了撇嘴，她出神地看向窗外，问出了一句毫无厘头的话，“哥哥，黎明会降临吗？”

　　男孩坐到了她对面的位置上，闻言，他沉默了。

　　他顺从着女孩的目光看向窗外的太阳，可这个位置又怎么可能看见太阳，“不会。”

　　他笃定地说着，语气没有半点波动。

　　女孩听到他说的话，停止摇晃双腿。她低着头，红色的如同血液一般的颜色映入她的眼睛。

　　“是吗？”

　　嘀嗒嘀嗒嘀嗒，时间一点一点走着。两人不再交谈，他们等待着母亲的口粮。

　　沉重的大门被打开，唐久安一时不察被糊了一脸的土，他走在沈渡身后，撕心裂肺地咳嗽着。

　　宴会居然会在这种地方举行，真是令人费解。

　　小女孩见到客人来了，开心地朝他们招手。

　　红色的……好恶心。

　　沈渡眼里罕见地出现厌恶的情绪。

　　卡牌在他手中出现，然后瞬间消失，整个过程没有超过一秒，没有人发现这一插曲。

　　空气里一股烧焦的味道，唐久安微笑着试图掩盖自己的情绪。

　　那女孩绝对不是什么好鸟，来自唐久安的判断。

　　两个人微笑着点头算是回应了女孩，沈渡走到女孩旁边坐下，唐久安则坐到了沈渡的旁边。

　　虽然四人都没有说话，但空气中却充满了焦灼。唐久安没敢轻举妄动，现在的三人，一人身份不明，剩下的那两个还是副本BOSS，保不准会发生什么。

　　过了一段时间，其他玩家也陆续到了。钟爱在各个地方找材料的调酒师，以及华丽而怯懦的“母亲”大人。

　　那名叫李狰的人也终于在宴会开场前几秒赶到了现场，他满头大汗地坐到了唐久安对面，他的头发以及身上的西装都是乱糟糟的。

　　他恶狠狠地盯着唐久安，那眼神凶狠地像是下一秒就要冲上去把他嚼碎。

　　唐久安坐在他的对面，笑了一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调酒师坐在李狰的旁边，那位‘母亲’此刻身着华服坐在主座旁边的小凳子上。

　　真是可悲的女性……沈渡抬眸看着那位“母亲”的动作，没有出声。

　　游戏中的副本，很多都是基于一个故事上建立的。这一点在沈渡第一次进入副本的时候便知道了。

　　本来好不容易的休假，又被搅和了个干净。要是副本的管理系统不那么菜的话，他还能轻松一点。

　　他抬眸看向小女孩，正巧与小女孩对上视线。

　　沈渡眼里的玩味令小女孩慌了片刻。

　　她自诩没漏出什么破绽，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女孩眼神很是纯洁无辜，她勾起唇角还了沈渡一抹笑容。

　　那笑容如花，纯真的笑颜后藏着的是无限的算计。

　　历年的管理者只有一个，那便是沈渡。

　　但历年管理者的仇人可不只一个。

　　宴会的钟声响起，最后一位客人还未曾到来，宴会的主人站在楼梯上，笑着张开双臂欢迎众人的到来。

　　直到父亲走近，他们才看清所谓的‘父亲’。一头金色短发的中年人，优雅而贵气，他绅士地从楼梯上一步一步走到主座，他向诸位客人献上了最忠诚的敬意。

　　‘母亲’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小女孩也在看到‘父亲’时不再欢笑。

　　唐久安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最终他得到一个结论：‘父亲’是这个家的领导者。

　　因为父亲的出现，在场的人或多或少的都有点紧张。

　　“父亲”站在座位面前十分兴奋地大喊：“大家好，我是古堡的主人，你们可以称为我恩先生。欢迎各位来到我的古堡，今天这场宴会可是我精心为各位准备的！”

　　“虽然这次宴会的人并没有以前的多，但是我依旧希望各位能在这里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父亲”精神十分亢奋，他看起来更像是个精神病患者，癫狂。他笑着坐到椅子上，虽然他没有看任何人，但是每个人都能感觉到他的目光。

　　那个亢奋的男人浑身激动地拿起小女孩面前的红酒，塞子被打开，鲜红的酒液，被浇到了红玫瑰上。

　　众人这才发现那瓶子中装的哪里是红酒，那分明就是血！

　　饮血的玫瑰更显得娇艳，但玩家们无心欣赏，他们只觉得浑身都开始冰冷。

　　因为那玫瑰还在蠕动。

　　如同饮兴奋剂的人一般，在疯狂地舞动着四肢释放自己的天性。

　　“宴会正式开始。”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端着盘子的仆人们一个接一个从旁边的门走了出来，他们木讷地走到玩家身后，将手中的食物放在桌子上。

