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调》斯也慕也

3、妄想过去

　　拉莫斯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明明知道当克里斯在那份协议上签了名字以后，他们的关系就已经结束了。除了他们之间另外一份合同还要把他们的关系对外维持到两个月以后，他的确没有绊住克里斯的理由了。就像皮克说的，克里斯当然有权利拒绝他，但皮克也有追求他的权利，而拉莫斯就完全没有从中阻拦的权利。

　　不过即使拉莫斯这样日防夜防也还是没防住，毕竟他没有办法每分每秒监视克里斯。

　　但想要抓住机会的人，是无孔不入的。

　　——

　　克里斯正坐在办公室里等文件的时候，一通电话响了。

　　“你说什么？！”克里斯差点把面前的咖啡打翻。

　　克里斯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但沉默了一会儿，捏了捏眉心说道：“不用了，我想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马上过去。”

　　他的脸沉了下去，眼前渐渐浮现出一个人来。

　　——

　　皮克把Junior从安全带里解放出来，然后他蹲下身温柔地对Junior说道：“过山车已经玩了两次了，我们换一个怎么样？”

　　Junior高兴地赞同，皮克撒开他的肩膀，牵住他的小手打算去下一个娱乐项目。他看着自己掌中握着的小手，他的胸膛里升腾起一种由于憧憬而带来的兴奋，他甚至幻想起了以后他不仅能牵着克里斯的儿子还能牵着克里斯一起走在游乐园里……

　　现实一通电话掐断了皮克的幻想，哦，是谁呢？原来是Ronnie小宝贝，皮克知道计划顺利地按他所希望的进行了。

　　皮克虽然很不想对电话里的克里斯这么冷漠，但是言多必失，为了他和克里斯的美好生活，忍一时还是可以的。于是他抢在克里斯发火之前报了一个地址，并让克里斯在20分钟内赶到，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皮克一抬眼就和Junior对视。

　　Junior问道：“是我papa对吗？”

　　皮克微笑：“是的，他马上就要来陪我们吃晚餐了。”

　　“我们去等他好吗？”

　　Junior乖巧点头，皮克得意地摸了摸Junior的脑袋，不禁感慨，和克里斯以前一样可爱呢，要是克里斯能永远那样就好了，不……现在也很好，就是更迷人了。

　　皮克看着乖乖吃草莓圣代的Junior，软乎乎的脸蛋，卷翘的睫毛。皮克深深觉得拉莫斯那家伙的基因一点也没有毁坏克里斯的良好基因。

　　突然有人隔着玻璃敲了敲他们，皮克一抬头就看见克里斯幽怨的眼神，克里斯站在店外，用口型说道：“你死定了。”

　　皮克朝他wink一下，用口型回：“我等你。”

　　——

　　把时间往前调几分钟……

　　皮克发现了拉莫斯企图从中作梗，而克里斯又把他拉黑了，他只能另寻出路。在皮克跟踪拉莫斯的车回家的时候，在家门口，他看见克里斯抱起Junior亲脸蛋把拉莫斯撇在身后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要从哪里下手了。

　　他先踩了一下Junior上下学的时间，然后在今天实施了自己的计划。

　　克里斯气冲冲地往店里走，越走火气越大。天知道会有这么离谱的事，每天接Junior上下学的司机突然跟他说Junior不见了。他先是急忙忙去见了学校老师，听完老师的解释他就百分百确定嫌疑人，不，犯人是谁。

　　克里斯直奔Junior，他上下检查了一遍，确认Junior没有少一根毛。等他再瞥向皮克的时候，皮克马上作了个投降的动作站了起来，“OK，OK，你儿子可什么事都没有，现在听我解释一下吧。”

　　克里斯靠近皮克，压着声音说道：“你有病吗？！你没事去什么学校？你去学校你TM接我儿子，你是不是刚下飞机脑子还在路上托运？你还在外面造谣？你什么时候成Junior后爸了？”

　　皮克装无辜起来：“哪有这回事？”

　　克里斯刚想发作，就看到Junior咬着勺子看着两个大人想知道他们要干嘛，克里斯硬生生把这口气咽下了。

　　“papa，我们现在要走了吗？”

　　“没事，你先把圣代吃完吧。”克里斯转头微笑。

　　“等下我们是不是要和Piqué叔叔一起去坐摩天轮？就是那边那个大的。”Junior用勺子指了一下玻璃外面，游乐场中心的方向。

　　“不行，我们要回家。”

　　“可是……这个叔叔说等下要带我去，papa难道不是来陪我们的吗？我们票都已经买好了，不要浪费好不好？就一会会儿。”

