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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说话 ...

  •   齐韵动作快,裴植一时反应不及,等齐韵的手伸进衣物,抚上他的后背时,裴植才动了动嘴角。

      “你伤口未愈,若是想要起身活动,还是叫人扶着你。也要注意动作,不要太大,若是开裂,必然又要流血的。”双手干爽,拿出来后又确实没有血迹,齐韵松了一口气,立时说了几句话嘱咐。

      裴植:“我记着了。”

      “咦?你会说话的呀!”齐韵一只手撑在椅子的扶手上,上半身朝着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倾去,弯腰时,胸前的那缕头发随着她的动作垂落。

      感受到齐韵倾过来的瞬间,裴植下意识微微偏头迎上,二人一高一低,面庞相对。

      女子双眼晶亮,不掩惊诧,好像是说:你再说一句。

      裴植放在膝上的双手微动,右手覆在左手上,拇指划过刚刚被发尾轻轻扫过的手背。

      “嗯。”他微微低下头的瞬间,“咚”得一声,水桶落在地上的声音,不大但也能让所有人听见,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齐韵猛地抬头,看到站在门口的严喻净,还有他面前的水桶,露出些懊恼神色。

      本就麻烦人家的,还把人晾那么久。

      齐韵站直身体,交代幻雪把水桶提到后院,又和廖娘子说:“廖姐姐,我买了些活鱼,用大盆养上,能吃到年后的。”

      “别忘了把桶刷干净。”幻雪化形不久,虽然很多活计都能上手了,但还是会丢三落四,偶尔也毛手毛脚的,用她娘的话说,就是眼里没活。

      幻雪本来还想哼齐韵一下,却没来得及,因为齐韵已经往药柜走去,只留给了他一个背影,于是他就哼了下坐着的裴植。

      这人可真行,醒了这好些天,竟能一个字都不说,吃阿韵的,喝阿韵的,不止用着阿韵的,还用着他,竟然一个字都不说。

      等着吧,阿韵说过了,只要是在妙斋馆长住的,那便都不能白吃白喝。如今他被凤声差遣做这做那,等这人好全了,必然也是要被他差遣,做他小弟的。

      幻雪的心情好了起来,他可还记着自己被吓成小猫的事呢,等着吧,等他一雪前耻!小家伙摇头晃脑的,只是想想就得意到笑出声来。

      廖娘子话本就不多,便也没什么存在感,可等幻雪离开屋里后,明明还有三个人在的医馆倒是陡然空荡起来似的。

      齐韵正站在从药材柜里抽出的大抽屉前挑膏脂,装膏脂的小瓷瓶随着手指间的动作相撞作响,闷闷的,清脆的,声音很小。

      裴植和严喻净视线相接片刻又各自移开。明明不相识的二人此刻心有灵犀起来,不约而同想着:不管这人是谁,反正是不太讨人喜欢的。

      抽屉回归原位,齐韵手里拿了两样瓷瓶走到严喻净身边,“这两样添了覆盆子,苦樱,和蜂蜜,不管是消肿还是养护都是不错的。”

      严喻净一手接过 ,一手从胸口处掏出荷包,齐韵忙道:“平日里我也是要用这些东西的,不过是顺手做的多些。”

      “你总是去祖母的摊子上买鱼照顾生意,我不能白拿你的东西。”

      “严奶奶生意做得实诚,鱼货也新鲜,倒也不是特意照顾。”齐韵实话实说,见严喻净一副铁了心要付钱的模样,又说:“要不等开春了,你把严爷爷捕到的河虾分我些?”