　　端着酒杯的仆人将盘子上的高脚杯依次放到了他们的面前，红色的酒液从瓶中流到了杯里。

　　沈渡侧眼看向旁边倒酒的女仆，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里也映照不出任何东西，硬要去形容这些女仆的话，估计就是被抽走灵魂的玩偶。

　　酒已满三分。

　　沈渡看向酒杯，他抬手端起面前的已经倒好的酒。

　　他低头细细端详着杯子的酒液，忽然一抹视线落到了他身上。他抬头顺着视线望去，只见唐久安用探究的目光看着他。

　　沈渡轻笑一声，举起酒杯朝唐久安示意。

　　血不是酒，但酒亦是酒。

　　“啊，看来已经有人迫不及待了，这红酒是我特意为你们准备的，希望各位喜欢。”

　　“父亲”笑着看向沈渡。

　　突然“咣当”一声，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朝发出声响的地方看去，只见拿着酒杯的李狰倒在桌上，他的周围全是血迹。有他的，也有“酒”的。

　　彼时，在他旁边的调酒师正要拿酒杯。

　　周围一片死寂，调酒师猝不及防地被血糊了一脸，他收回了手，不敢再动。

　　随机杀人？唐久安看向死掉的李狰。

　　明明是第一次看见一个人死在自己的面前，唐久安却镇定的可怕。

　　他转头看向沈渡，此刻的沈渡已经放下酒杯，他微笑地看着眼前这发生的一切，没有一丝意外。

　　“真是的，这次来的客人多多少少有些无礼。”“父亲”生气地说道，他起身离开，一刻也不想在这个糟心的地方待着。

　　他不关心这个宴会上死了几个人，又是怎么死的。他只关心他精心准备的宴会，被那个无礼的客人搞得一团糟。

　　“咣当”，玻璃碎了一地，所有人都心惊胆战地看向声音的来源地，他们想看看又是哪个幸运儿祭天了。

　　声音是从沈渡那里响起的，但那声响并不是他发出来的，而是小女孩。

　　小女孩拿着沈渡桌上的酒瓶直接砸到了桌面上，玻璃的碎片飞溅着。“父亲”听到声响顿了一下，随后面不改色地上楼。

　　血液从沈渡的手背上流出，女孩悠悠地看看着沈渡，黑色的瞳孔散发出诡异的感觉。良久，女孩和男孩同时扫了一眼长桌上的人，没有说话。

　　男孩缓步走到了女孩的旁边，他伸出一只手，女孩熟练地将手搭上去，他借力从长椅上跳了下来。他们并肩而行，一起消失在了楼梯的尽头。

　　玫瑰花饮着死亡之人的血，这场宴会，不欢而散。

　　整个大厅只剩下了玩家。

　　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块蓝色的电子屏，熟悉的电子声音再次响起。

　　“现在开始颁布任务，请在明天上午十点前完成以下任务，任务一：找到迟到之人的尸体。任务二：查明宴会上的死亡真相。”

　　“本场游戏提示：通关条件在古堡的某个角落里，请各位认真探索；“父亲”将在夜晚十一点到凌晨三点巡逻，各位在这个时间请好好待着客房。”

　　任务颁布完毕后，电子屏幕就再次消失，唐久安和调酒师都看向那名特殊的玩家——“母亲”的扮演者。

　　“母亲”坐在矮凳上，浑身因为害怕而颤抖。她的面容看起来很年轻，大概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在那名女玩家被吓哭之前，沈渡伸手打了个响指，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各位要抽塔罗牌吗？或许会获得命运的指引。”

　　唐久安这才注意到，沈渡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塔罗牌。那副牌的背面和他们的技能牌一模一样。

　　一张张牌在沈渡的手指间翻转着。

　　刚经历了死亡的恐惧，现在又正巧没有地方发泄的人忍不住了。人在恐惧的时候，总是会想办法把自己的恐惧掩盖掉。

　　“都已经有人死了！你居然还有心情玩牌！”

　　调酒师愤怒地拍向桌子，他朝着沈渡大喊着。

　　沈渡丝毫不在意，他平静地将牌打乱重组，然后放到了桌子上，“恐怖游戏，死人不是很正常吗？何况……”

　　“这可是那个小女孩留下的，确定不抽一张？”

　　如果说唐久安的反应是冷漠，那么沈渡的反应便是平静。习以为常又如同死水一般的平静。

　　沈渡的衣袖上残留着刚刚被溅上的血渍，他眯眼笑着，浑身上下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尽管他很讨厌身上的血渍，但目前却是毫无办法。

　　血什么的，真令人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