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暗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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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毕竟体弱，完事后便体力不支地沉沉睡去。我却无意睡眠，就着月光，静静凝视爱人的睡脸。虽说要沂等我回来，可自个儿心里也不相信自己真可以从北贺安然而归。此次一别，真正不知再见面是何年何月。我的沂，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自己不是什么皇太子，你也不是什么丞相之后，我们远离一切国仇家恨、战乱纷争，只做民间一对平凡的夫妻，就算没有儿孙满堂也快乐温馨……
天将明时我才浅浅地睡去。蒙胧中，听到有人敲门，我皱了皱眉，把沂又往怀里带了带，用薄被轻轻掩住他的耳朵。心里暗骂那个不长心的奴才，大清早就跑来扰人睡眠，要真把沂吵醒了，看我不拆了他的骨头！
舍不得怀中温香，我头往枕头里埋了埋，打算继续与沂一道梦会周公。哪知门外却传来阮丞相的声音。
“恕臣无礼，太子殿下，送行仪式的时辰快到了，您要是再不起来……”
送行仪式，啧！我不情愿地睁开眼睛。真是，昨晚这么一疯竟连如此重要的仪式都忘了。
随手扯过被扔到一旁的亵衣披在身上，下床开门。
“进来吧，阮哥哥还没醒，你们小声些。”
我微眯着酸涩的眼，转身走回屋里，坐到圆桌旁，让下人伺候洗漱更衣。这个下人不知怎么搞的，手脚不太利索，弄得声音很大。我不满地瞪了瞪她，抬眼向床上望去。还好，沂仍安睡。放心地转过头，竟看到阮丞相垂手站在一旁，面色泛青。
我一阵歉然，阮丞相，不管你答不答应，沂都是我的了。
挥手让下人们都离开，我轻轻踱到丞相面前。他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视线闯入我的鞋尖，才惊觉有人靠近，赶紧躬身行礼。
“太子，送行仪式……”
“不急。”我打断他的话，伸手递给他一个雕龙镯子。
丞相一看，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这、这是历代传予太子妃之物……太子，万万不可！”
意思都这么清楚了，他还犹豫什么，真是。
“我，醴国皇太子黎幕凌，今生只有一位太子妃，那就是阮沂。”我只得挑明。
“这……”
我笑，“这只是一点心意，还有太子妃的皇冠没有带来。丞相，你耐心些，等我回来了，再按皇家礼格将各式聘礼一并抬来给您。”
我描绘着心中想了很久的未来，即便自己的生命不一定能延续到那一天，但心中仍是愉悦无比。正自顾说得起兴，不料丞相却突然双膝落地，对我重重一叩。
“恕臣斗胆，恳请太子收回前言！”
“什么？”我脸色一凛，望向跪伏眼前的大臣。难道他不知道，除了阮沂，从来没人能对我说半个不字！
“小儿只是一介草民，能得太子一时错爱已是万世积来的福分，无论如何都再也高攀不起太子妃的贵名。更何况，他也不值得太子……”
“我说值得便值得！”我有点咬牙切齿，“还是说丞相你觉得本太子亏待了沂，让你舍不得？”
“臣不敢。”
“不敢就把这镯子收了，日后替我好好照顾沂。”
“恕臣不能。”他像铁了心，一脸坚决，决不退让半分。
好，好！我气得想一拳砸过去，狠狠地说：“别忘了，我是太子，你没有拒绝的余地！”
“那么，”他痛下决心，“臣只好先手刃亲子再拔剑自刎以示忠诚了！”
话音未落，他已冲到床边，抽剑便要往沂的心脏刺去。我吓得脸都青了，顾不得师父的嘱咐，捏指凌空弹去一道利气，腾地将剑身震开。
待他再要挥剑，我已护到床前，捉住了他的手腕。
“你这是要干什么！”我生气的大吼。
“请太子让开，让臣亲手了结了阮家的这个孽子！”
我将剑夺下，反手架到他的脖子上，厉道：“沂怎么会是孽子！”
“媚惑我国未来的君主，乱其心神，不是孽子是什么！”
“你……”我塞住，疑惑地看着他。他坚定地回视。
慢慢，我放松了握剑的力道。
“太子，”他跪下，“您为了区区一个阮沂就不惜以身涉险，可曾想过这样意气用事的后果？北贺不比其它，那可是个真正的虎狼之地啊！不到万不得已，是万万去不得啊。今天阮沂能让您不顾一切莽然前去，难保日后不会再让太子您做出其它不智之举。如若太子只是喜欢，别说是让阮沂伺奉左右，就是陪上身家性命臣也决无半点无怨言。但，他已经成为了您的一根软肋，为人君者，怎可留存半分弱点于人世间！今不除他，日后为臣还有何面目去面对九泉之下醴国的诸位先帝啊。太子，请三思……”再抬起头时，已是老泪纵横。
为人君者，难道为人君者就不能宠溺自己的爱人，为他做点什么吗？这是怎样的一种悲哀。
但我知道丞相说的没错，阮沂已实实在在成为我最大的一个弱点，随时都有可能被人利用。可，我又有什么办法……
丢下剑将丞相扶起，与之一同坐到小圆桌旁。我想沂被刚才的一闹必定已经醒来，但他装睡，想必是不愿让我为难。我也只好不做声，让一切顺其自然。
看丞相仍不能平静，我想了想，安慰道：“丞相不必过于自责，我去贺国其实也并不完全是为了沂。”
“……”
