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馐小厨娘》千灯宴

13、第 13 章

　　沈家自然又是一通鸡飞狗跳，这次忘了关院门，不少村人都端着饭碗聚在他家门口看热闹。

　　有的说惠姐儿可恶，谁家姑娘不帮着家里干活，让她打扫猪圈而已，至于闹腾成这样么？

　　也有的说两个老的偏心太过，之前也就是二房好性子，由着他们搓磨，现在把二房逼走了，又开始折腾三房了。

　　叽叽喳喳，莫衷一是。

　　沈老汉听得脸皮紫涨，差点没背过气去，赶紧让沈老大去关门，又喝令王氏把沈惠带进屋里去。

　　家门不幸！

　　真是家门不幸啊！

　　沈婆子却觉得委屈，抹着眼泪抱怨，她怎么就偏心了，谁家不是把哥儿当眼珠子看，他们老沈家就沈明睿一个哥儿，还准备送去学堂念书，哪能让他去打扫猪圈，两个儿媳又都要忙别的活计，总不能让她一个要入土的老婆子去扫猪圈吧。

　　哭着哭着又想起陈氏，若是陈氏还在，哪儿会闹成今天这个样子，想起陈氏，就又忍不住开始骂沈映。

　　白眼狼！搅家精！老天不开眼，怎么不降个雷劈死她！

　　听得沈老汉眼皮子直跳，拍着桌子让沈婆子闭嘴，还嫌不够丢人咋的！

　　张氏和沈蔓对了个眼神，两个人一左一右劝住沈婆子，“娘，和那种人置什么气，赶出去了才好。”

　　又说，“蔓姐儿近来针线很有进益，正准备给您绣个抹额呢，您来瞧瞧花样。”

　　眼下沈映和沈惠都不是什么要紧事，最要紧的还是赶紧想办法怎么给魏玉川凑出来十两束脩。

　　沈家这场热闹，住在村尾的沈映自然一无所知。

　　她到家时，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尚且披在后山坡上。

　　陈氏和沈明舟正蹲在地上打磨石片，石头做的锄头不经用，没一会不是碎了就是钝了，所以每天都要打磨新的。

　　小燕儿眼尖先瞧见沈映，站起来倒腾着小腿就扑过来叫，“姐姐姐姐姐……”

　　沈明舟手一顿，想不明白不过是一下午的功夫，怎么小燕儿就和沈映好上了。

　　沈映牵住小燕儿一起走回来，放下空碗，连口水都来不及喝就对陈氏道，“娘，我想明天去赶集。”

　　陈氏站了起来，面露迷茫，“啊？”

　　沈明舟也跟着站了起来，绷紧了脸，沈婆子给陈氏三百文钱的时候，他们都看见了，沈映说去赶集，他第一反应就是沈映想要找陈氏要钱。

　　沈映看他满脸戒备的模样，有点无语。

　　至于么……

　　她不看沈明舟，只对陈氏说，“我打算去集上卖仙草冻试试，您觉得呢？”

　　陈氏听明白了，却还是搓着手不作声。

　　沈映问她意见，可她哪儿有什么主意？

　　陈氏一双眼睛四下乱瞟，先看沈明舟，又看小燕儿——都是半大点孩子，哪能帮她拿主意，她不由就想起了沈二，若是沈二还没死，家里还能有个男人当家作主。

　　三个孩子六只眼睛都看着她，陈氏吭哧了半天，只憋出来一句，“好不好的，我也不知道啊……”

　　集市——她倒是去过一两次，可那是跟着沈婆子去买东西，哪里知道卖东西的行情。

　　就是买东西，也轮不上她开口，都是沈婆子在前头买，她跟在后头拎东西罢了。

　　沈映：“反正就去试试，东西都做好了，成了最好，不成也无所谓，叶子都是山上采来的，又不花钱，卖不完咱们自己吃了都行。”

　　陈氏听她都这么说了，也就没什么好说的，点头道，“行，那就依你。”

　　沈映笑了，“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小燕儿，你若无事，就帮我准备准备明天要用的东西。”