　　克里斯摸了摸Junior的头，无视一边拿出三张票的皮克，咬字清晰地说道：“乖，让Piqué叔叔一个人坐吧，Piqué叔叔最喜欢摩天轮了，我们别打扰他，让他一个人坐到闭场吧。”

　　皮克：我在摩天轮上面倒时差吗？

　　一边当背景板的皮克申诉：“喂，我可是陪你儿子逛了这么久的游乐场，你也关心关心自己儿子好不好，别跟SeSe那个工作狂一样。”

　　Junior继续说：“papa，你上次还答应我要带我坐摩天轮的，但是过了这么久你都没带我玩，papa是不是工作很忙啊？”

　　克里斯顿时觉得愧疚，“对不起，papa太忙了，既然papa答应过你，那就玩吧，好吗？”。

　　“papa也一起吗？”

　　“当然！”

　　“Piqué叔叔也一起，对吗？”

　　“……当然。”克里斯努力保持微笑。

　　Junior欢呼着扑进克里斯怀里。克里斯特别想知道这么短的时间皮克给Junior灌了什么迷魂汤。一边的皮克毫不避讳的比了一个耶的手势，克里斯翻了个白眼。

　　克里斯：姑且忍忍……

　　——

　　摩天轮升至最高点的时候，游乐场四周安置的烟花咻地一声，纷纷升入夜空，在城市暗而璀璨的夜空中炸开形状各异的美丽烟花。恋人们往往会选择在这个特殊的时刻告白，但对皮克来说不一样，他不用告白，因为皮克一点也没有藏着自己的感情，克里斯也完全明白他的心意。他不用像那些恋人一样写什么告白信，因为他的情书在很多年前就已经交给了克里斯，只是……他需要为之努力并翘首等待的是第二封回信。

　　像麻醉渐渐失效一样，皮克看着对面温柔注视自己孩子的克里斯，愧疚和后悔的浪潮推向高地。

　　无论克里斯对他说什么，哪怕无比伤人，他也不能怪克里斯。因为关于告白的第一封回信，是他亲手撕碎的。

　　“Ronnie。”

　　克里斯抬头了，“嗯？你说什么？”

　　“你想好去哪儿了吗？”

　　克里斯思忖几秒，“不知道，不过，总有地方去吧。你问这个干嘛？”

　　“我想知道你去哪，然后……我要跟你一起去。”

　　克里斯没说话。

　　“不管你去哪儿，我都要跟着。你相信我……当年有些事情你不清楚真相，如果你愿意，我现在随时可以和你解释，只要你愿意……”

　　“不太愿意，”克里斯平静地说，“……Piqué，不管我去哪儿，我不会留在西班牙。我已经不太在乎当初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我们都不小了，没必要太钻牛角尖。”

　　皮克看着他，心一寸寸往下坠。

　　“这些年你身边也不缺人，我真没想到你居然纠结着过去。或许，你该收收心，认认真真找个合适的人了。”克里斯像一个有经验的人对他还没有结婚的朋友提出意见一样，皮克讨厌他这样说，他继续说道：“不缺人，和身边只有一个人，不一样吧。”

　　身边人来人去，酒杯一碰，不过都是暮聚朝散的情缘，哪里比得上拉莫斯身边只有一个你。

　　“是吗？”克里斯笑了一下，却笑得并不自然。他有些抗拒试图让他回忆过去的皮克。

　　皮克刚想继续说些什么，克里斯突然抬手嘘了一下，搂紧了坐在他腿上的Junior，说：“小点声音，睡着了。”

　　皮克不说话了，只是静静端详克里斯脸上温柔的神态。

　　——

　　皮克亲自开车把克里斯送到家门口，皮克主动帮克里斯解开了安全带，克里斯说了句谢谢，要合车门的时候突然补了一句“不管怎么样，不要再偷偷把Junior带走了，还有……不要跟踪我们了。”

　　皮克没答应也没反驳，只是在车门将合的时候说了一句，“如果你愿意，我随时愿意解释，你可以联系到我的，对吗，Ronnie？”，克里斯没应声，只是搂紧了Junior。皮克目送克里斯抱着Junior走向那栋灯火通明的房子。拉莫斯提前在门口等着，他看见克里斯拒绝了拉莫斯的帮忙自己急匆匆走了进去。

　　门口的拉莫斯朝他的方向看来，做了一个手势，又比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意思是，你再不走我就请警察。

