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坑崽的古代日常》菜小怪

3、豆丁日常

　　沈成咕嘟咕嘟灌了几大口，大赞：“泓仔这水真不错，甜滋滋的。”一面说着，又舀了一筒绿豆水。

　　在他们村，孩子四五岁开始给家里帮忙也是常事。但都是些喂鸡、拔草、挖野菜等轻省的活，孩子们白天大多数时间还是在村里爬树捉虫。

　　像沈舒泓这样两三岁时不哭不闹，四岁就能承担大部分家里的活，如此省心早慧的孩子，十里八村，沈成只见过这么一个。

　　不过想想林嫂早早去了，林哥又是个能干的，泓仔懂事早也是可以理解……个鬼啊！

　　沈成羡慕极了，酸溜溜地：“林哥，你怎么生得，我也想要泓仔这样的儿子。”

　　沈跃林一巴掌拍过去：“这话说得，想要儿子，你倒是先娶媳妇啊。”

　　沈成撇嘴，往边上一闪道：“不想娶。”

　　他们喝水休息的功夫，沈舒泓跑到了稻田里，路上远观看着打稻谷的东西就像是稻桶。

　　他凑近了细瞧，和记忆里的类似，四方形，用木板制成，以竹榫拼接，上宽下窄，有底无盖，四角有拉手，底部装有两根粗壮的平行木档，三面围有竹篾编织的围屏，内有稻床，是已经改进成熟的脱粒工具了，近代一些地区都在沿用。

　　果然，无论什么时代，劳动人民的智慧都不可小觑呀！

　　沈舒泓又抓起一把稻穗，一株上抽了五六个穗，但有只有三四条穗上结了谷子。

　　他碾碎一颗看着饱满的稻粒，有些许奶白的浆液流出，但出浆不多。沈舒泓叹了口气，估计亩产应该和往年差不多，村里稻种的品种不太好呀。

　　沈跃林三人歇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就回去继续收割，沈舒泓和他爹招呼了一声，跑去看边上的豆子。

　　自家是三月份播种，如今豆秧上已经长出了一丛一丛绿油油的豆荚，估摸着再有一个多月就成熟了，倒是可以再种一季稻谷。

　　他摘下一个豆荚，又掰开捏了捏，看着圆溜溜的嫩豆子，突然间很想吃煮毛豆。

　　等他从豆田里离开时，头上的草帽已经被他捧在胸前，里面满满地绿色豆荚。沈跃林挑着麦子走过，叮嘱他：“牛车上有草垫，把豆子放那，帽子好好戴着。”

　　沈舒泓嘻嘻笑：“没事儿爹，现在不晒了，再过一个时辰天都黑啦。”

　　沈舒泓把毛豆放到了牛车上，跑去帮爹打谷子，虽然人小，但递接稻子还是没问题的，再次让沈成羡慕不已。

　　太阳一点一点西沉，天色也暗了下去。终于，他家最后一小块稻田也打谷完成。

　　沈跃林道：“晚食都来我家吃，泓仔说来前找过弟妹，和她说好了，平子你先家去，把你媳妇接过来。”

　　沈舒泓捧着草帽，在旁边附和：“嗯呐嗯呐，我和婶婶说了晚上不用做晚食，都来我家吃，菜都准备好了，小黑我也留婶子那了。咱俩先家去，东西让我爹和成叔拾掇。”

　　沈佑平挠挠头，答应了，牵着小娃儿回村去了。

　　地里两人收拾好家伙什，把稻桶拆放到车上，赶着牛，载满稻谷，迎着晚霞也回家去咯。

　　沈舒泓到家后，站着专用的炒菜小木墩，给焯好的排骨炒了糖色，和豆角一起倒入砂锅内，添水慢炖。

　　炒菜间，他听到院内有声音，是沈跃林回来了，正和沈成一起卸车。最后煮了毛豆，上面坐了竹蒸笼，热上几个中午蒸出的大馒头，晚食就差不多了。

　　灶房内小火温着，沈舒泓跑到后院对着沈佑平家喊：“平叔平婶，来吃饭啦。”

　　村里嘛，两家后院又挨着，喊一嗓子比绕过去叫人方便多了。

　　对面几乎是立刻就有了回应：“好，我和你婶子就来。”

　　等菜都端到中厅，摆好碗筷，沈佑平夫妻也到了。

　　佑平媳妇刘氏把手里的布包递过来：“这是两套夏衣，泓仔试试，哪里不舒服婶子再改。鞋子过两天纳好了再给你。”

　　沈舒泓接过，谢道：“谢谢婶子，不急的。”

　　他的衣物最初是成奶奶负责，两年前成奶奶去世后就是刘氏做了。一年四季的衣裳和鞋，都是沈跃林买好布料送到沈佑平家，刘氏做给沈舒泓。

　　三家感情十分亲厚，这次刘氏怀孕，沈舒泓便做主让他们夏收期间晚饭都来家里吃，还把小黑送到刘氏身边。小黑很通人性，又机灵，一旦有什么意外它能够通知村里人。

　　五人围桌坐下，正中一大盆浓油赤酱的炖排骨，豆角软烂，排骨肉嫩，咸甜调和，油而不腻；空心菜是下午挑着嫩尖儿掐的，蒜末加的足，脆爽又清香；小葱炒蛋色泽金黄，入口葱香四溢，味道浓郁；觉得冲了可以吃一口暄软的大馒头，再咂摸一嘴那甜滋滋的绿豆水。

　　丰盛的晚餐带走了一天的疲惫感。

　　吃饱喝足后，沈成去厨房洗碗，四人坐在院中，吃着毛豆吹着晚风聊着天。

　　刘氏道：“林哥，我听福婶子说，村北那边下个月会开学堂，教孩子认字算数。”

