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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怀念 ...


  •   “因为他长得像她哥哥。”

      “她哥哥?”阿兰疑惑着心想,不过是出来放个炮竹,一会儿就回家了,至于想成这样?

      除非……不在身边?

      阿兰问道:“她哥哥去哪了?”

      小女孩说:“她哥哥去边关,被打死了!”

      小孩儿不懂忌讳,直白的话脱口而出,所以更为刺耳。

      乍一听死这个字,阿兰的心忽悠晃了一下,她心疼地看向阿晋怀里的孩子。

      那方才还内敛的小姑娘忽然暴走,扯着嗓子嚎叫,对着那个小孩又扑又踢。

      小孩避过,吐个舌头做个鬼脸,嘻嘻哈哈地跑了。

      小姑娘嗷一嗓子哭了起来,搂着阿晋脖子的胳膊收得更紧了,下巴抵着他的肩窝。

      阿晋没哄过孩子,见她哭得这么厉害,顿时慌了神,阿兰更是手足无措。

      没多大一会儿,孩子的哭声唤来了爹娘。

      两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一前一后跑出门来,表情急切。

      跑在前头的是孩子的爹,老远就张开了双手,嘴里含着:“团团啊,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吗?”

      阿晋抱着团团,身子转朝孩子的爹,团团也很乖巧地朝父母伸出双手。

      她爹走到跟前,两只手将她抱进怀里,轻声哄着。

      阿兰生怕这家人误会,红着脸想解释,可话还没说出口,孩子的娘就看到了阿晋,竟然抽出帕子抹起泪来,另一只手抚着阿晋的臂膀。

      她说:“太冷了,快回去吧。”

      这话不像是第一次见面的人说的,听语气,倒像是父母叮嘱孩子。

      女人说罢就一步三回头地随着丈夫孩子走了,直到拐进院门的前一刻,还恋恋不舍似的,回头再看一眼阿晋。

      看着他们一家人进门去,院门关上,阿晋和阿兰收回视线,默默对视了一眼。

      从女人的反应很明显能看出,阿晋和他们的儿子的确长得有几分相似。

      回去的路上,二人都没怎么说话,这事给他们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分明与他们无关,但心里就是压得慌。

      *

      吃过团圆饭,天色已经很晚了,阿白送老太出门。

      远处的天空被焰火映亮,不时闪过五颜六色的绚烂色彩。

      阿白一路将老太送到家里。

      推开院门,老太看到静悄悄的院子、黑漆漆的屋子,忽然停下了脚步,浑浊的眼睛里盛满了孤寂。

      她沉吟片刻,调转身子朝外走,阿白连忙跟上。

      “今天的晚饭,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老太笑呵呵地说。

      阿白将她的孤单看在眼里,于是将满腹告别的话压下。

      元日一过,就到了她离别的时候了。

      她默默陪着老太慢慢地朝前走,手里老太的手粗糙、冰凉。

      路过路云和家院门时,老太抽回手说:“白丫头,你快进去吧,外头太冷了,我一个人走一走,不用管我。”

      阿白自是不肯走,“婆婆,我……”

      婆婆从她的沉默里,似乎明白了什么,咧开嘴笑了,她垂了垂首,说:“你和路小子不是一对儿,对吧?”

      阿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一对儿,指的是夫妻。

      那自然不是,阿白如实答了。

      “那你,是准备离开吗?”老太紧接着问道。

      她望着她的眼,眼里似乎有泪光闪动。

      阿白心口一滞。

      透过老太,她似乎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忽然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和老太如今的年纪一样大,连那股子和蔼可亲都很相似。

      所以阿白在看到老太的第一眼,就觉得由衷的亲切。

      她忽然很难过,抿着唇低下头去。

      老太发出咯咯的笑声。

      她总是在笑,尽管眼睛是那样的悲伤。

      她很豁达地说:“去吧去吧,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白丫头,好好照顾自己。快进去吧。”