“丞相，你也知道我是太子，但一直以来我都被保护在深宫里，很难有机会为醴国立下勋功。无功则于人不服，他日我若为王，这王位如何能坐得安稳？丞相，史书上触龙说赵太后的那番话难道还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看他颜色少解，我继续道：“要我不爱沂，我办不到，也从未想过要这么做。你若真为我好，就请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好好地照顾沂，让我能放心地去建功立业。”
“太子……”
“丞相。”我不可动摇地看着他，直到他缓慢而郑重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我松了口气，再次将镯子送到他面前，微笑道，“日后还请丞相在朝堂之内多为慕凌保驾护航。”
他抖着双手接过手镯，跪伏于地：“臣定当全力以赴，万死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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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丞相府，我才发现身边没了简林的影子。奇怪，他昨天明明是与我一同来的，没有我的准许，他能到哪里去？罢，管他去了哪里，现在时间已无多，赶紧回宫参加典礼才是。
待得轿落，便听见王公公不同以往的恭迎声。他压低了声线，轻声道：“太子殿下，玄宜门到了，恭请您下轿。”
怎么是玄宜门？我皱眉，下轿。心里暗想：堂堂太子竟要走最小的偏门，倒是出了什么事？
就在这时，东边的方向远远传来震天礼乐和百官齐拜：
“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恭送太子启程北贺！”
即使只听见声音，也知场面的浩大。
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还在这里！见我疑惑地望向他，王公公赶紧低下头，小声说：“殿下，皇上在临水阁等您。”
这就更奇怪了。我袍袖一甩，大步向临水阁迈去，我倒是要看看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临水阁是皇家一个秘密的会议场所，看似普通，却四面环水，四周也稀疏适中地栽满了树木，只要屏退众人，便没有人能知道阁中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平时这里都有专人把守，今日更是由父皇的心腹武将军亲自坐镇。
武将军掌船将我送到湖心的小阁，随即就划船离开。除了必要的礼节，一句话不多说，一句话也不多问，甚至连眼睛也没多转一下。
“凌儿，你来了。”父皇向我招招手，让我走近些。
我向前几步，行礼，平身。
“东宫那边的仪式已经快结束了吧……”父皇喃道，象是说给自己听。然后转身，拿起桌上一个包袱，交给我。
“听说我醴国皇太子要入北贺，周边一些国家似乎沉不住气了。”父皇笑了笑，“凌儿，你明白朕的意思么？”
我点头。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各国都恨不得铲平了北贺，却又忌惮它的强大。如今天下除了北贺，就属我醴国最富饶，并尚且保有与之一拼的实力。他们听说北贺趁醴国国难时大兵压境，提出要醴国送皇太子前去为质才肯收兵时，就算计着醴国应该顽抗不从，然后与北贺来一场轰天动地的大战。最好双方两败俱伤，财力兵力物力都大大削弱。可哪知醴国竟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这样无理而又耻辱的要求，仗打不起来，他们就还要忍受北贺的指颐气使，每年还要进贡大批的钱财珍宝。如果我处在他们的立场，怕也会想方设法地挑拨，让强势的两国战个死去活来吧。若不是因为醴国一场百年不遇的洪灾，恐怕还真如了他们的愿。
想必这一路上各种阻挠和杀手是不会少了。
父皇又说：“朕让简林先代你坐那龙辇了，卢将军会护你往另一条道走。你们轻车简从，混入北贺国境后，就在边境小城卡丹等候简林他们。尽量不要引人注意，怎么安全怎么走，记住了么？”
“是。”我说，暗暗感动于父皇的细心和爱护。
父皇拉过我的手，无言地拍了拍，然后紧紧握住，久久不放开。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其实我自己也清楚，说是五年内便领兵带我回来，但大战一旦展开，我能活着回来的可能性将更是微乎其微。
“父皇……”我轻轻挣脱，单膝跪下，“孩儿该走了，您……保重。”
“是啊，你该启程了。”父皇沉重地叹了一声，转身走到角落，似是不经心地扶上窗棂。手放下时，阁中的小桌已移开来，露出暗藏的地道。
“去吧，皇儿。以后这个暗道就不关了，要是你……反悔了，随时都可以回来。”
我仁慈的父皇……眼眶瞬间发热，我点了点头，拾起脚边的包袱，踏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暗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