　　福婶是善海村村长媳妇，村长叫沈秋福。

　　沈跃林一愣，随后了然：“又有流放村归良的人要落户咱们村？”

　　海州位于大梁的南部沿海，住民也是近百年陆续迁移过来的，大梁行政级依次是州（州治所在称府）-城-县-镇-村。相比于江南和中原地区，海、浔、济、鄂等边南州城地广人稀，经济等各项水平全面落后。

　　大梁律规定，流放罪人第四代起满12岁可归良，就近落户，按律海州流放村的只能在云梦县善海村或者临渔县善宁村落户。

　　近二十年陆续有七八家归良的人选择在善海村落户，他们并没有在村里买宅基地，而是选在村子北边的兰风山下建房，和村民们隔着几亩农田，平时和村内其他居民来往并不多。

　　善海村大概才六七十户的人家，这还是十几年来陆续接纳外乡人才达到这个数量，村里原本的沈姓人家也才五十多户。

　　村内没有学堂，此前想让孩子读书识字就只能送到隔壁半坡镇或者县城里。

　　因此虽然是归良之人开的学堂，村长也很重视，这几天让他媳妇在女人之间铺垫着，打算等夏收后召集村里人开会。

　　沈秋福为人公正，做了十来年村长，村里人都很信服，且他是真的一心盼着村里好。

　　沈村长希望村里能有更多人识字明理，念书的人多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个好苗子，能考上秀才，村子慢慢也能发展起来。

　　沈跃林和沈舒泓都很感兴趣，前者是想着说不定有机会可以早些送泓仔读书，毕竟泓仔才四岁，若是村里学堂开不起来，至少还要等三四年年他才放心将孩子送去县里的学堂；后者则是因为可以接触到这个时代的读书人，还很有可能是书香门第的后代，有些好奇和疑惑。

　　清晨，夏日的阳光照耀在土地上，才到卯时，地里便已有不少来收获的村民。

　　沈跃林三人也早早下田，准备趁着这几日天气好，尽快把三家的稻田都割完晾上。

　　巳时前后，沈跃林三人回来吃早食，顺便把院内的稻谷推开。

　　今日早食是韭菜蛋盒和山药肉末粥。

　　韭菜切碎，配着嫩滑的鸡蛋做馅儿。面和的软软的，揪成一个一个小剂子，再擀成薄薄的面皮，摊了大堆的馅儿在上面，折过面皮后把边压实，锅里刷上油，小火煎熟。

　　一口下去，外皮酥脆，内馅儿嫩滑，味道辛辣香浓，令人食欲大开。

　　沈舒泓收拾过后，看着晒在院内的三席稻谷，默默估量：

　　自家编得草席大概是3*3的尺寸，稻谷摊得比较薄，结实颗粒算是饱满，目测晒干后能收600斤上下。

　　村里一年种两季稻，沈跃林会细细记下家里的亩产，爹一时兴起教他认字便是用的“账本”，因此沈舒泓知道：

　　头年夏收自家亩产只有可怜的一石出头，160斤左右；沈跃林学着村里人在后院挖了一个坑，堆上稻草、落叶、山土，混着鸡羊粪和厨余烂菜叶子等埋了一个月，赶在插秧后追肥，秋收时产量提高到180斤；之后两年年景好，亩产能达到200斤。

　　刚知道的时候沈舒泓有些恍惚，虽然产量在增加，但这么低的数字他只在研究资料中看到过。

　　听说村里最初稻谷亩产只有一石，后来还是一代一代选择饱满粒多的稻穗留种，农具也逐渐发展起来，这才慢慢提到如今的产量。

　　喂好鸡和羊，沈舒泓和村里的孩子们一起，提着个小竹篮，跑去山脚下摘野果，昨儿他可就惦记着了。

　　六七月正是野果子的成熟期，紫红的刺泡、黑亮亮的白花果一簇一簇的挂在叶下，拿藤果红艳艳的在地上连成片，大家欢呼着跑过去。

　　正是早食逐渐消化的时候，几个大些的孩子还能忍住，只是偶尔吃几颗，小孩子们就是一边摘一边吃了，直吃得肚儿饱饱后才往竹篮里放。

　　三种果子沈舒泓都尝过，刺泡很甜，白花果味道比较淡，但汁水很足，咬下去都会爆汁，而拿藤果脆脆的，口感稍微酸一点。

　　他摘了大半篮的拿藤果，打算给平婶带去，又多摘了些刺泡给爹。

　　沈跃林虽然看着是个糙汉，但很喜欢甜食，吃豆花居然要加糖！

　　想到这沈舒泓轻哼出声，异端！

　　至于白花果，他只摘了一小把，尝个新鲜。

　　正是伏天，日头很晒，未时的太阳更加毒辣，地里的村民纷纷停下，聚在一起歇息。

　　沈舒泓挎着篮子到田里送午食，就见他爹和叔叔还有几个村民正围着村长聊天，还冲他招手。他小跑过去，就听见村长说：“......我准备把成俊送过去，学两年。”

　　沈舒泓心头一跳，沈成俊是村长的大孙子，今年6岁，之前听说村长想送他去镇上读书。

　　等沈舒泓跑到近前，村长拍了拍小豆丁的头继续道：“泓仔是个不错的，可以在村里学几年，等大一些也有了基础，再送到到镇上或县里继续读。”

　　沈跃林谢过村长，二人回到沈成家田地吃午食。

　　三人忙到酉初，连着的三亩稻田都脱粒装车完毕，抹了抹头上的汗水，沈成提议：“先收这些吧，早上下地也早，明天再继续，反正这一片也收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