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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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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才不到三四天,傅乐蓉的发烧也早就好了。禁不住傅乐蓉的再三劝说,代樱岑仍是住下来陪她。约莫又过了两个星期,那天代樱岑起床后正准备走出门口,却望见桌上有一张纸。
代姐姐:
我母亲得知我连续发了两次烧,硬是要我先回去亲自给她保平安。你先别走,我一周后便就回来了,最迟最迟一个月。务必等我!如果你先走了,那我会很伤心很伤心的,一辈子都不理你的!
傅乐蓉
代樱岑见了信,便知道傅乐蓉此时已经坐了火车走了。见她的信如此恳切,倒也不好意思走了。
由前面阿妈领着,熟门熟路的走去正厅。桌上照例摆着鸡丝燕窝粥,代樱岑坐在傅邵轩旁边,道:“你知不知道三妹今天回去了?”
傅邵轩道:“知道。她叫我务必留住你,否则她一辈子都不理我。”
代樱岑不由得一笑,道;“她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傅邵轩望着代樱岑,一句话已经不由得的脱口而出了,道:“早知道我当时也这样讲了,或许能留住你。”
代樱岑红了脸,低着头,发丝都快碰到碗碟了。傅邵轩已经伸出修长手指,把她的头发捋到耳后,清晰的望见了她的侧脸,肌肤胜雪,睫毛又长又密,真的像是蝴蝶羽翼一样。
侧影芳华,他一瞬间失神。
代樱岑也不敢动,
最后还是他自知失态,轻咳了一声,把修长的手指收回。
她也没有讲话,一颗心却狂跳不止。
这样近距离的靠近。危险而又甜蜜的靠近,像是飞蛾扑火一般的无惧和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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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傅家也待了好长一段时间。转眼已经夏天都快过去了。
代樱岑半夜里醒过来,她是被雨点打在窗上的声音给吵醒的。
她推开窗一看,外面的天是乌青乌青的,天上的乌云统统都聚集在了一起,整个天空都很阴霾。
雨点宛若黄豆一般大,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天空中不停的划过闪电,一道一道,像是愤怒的老天在流泪。
最最让人难以安心的是那巨大的雷声,那样响,好像整个天空闹开了锅,一个炸弹一个炸弹的剧烈爆炸着。
一时间电闪雷鸣,狂风呼啸。窗边的窗帘都差点卷出去,代樱岑都急忙从窗口退回来。
躺在床上,代樱岑突然想起了外婆。有一次电闪雷鸣的时候,她一个人害怕的窝在角落里,谁都不知道她内心的恐惧。只有慈爱的外婆找到了她,让她睡在床上,用檀香扇给她慢慢扇,让她安心睡。
代樱岑又倏忽想到自己身处西厅,偌大的西厅,只有她一个人,电闪雷鸣,那窗边飘来飘去的窗帘煞是可怕。
她不禁自己吓自己,吓得都不敢看眼前的一片黑。她连伸手开灯的勇气都没有,她怕极了。一个人若是陌生的环境里,总是胆小些的。
外面的雷鸣声越来越响了,好像是生生的打在房间顶上。
最后她实在是怕极了,竟然慌不择路的从床上跳起来!连灯都顾不上去看,闭着眼睛,一路直往东厅奔!
她越跑越快,像是身后有什么在追着她似的。跑到了东厅门口,一推门正巧望见那落地窗里一道闪电迎面打来,吓得她大叫,直跑去傅邵轩的卧室。
她那么惊恐,拍着傅邵轩卧室,一声一声的喊傅邵轩的名字。可是雷声那么大,将她的声音都湮没了。她仍是不停的喊着,只求傅邵轩能听到。如果他再不开门,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真的没有勇气再跑回西厅。
她一遍遍的拍着,整个手掌心都拍痛了也不顾,那样急促的拍着。
最后傅邵轩一脸惺忪的开门,她的眼泪霎时就涌了出来,一把扑进他的怀里!
