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鬼都开医馆》疑雪

23、琉璃

　　第二天傍晚，又忙过一日的齐韵看了看天色，跟幻雪说：“我们今天蒸包子吃吧。”齐蓁还在的时候，过年前就会蒸包子蒸馒头，还有流糖浆的糖三角。

　　她头些日子来了兴致，用小水缸渍了一些黄芽菜。

　　黄芽菜经过腌渍，从脆生生鲜嫩嫩的模样变得干瘪发黄，散发出来的味道也不是很好闻。

　　幻雪今日却有些蔫蔫的，可齐韵和他说话，他又不能不理。

　　他知道齐韵一直惦记着酸菜馅包子，但他又没吃过：“我觉得你说的那个酸菜，闻起来臭臭的。”

　　“嘿嘿，你吃了就知道。”

　　齐韵有心哄他，说：“我们今天可以往吕桥河边走一趟，给你买上两条大鲤鱼。”

　　说起来齐韵也觉得奇怪，昨日幻雪明明是在她的房间睡的，小家伙觉得这机会来之不易，半点儿不肯凑合，所以还特地把小窝也一并叼了回来，准备舒舒服服大睡一觉，结果今天早上，却是在隔壁醒来的。

　　齐韵说完，就又要回后院看裴植一眼，这幻雪可就不乐意了。

　　他化成兽型，用头顶齐韵腰侧，委委屈屈地说：“去看他干嘛？他一点事儿没有，阿韵你是不知道，我今早睁眼看到的是他的脸的时候，受到了多大的伤害。”

　　幻雪保证齐韵不知道，因为天都不知道！那简直是一种心灵上受到的，无法治愈的伤害。

　　齐韵把廖娘子叫到了医馆，告诉她如果有病患上门，着急的话就去杂货铺或者屠户家找她。

　　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八，这街上的商户们营业过今日，便要关门谢客，准备着过年了。

　　这些日子上门的病患多，看过诊后齐韵就有些犯懒，不愿意出门，也不是说廖娘子就不能出去买，只是齐韵还是更想自个儿出去置办碗碟。

　　灶王爷点名要吃的羊肉汤，最后一天去买羊肉也会更新鲜，当然，这羊肉肯定是得提前和屠户娘子说好给留着的，不然这个时间去买，连根羊骨头都不见得买得到。

　　幻雪这几日被拘得有些厉害，今日心情又不好，一出了门就想先疯跑一圈撒欢儿，却没料到平日里天黑无人的明熙正街此时行人如织。

　　他不是头一回出门，但这么多人......还好他的耳朵在出门前被阿韵给按了回去，幻雪觉得今日还是老老实实跟在阿韵身后好了，毕竟这几日的规矩是精怪不得入枉虚城。

　　这回上街可和平日里没人搭理不同了，走几步便能遇见个和她搭话的妇人，有的是齐韵看过诊的，有的是齐韵觉着眼生没见过的。

　　两人走走停停的，竟是用了半盏茶的时间才走到了杂货铺。

　　这杂货铺便是昨日那位带着小儿上门治肚胀的找娘子家开的，赵娘子看到齐韵上门，便眉开眼笑的，“小齐大夫怎么才来，你再晚来一点可就关门了。”

　　“新年哪能不买两个新的碗碟意思下，快进来快进来。”

　　赵娘子有些厉害生意人都有的天赋，就是她的记性极好。现在都还记得三个月前，齐韵搬进妙斋馆后，来到她的杂货铺，挑挑拣拣的模样。

　　她用两指捏住茶盏，把茶盏举在半空中，迎着阳光看。茶盏不是薄胎，颜色说青不灰，说灰不白的......透光程度甚至还不如人家的手指头，莹润细腻就更是半点比不上了。

　　齐韵举止有度，自不会露出什么嫌弃的表情，但偏偏就是那样面无表情拿起一个个茶盏看过的模样，更让店家坐立难安——若是面无表情，她是很有些天生臭脸的本事的，她其实不过是在认真挑茶盏而已。

　　虽然这些天，齐韵的名声在一众妇孺这里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但赵娘子还是觉得，她得一雪前耻。

　　一雪前耻的机会自然就是这次！

　　她要给齐大夫看点真正的好东西！

　　赵娘子把齐韵迎到店铺西面一角，从腰间荷包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柜门，“我家掌柜前些日子去了蓉城，昨儿夜里才回来，这蓉城好东西多的呦，这不，带回来了一套茶具，你见了肯定喜欢。”

　　赵娘子口中的掌柜的，其实就是她的夫君，也姓赵。这家杂货铺不大，是夫妻俩开着糊口的小店，并不在明熙正街上。

　　“这还是托了齐大夫你的福，你上回给了我们几个盘子小碗的花样，我家掌柜找了窑口烧出来之后，你拿走了些，剩下的被我家掌柜卖给了将军府，要不是因为这个，我家掌柜的也不能结识到将军府的管事，也就没机会跟着去趟蓉城了。”

　　蓉城，蜀西的首府，听说每年的八月到十月，芙蓉花开遍全城，满城粉色。

　　听着美好，齐韵却还没去过，她看着赵娘子取出来的锦盒，来了些兴致，“我只是想了几个花样，别的是一窍不通。”

　　和齐韵打过这几次交道，赵娘子也知道齐韵是个说不出什么恭维话的姑娘，这话的意思就已经是在推辞功劳了，已经属于顶好听的那种话了。

　　赵娘子捧着锦盒，小心翼翼走到门口的桌案边上，把锦盒放了上去，打开盖子，“可惜你来得晚，天光大亮时放在阳光底下，那才叫好看！”

　　齐韵有点儿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那就保持微笑吧，再配合一小声惊呼：“啊！”这不就是玻璃吗？

　　“这是琉璃盏，你现在拿出来看，”赵娘子拿了一盏油灯过来，“也是，那叫什么词儿来着，对，流光溢彩，也是流光溢彩的。”

　　可是她娘说过，这种并不纯正的红色绿色黄色，是所含杂质过多的缘故。

　　但......