      她嘱咐完最后一句,就抬脚一步一步地,继续朝远离家的方向走去。

      她脚步动得太突然,阿白没来得及与她并肩,在原地愣了愣,才抬步随着她的步伐缓缓而动。

      她不远不近地跟在老太身后,却在巷口处站住了。

      因为她看见,老太在对面的巷口处,在那凸出来的一截木台子上坐下了。

      她的身体太差了,走不多远就要坐下来缓一缓。

      阿白看她默然地凝视着前方,眼睛很久才眨动一下,不知在想什么。

      她站在巷口处的黑暗里,老太坐在对面的巷口前,身后是那片时而绚烂的天空。

      她们中间,隔着阿兰下午放炮竹的那片空地。

      阿白知道,老太已经病入膏肓,自己这次离开,很可能是和老太的永别。

      她缓缓垂下眼睫,另一张苍老的脸浮现在眼前。

      那个人是在朝邺城的庄家老宅时,对阿白最好的人。

      每当阿白受欺负或被任莲责罚,都是她在身边安慰她,给她上药、哄她入睡。

      她是庄家老宅唯一的仆人。

      彼时战乱四起,她全家饿死,孤身一人没办法活下去。

      那时庄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她主动不要工钱,每天只吃一顿饭,任莲这才同意她留下。

      她佝偻着腰背,迈着蹒跚的步伐,每天干着洒扫的活儿,阿白看不下去,时不时地暗中帮她,却总被她拒绝。

      后来南迁路上,要不是她一路省着口粮,暗中喂着阿白,阿白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走到旬阳城。

      可是在一个很平常的下午,江边的风刀子似的割在人脸上。

      她就那样,悄无声息地倒了下去。

      彼时尸横遍野,多得是没有过江的人,根本没人搭理,可阿白硬是求着任莲,才给了她老人家一个去处。

      一座小小的,不起眼的小土堆,永远的隔绝了这对异姓祖孙。

      然而在那天早上,阿白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天,就是她们之间的永诀之日。

      阿白再次抬起眼来,隔着眼前的水幕,将目光投在不远处的老太身上。

      还好。

      这一次,至少说了告别。

      忽然肩背一热,一件衣裳覆上来,抓着衣裳的手顺势搭在了她的肩上。

      动作是那样的轻柔,连肩头的一片尘埃都不曾惊动。

      阿白微微侧首,闻到指尖熟悉的墨香——是路云和。

      她转过脸去吸了吸鼻子,佯装太冷,用揉鼻子的动作,飞速抹去脸颊上的泪水。

      “你怎么出来了?”

      “看你这么久还不回来,老太家又没亮着灯,放下不下,出来寻一寻你。”

      他的声音是那样的轻,那样的温柔,阿白心头一颤,说:“知道了。”

      路云和背着手往前走了几步,望着对面的老太若有所思。

      半晌他问:“她的儿女离得远么?”

      他虽和老太做了一两年邻居,但一直只是知道,并不熟悉,真正熟络起来,还是在阿白来了之后。

      阿白上前几步与他并肩,看着老太,说:“婆婆只提过几次,说是朝西边去了,赚了钱就回来,具体去了哪儿,她也说不上。”

      路云和意识到了什么,皱起眉:“老太有几个孩子?”

      “一个,儿子。”

      西边是大漠,条件艰苦……

      路云和有些怅然道:“去了多久了?”

      “少说……也有十年了。”阿白越说越是不忍。

      路云和心头一沉。

      良久,他轻声说:“把大黑留给她吧,好歹也是个陪伴,逢年过节咱们回来看望一下婆婆,四个人一起,怎么样?”

      仿佛灯烛燃起,刹那间照亮了昏暗的空间,阿白的唇角缓缓向上弯起,赶走眉宇间的悲伤,重重点了下头。

      谁说一定是永别呢?

      都在旬阳城里,将来有的是机会。

      彼时的阿白可能一心只沉浸在对前人的怀念之中,受情绪的影响,觉得离开就等同于永别了……

      “不过在此之前,咱们得好好训一训它,不能让它给婆婆添乱。”路云和说。

      “如何训?”阿白久违地感觉到了新鲜感。

      “这个嘛……就看我的了~”路云和颇有些得意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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