…………
……
外面仍旧是风雨大作。她穿着睡衣扑进傅邵轩的怀里,两只手紧紧环住傅邵轩的腰,一点都不肯松开。傅邵轩的怀抱好安静好安静,她的狂跳的心渐渐平复下来,她闭着眼睛,一下子就安了心。
望见代樱岑一脸的惊恐的扑进他怀里,那样紧紧的抱住他。傅邵轩起先是一怔,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两只手环住她的腰,静静陪她。他不问为什么。
…………
闪电仍是一道更比一道的打下来,雷声也是一声更比一声的轰鸣着,乌青色的天空像是怒着一张脸。
整个世界像是乱成了一团。
但是他们却紧紧相拥在一起,那么大的世界,那么小的他们。
他们的拥抱,有一种天长地久海枯石烂的感觉。就连电闪雷鸣的偌大乌青色天空,也成了他们相拥的背景,证明他们的相爱。
许久,代樱岑才缓过来,慢慢离开了傅邵轩的怀抱,她仍是低着头,那样心悸的感觉真是太可怕了。
傅邵轩拉着她的手走进去,准备去开灯,却发现怎么也开不了了,转头对代樱岑道:“灯也开不了了。”
代樱岑仍是不响。从傅邵轩手掌那端传来的温度暖暖的。
最后他只好领她走到沙发上,两个人并肩坐着,傅邵轩的手至始至终都没有松开代樱岑的手。他让代樱岑的头靠在自己胸膛上,握着她的手。他们正对着一扇落地窗,没有放窗帘的落地窗,电闪雷鸣就距离咫尺。
代樱岑没有拒绝,反而更蹭过去一点。他能让她安心,带给她温暖。
两个人都沉默着,但都没有睡着。
最后傅邵轩道;“我把我的童年故事讲给你听,好不好?”
代樱岑点点头。
这是他第一次讲他的童年。
傅邵轩顿了好一会儿,最后才喃喃的开口,声音低哑:“我的童年,大部分是和我爷爷一起度过的。他是一个很威武的人,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可能因为我是长子长孙吧,所以从小我住在爷爷那里。
那时我很调皮,但从来没有人敢训我。只有爷爷,他只要看到我调皮还不肯认错就立马拿拐杖打我,一下一下绝不留情,常常打得我身上都发青。但打完了过后,他又会悄悄叫福伯来给我上药。
后来我长大了一些,发现爷爷总是盯着天空看。那时我总问他,为什么要看天空。爷爷从来都不说。直到有一天,他才对我说,因为那是他思念别人的方式。
我问爷爷,他思念谁。他说,他思念一个让他拿不起也放不下的姑娘。
池西饭店刚刚建成,爷爷带我和三妹来吃饭。那时我便讲,我要这宛平属于我。爷爷大笑着说我有志气,记忆中那是爷爷最后一次笑了。
后来,爷爷疾病缠身。医生说他只有一个月可以活了,但他却拖了那么长的时间,只为等待他的姑娘。我们一家老小天天守着他,也在等待着爷爷的姑娘来看他最后一眼。
但爷爷还是没有看到他的姑娘。爷爷要等的人好狠心,我甚至亲眼看到我威武伟岸的父亲向他们下跪,求她去看看,哪怕是一眼。但是那个人竟然那么狠心,临终一面都不肯见。
就是从那一刻起,我不相信,这世间有真爱。
因为真爱的背后就是血淋淋的残忍。
那样小的年纪,我竟然已经懂得了。”
那样长的故事,傅邵轩淡淡的讲着,就像是讲着别人的故事。
他的声音轻的就像是在耳语一般,但代樱岑却知道他看似波澜不惊的声音下克制了多少的悲痛,才把这珍贵的童年回忆与她分享。
她轻轻抱住了傅邵轩,向他更凑近一些。
在这样漫长的雷电交加的深夜里,他们两个人彼此靠在一起,彼此温暖。
窗外仍旧是雷电交加。
呼呼风声让院子里树都弯了腰。
全世界乱了套,只留一秒,成全他们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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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天空蓝的很澄澈。有微风缓缓吹来,微风还带着木叶香气。微风轻轻吹拂在脸上,很舒服。
东厅里仍是很安静,像是有一片温柔洁白的光环围绕着。
浅浅的阳光静静的打在相拥入眠的两个人身上,他们仿佛是上帝浑然天成的杰作。那样自然那样美。
最先醒的是傅邵轩,睁开眼就看到了仍旧睡着的代樱岑。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代樱岑也醒了。四目相对,呆呆的。
连闪躲都忘记了,只顾着多看对方几眼。
最后还是代樱岑不好意思的别过头,问他:“你怎么不去床上睡?”她以为等她睡着了,傅邵轩就会自己去床上睡了。
“那你怎么办?”傅邵轩笑问。她抱他抱得那么紧,他松都松不开。佳人在怀,他自然也是不想放。
代樱岑低下头,却不自觉的自然地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傅邵轩也不响,只是宠溺的笑着。
过了一会儿她才发现,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傅邵轩怀里呢。不好意思的站起来,不再去看傅邵轩,道:“昨天晚上那么大的雨,今天倒是个好天气。”
“大概就是雨过天晴吧。”傅邵轩也站身来,道。
两个人并肩走去面前的落地窗,把窗全部打开,一阵清风吹来,风中带着木叶清香。东厅花园里有几缕微风吹过,一切都是那么的有生气。每一株植物都长得更加繁茂和生机勃勃了。
像是重生。
傅邵轩也不说话,只是笑着。站在窗边,感受微风吹拂自己的脸,真希望每一个清晨,都可以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