　　车内的皮克不屑地笑了一下，然后把中指从车窗里送出去，确保拉莫斯看见后，玛莎拉蒂扬长而去。

　　皮克把车停靠在路边，他不太想回去，他现在在马德里没有固定居所，但是巴塞罗那又离这里太远了，不可能来回跑，所以他现在在一家酒店下榻。他想的很简单，克里斯不出一个月应该就要动身准备离开了，既然他要离开马德里，那就没有必要找固定居所。

　　他点燃一支烟，但并没有吸，夹在指间，静静任由它燃烧着。

　　“我可以和你在床上调情，但是我从来没有在哪个清醒的早晨和你说过我爱你，亲爱的，明白了吗？”这是回来的路上克里斯对他说的，不，其实也不能怎么说，因为这句话最早，是他说的，克里斯只不过是原话奉还罢了。

　　就在这辆车上，就在他再一次对克里斯吐露爱意的时候，克里斯平静地说了这句话，皮克实实在在地感受到，自己在二十出头的年纪放出的箭，在十多年后射在了他的身上。

　　他还记得克里斯说完这句话后说的。

　　“你教训我的，我还没忘。”

　　他知道克里斯对他抱怀疑，但这种怀疑的确有动摇。这是好事，对吧？皮克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自己。

　　车内氤氲着烟雾，车窗上斜斜打下的雨丝好像突然逆着流……

　　——

　　克里斯帮Junior掖好被子，他低头静静注视Junior的睡颜。沉默着，一道声音就从墙壁的缝隙里钻了进来，爬进克里斯脑子里。

　　的确很久没有人叫过他“Ronnie”了，如果是皮克这个人的话，则更久。

　　他和皮克这种巴萨太子爷不一样，和拉莫斯亦不同，他哪里一开始就是在皇马这样高的起点。这些年，深一脚浅一脚，他走过来，哪里容易。

　　第一次认识皮克的时候，还是在曼联，那个时候是真的快乐，他第一次在“豪门”任职，虽然受到了很多质疑，但年轻让他一头热也不觉得苦，所以力排万难，加上有爵爷的保驾护航，也干的风生水起。

　　克里斯一开始就很受器重，但那个时候的皮克埋名空降到曼联，也只是实习。不过由于两个人当时都大会英语，和其他人沟通困难，因为这个两个人就凑到了一起。谁敢信，在曼联这种英国本土的国际化大公司底下的员工居然不会英语。他们属于那种基本没学过的程度，于是“好学”的两个人就这样经常凑在一起讨论英语学习方法之类的。

　　但是让他们两个关系从统一战线的“同学”兼同事发生转变的事情是克里斯父亲去世的那会儿，当时克里斯的一个同事拿这件事开玩笑，皮克一个实习生居然为克里斯出了头。

　　想到这里克里斯就忍不住笑了。

　　——

　　“喂！可以了可以了，别搂我头，我发型乱了。”克里斯挣开了皮克的胳膊。

　　皮克“哦”了一声松开了，然后抱胸站在一边。

　　“不是，你刚刚好英雄啊？”克里斯笑着看他，“哎，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没转正呢？实习生怒斥上司，啧啧啧，刺激。”

　　“什么？我可是在帮你。”皮克一脸真是白瞎我一片赤忱。

　　“我知道啊，”克里斯往身后的栏杆上一靠，“所以，我会帮你的，我帮你去和爵爷去说说就没事了。”

　　皮克一个披皮实习生心想，我能有什么事，担心担心自己吧。

　　“用不着，你别去，让别人知道还以为你仗着爵爷有什么呢……”

　　克里斯也嘴硬，切了一声，嘀咕道“不去就不去，到时候别求我去”。皮克听见这嘀咕瞥了一眼一边的人，心想，他不知道我听的到吗？还挺傻……

　　今天克里斯穿的工作服没有整平时下班加班那套死出审美，于是人看着格外顺眼，皮克想到刚刚自己头脑一热就替克里斯出了头，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搂着克里斯出了工作室的尴尬顿时没有了，还挺值。不过再来一次他也还是会出头的，皮克虽然从小是被放养长大的，但从小就见不惯不顺眼的事。

　　“你今天穿得挺顺眼。”皮克由心地夸赞了一句，他从小见过的漂亮物什不少，漂亮的人也数不胜数，他也真心觉得克里斯确实长得不错，刚进公司的时候他就这么觉得。

　　克里斯被一边的大厦吸引了注意力，一下子没听清，茫然回头“你说什么？”，阳光透过对面的玻璃大厦楼反射到他们这里，克里斯的眼睛被刺得半眯半睁，瞳孔的颜色在阳光折射后漂亮的失真。

　　他半眯半睁眼的样子，就好像老电影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