　　“是好看。”就像之前挑挑拣拣的动作一样，齐韵拿起一个迎着烛火看，确实别有一番美妙。

　　齐韵突然觉得，她娘在这个部分上没跟她说实话，她娘明明说过，说玻璃不能成型呀！

　　齐蓁：我也没想到这么多年后会被打脸呀！

　　齐蓁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什么赚钱的门路都想尝试，烧制玻璃器具便是她试过的一个路子，只是她只知道烧制玻璃的原理，并不是专业人士，她捣鼓多日，只捣鼓出来个完全透明的，歪七扭八的物件出来，这小物件虽然是中空的，但把它称作瓶子还是牵强了。

　　创业未半，齐蓁放弃了这个穿越女惯常用来发大财的路子，不得已重操旧业，一头钻进厨房里。

　　齐韵想起那个歪七扭八的，被钻了个孔做床头挂件的小东西，更加确定了，她娘是个连孩子都骗的坏娘亲。

　　齐韵很干脆地要了这套茶盏，不过她没带那么多银子在身上，便让幻雪跑一趟回去取。趁着等待的间隙，她又挑了几只小碗和盘子，念及最近妙斋馆人气渐盛，又要了放在地上的两只火盆儿。

　　赵娘子乐得双下巴都出来了，“我就知道你肯定喜欢。”

　　按说齐韵帮了她家小铺子这么一个大忙，他们应该阔气点，这茶盏该当作礼物送出去的，只是，这茶盏，是真的很贵很贵很贵啊！

　　也不知道她家当家的脑子是不是被驴给踢了，竟然买回来自己用！

　　配吗？粗手粗脚的，你配吗？

　　赵娘子被赵掌柜气得掐腰直骂，骂着骂着，她就想到了个配得上这套茶具的人。

　　当然，她肯定是不会强买强卖的，卖的也确实是好东西，就是不知道这齐大夫，有没有富到愿意花三十两银子买六个小茶杯......

　　还好还好，只放手里一天，就这，她都不知道应该把这套金贵物件放哪里，放里屋，孩子爬上爬下的，就没有他到不了的地方，放外头，就是锁在深柜里，她都不安心啊，一整天都没挪动地方。

　　没有真的砸手里，收了三十两银的赵娘子大手一挥：“茶盏价贵，这些个碗啊盆儿的，都当作添头了。”

　　这反而让齐韵有些不好意思了，又要从荷包里拿钱，只是她的动作不及赵娘子快，赵娘子把锦盒往她怀里一塞，剩下的摞在一处塞到幻雪怀里，一手一个就把俩人推出了门。

　　盛情难却。

　　二人手捧这一堆，往屠户家走去，拿上提前定好的羊肉，赶紧回到妙斋馆，把东西一股脑放在地上，片刻没停，又赶紧出门去河边。

　　“其实整个枉虚城，估计除了陈将军府，只有你会花这么多钱买几个茶盏。”走出枉虚城主城后，行人渐稀，幻雪忍了又忍，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不对，陈将军府也不会，将军府里都是臭男人，不会用这样好看易碎的东西。”陈将军尚了公主，是驸马爷，但公主不喜边关之地的破败，而陈将军也并不总在枉虚城留守，既然留在枉虚城也不能与陈将军日夜相守，她索性一直住在蓉城的公主府里。

　　幻雪干脆直说了：“我觉得，这套茶盏如果你不买，她是根本卖不出去的。”

　　妙斋馆真正忙的日子也就这几天，幻雪之前是很自由的，于是就把枉虚城的大小铺子几乎逛了个遍。

　　他虽然只是问价并不掏钱买什么，可人长得好看，倒也能得到好脸色，由此也能对枉虚城百姓的买卖能力知道个大概。

　　“你在人间生活的久了，现在已经能看出点门道了。”齐韵先表扬了下他。

　　“你觉得，赵娘子这样，是奸商是吗？”

　　幻雪抿嘴，“倒也没有奸商那么严重。就是，你昨天给那小儿零嘴儿吃，今日她卖你一套根本卖不出去的东西，让我心里不舒服罢了。”

　　这小豹子，想得还挺多。

　　齐韵决定一件件给他讲：“你觉得我给那小儿零嘴儿吃，是为了什么？”

　　“那孩子贪吃，要是没个新鲜吃食吊着，他断食会有些困难。”

　　幻雪说：“就像你也会给喝了汤药的妇人蜜饯吃，就为了能让他们好受点呗，能为了什么。”

　　“既然我没有为了什么，那也就不必得到什么呀，而且你拿的那些盆呀碗的，最少也要值半两银子，这可都没收钱。”

　　幻雪觉得不对：“可是她用了你给的花样，啊，对，这也是让我觉得不舒服的地方，她虽然白送了一些东西，但那副做派好像我们占了多大便宜一样！她明明就该感谢你的！”

　　啊啊啊，越说越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