      之前去严奶奶鱼摊上,齐韵有看到一小篓的河虾,只是她才开口要买,就被严奶奶拒绝了,说是她大孙旬休,要回来吃的,他就爱吃这个。

      比起鱼类,河虾虽然价贵,但量少,都是夹杂在渔网里捕捞上来的,挑拣不易还四处乱蹦,一个不注意活虾就成了死虾,便也没人做这生意,反正齐韵走遍了吕桥河边的鱼摊,只在严奶奶的鱼摊上见过那么一次。

      确实只有一次。齐韵觉得,后来肯定是严奶奶看到她来,便是有也要赶紧把装了河虾的鱼篓收好。

      听到齐韵的话,严喻净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失笑一声,“原来想要高价买河虾的人就是你呀。”

      祖母有和他提起过,说有个年轻漂亮姑娘,哪里都好,就是嘴馋的很,愿意用一两银子买她那半篓的河虾。祖母提起时颇有些痛心疾首,也不知道痛的是这姑娘花钱如流水,还是自己没能赚得那一两银子。

      “那次旬休回家,祖母倒是对我发了脾气,说我舌头金贵,怎么就爱吃那银子打的河虾。”果然还是觉得没有赚到钱更痛。

      所以当时严奶奶收鱼篓的动作那样快,是怕她自己在银子面前不坚定是吗?

      严喻净说:“你既也喜欢,那我回去便和祖母说,分一半河虾给你。”

      齐韵目送严喻净离去,这人越走越远,齐韵觉得油爆河虾离自己就越来越近。

      活虾洗净,裹上鸡蛋面粉调制的面糊,下油锅烹炸。油炸的河鲜,香味不知道有多霸道,一定能香飘十里。等到炸的虾头虾脚虾壳都酥酥脆脆,出锅,撒上盐粒,趁热整个囫囵塞进嘴里,吞进肚皮里。

      美滴很,想想就美滴很。

      齐韵嘴角含笑,把门帘放下后又仔细检查有没有留缝隙。天色几近全黑,温度明显降了下来。只是未到三更,医馆的门是不能关的,从前如此,现在上门看病的人多了,就更是如此了。

      嗯,上门看病的人多。

      想到这,齐韵更开心了,不像幻雪一样笑出了声,她踮了踮脚后跟,转身走路时,显得步伐轻盈快活。

      新买的那堆盆啊碗的被廖娘子移到医馆东侧,齐韵走到它们面前开始整理。琉璃茶盏肯定是要放在自己屋里的,碗碟直接放在后院厨房里,那两只火盆嘛,再放一只在医馆内。

      “你那屋缺只火盆,一会儿让幻雪给拿过去。”齐韵拎起个火盆走到炉边,拿起铁钳夹出燎炉里头的滚烫炭块放进火盆中,抬头冲着裴植说道。

      本以为会有的回应声没有传来,齐韵微微皱起眉看向男人。

      他后背有伤,胳膊不能大动,又不肯说话请人,如瀑的发丝只用一根布条松松垮垮束在脑后。他微微低头时便有发丝从布条中挣脱,在他半敛着的眼皮上,瘦削的面颊上作乱。

      燎炉的盖子被移开,敞开了口,烧的火红的炭块难得有呼吸的机会,偶有小小的火舌伸出,男人的面庞在火光打造的阴影里明明暗暗。

      他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因为本身是很有高度的,便是坐在椅子上也并不显得矮,而且肩膀宽阔,看着是个大男人的模样。

      只皱起了那么一点点的眉心恢复平缓,齐韵眼神中有了些可怜意味。

      明明是个大男人模样,偏偏有些可怜巴巴的。

      那样严重的,被砍在后背的伤,形销骨立的躯干上撑起的破旧衣衫,齐韵心中微微叹气,这人确实是挺可怜的。

      既然如此,那不爱说话就不说话吧,我跟你说话就是了。

      齐韵的好脾气对着可怜人时会变得更好,“除夕夜的餐桌上要有鱼,我娘说了,这叫‘年年有余’,不过我这回买的多,把那几条小的养起来,每日给你做一条给你。”

      “我厨艺不错,伤患在医馆里有些特别,你有什么想吃的,和我说就是了。”

      齐韵拽着装炭的竹筐的边沿,把竹筐拖到身边,又拿起铁钳夹起里面的炭块,黑色的炭块遮盖在火盆中的炭火之上,医馆中少了一小片光源。但用不了多长时间,光亮会更盛,热量也会更足。

      “把这火盆放在屋里,你在屋里不用披上外衣也能活动了,我以为你还要在床上躺些时日,就只给你在被窝里放了几个汤婆子。”

      这几日天气好,人在床上待着,没有炭火取暖也不会冷的。与他同住的幻雪的豹生中,根本就没有“冷”这个词。

      “只给我做吗?”

      齐韵本来是没指望这可怜人回应的,听到这么一句时就没听清,“啊?”

      男人抬起头来,定定看着她,“只给我做吗?”

      如果给他送的膏脂是顺手做的,做出来很多可以随便送人,那么鱼是只做给他吃的吗?

      做什么?齐韵反应了一下,哦,鱼,他说的是鱼吧。

      齐韵缓缓点了一下头,动作很慢,带着试探。不试探不行,若点头不是正确答案,她也能立刻不着痕迹地,把动作改成摇头。

      她只是有一种直觉,如果她答错了这个问题,这人眼中的水光怕是会更丰盈,然后结成水滴溢出来。

      裴植恢复了沉默,但齐韵能感觉到自己应是过了这关。

      她轻轻吐口气,放松心情。

      “你有名字吗?”齐韵问完这个问题就想咬下舌头,觉得自己是不是昏头了,一个人怎么会没有名字,就连三娃都有名字。

      “我是说,你可以告诉我们你的名字,这样在医馆中生活也方便些。”

      ......这人又不说话了。

      齐韵也不想说话了,他怎么又可怜巴巴了起来。

      “我无家可归,没有名字。”

      无家可归是真,只是没有名字这条,裴植眼睫轻颤,他不想要现在这个名字,以后都不想要了,便也算不得说谎吧。

      “那你跟我姓好了。”

      气氛悲伤沉闷,大过年的,齐韵觉得这样不好,冲他抬了下下巴,开玩笑道:“就叫妙斋好了。”

      “妙斋,齐妙斋,”她重复着叫了几声,说:“也算是好听又好叫。”

      齐韵说完,拎起只剩了几块木炭的竹篓站立,准备去到后院再添些,才转身要迈出步子,就听到有人说话。

      “好。”

      “那我以后就叫齐妙斋。”

      齐韵站得笔直,悠悠转过头来看他,心说这人也不是个完全沉闷油盐不进的性子,这不挺会开玩笑的吗?

      然后就被他眼中流露出来的认真吓到。

      他明明面无表情,但齐韵就是能看出来,他是认真的。

      趴在房梁上的凤声晃着两只脚,双手掌根支着下巴,嘴巴抿起,越弯越明显,跟吹胡子瞪眼的幻雪说:“阿韵难得有这许多的情绪。”

      幻雪舔爪子舔到一半,把爪子举在眼前一个劲儿地看,觉得今天自己这四只爪子也不知怎么都痒得很,指甲不自觉就会露出来。

      从那个爱吃河虾的书生,到这个不爱说话的男人,他想一个俯冲下去抓花他们的脸。可是凤声又说如果他老老实实趴在房梁上,今晚就让他去阿韵的房间里睡。

      这是不会告诉金阙的意思。

      幻雪没好气儿地说:“什么情绪?开心,快乐,难过......”

      他一口气说了好几个,也都能分辨的出来,对凤声的话不以为然,“怎么难得?阿韵每天不都是这样?还会坏笑。”捉弄王恒,捉弄赵娘子家那个险些撑破肚皮的埋汰孩儿,阿韵就会笑得坏坏的。

      凤声笑笑,突然就伸手卜楞一下幻雪耳朵,还没等幻雪反应过来发作,又伸手攥了下他的后颈皮,唱起了小曲:“好个人人,深点唇儿淡抹腮~”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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