　　小燕儿欢天喜地的答应了。

　　仙草冻是现成的，她做了大半桶，自家吃了一碗，给周氏送了一碗，还剩个半桶，第一次去赶集，比起卖东西，沈映更想先去试试水，顺便做做物价调研，所以也不打算再多做新的。

　　他们这地方不富裕，人们买东西不讲究包装，若是酱油、米醋之类的液体，基本就是自家带着容器去打；肉类么直接穿个孔，麻绳打个结拎走；卖糕点的略微讲究些，会用荷叶或者蕉叶包上。

　　家后头正好就有一丛芭蕉，沈映领了小燕儿拽下来几片翠绿的芭蕉叶，洗干净后直接撕成方块，她还不忘让小燕儿撕些细细的叶茎，到时候拿叶片一包，茎叶扎紧就能带走。

　　光是这些也不够，沈映寻思仙草冻对于大翊朝的人来说还是很陌生的吃食，到时候少不得要先让人试吃尝尝味道，才好推销。

　　仙草冻单吃没有味道，要人试吃的话就得准备好调味。

　　这就让沈映有些挠头，家里倒是有陶碗，但是不好放进背篓里啊。

　　最后还是小燕儿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几个旧的空竹筒，洗干净了正好拿来装。

　　沈映露出一个赞许的微笑，揉了把小燕儿的脑袋，“还是你聪明。”

　　小燕儿嘿嘿笑了两声，又屁颠屁颠地去看沈映调糖水。

　　旁边路过的沈明舟：“……”

　　调糖水有什么好看的？

　　家里就一块饴糖，沈映今天就用了半块，陈氏看得心疼，可是看两个女儿神采飞扬的模样，也就没说什么。

　　小燕儿看沈映把装着糖水的竹筒放进背篓里，问她，“姐姐，卖这个真能赚钱么？”

　　她声音小，旁边的陈氏和沈明舟却都悄悄把耳朵竖了起来。

　　是啊，自家做的东西，真能挣钱么？

　　沈映问她，“小燕儿，你觉得我做的饭好吃么？”

　　小燕儿猛点头，“好吃的，”她偷偷瞥了一眼还在磨石锄的陈氏，凑近沈映跟前咬耳朵，“我觉得比娘做的好吃。”

　　沈映听得直笑，又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那不就得了。”

　　大话是放出去了，但还是要算算成本。

　　沈映找了根烧火根在地上写写画画，原材料倒是不值什么，叶子不要钱，就用了家里的糖和酱油等调味料，此外就是她的人工，就按镇子上雇浣洗娘子的价格算，一天二十文。

　　沈映估摸了一下明天要卖的量，用家里的饭勺来算的话，约莫还有个二三十勺的量，若是一勺卖两文钱，那她就能赚一文——

　　当然，这个价格也不是就这么拍脑袋就能敲定的，到时候还得先去市集上看看物价和人们的购买力。

　　沈映勾勾画画了半天，小燕儿早就撑不住了，小脑袋困得一点一点的，陈氏过来抱她去睡觉，又忍不住小声问沈映，“映姐儿，明儿要不我陪你一块去吧？叫舟哥儿做饭就行。”

　　沈映用脚尖抹了自己的鬼画符，摇了摇头，“多大点事儿，您就安心在家呆着吧。”

　　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也不是一个人去，周阿婆的孙媳妇也要去，我们约好一道去呢。”

　　听说有人一起去，陈氏也就没那么担心了。

　　小塘村往东走大约六里地，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就是离他们最近的一个镇子，叫玉带镇。

　　其实原来的名字没这么雅致，因着镇子里正好有条河，登高望去如同一条腰带一般穿过整个小镇，所以就大家伙就取名叫裤腰带镇。

　　后来前朝的时候镇子里出了个大官，写籍贯的时候嫌弃裤腰带镇这个名字上不得台面，就改了名字叫玉带镇，也就这么沿用了下来。

　　沈映要去赶的集市就在这镇子上。

　　赶集就得趁早，过了晌午，人就少了，到时候生意难做。

　　所以第二天沈映起了个大早，早饭随便对付了点就背着竹篓就往屋外走。

　　篓子里装着他们家唯一的陶锅，本来是想拎着木桶的，实在是不趁手，家里又没有扁担，只能把那桶仙草冻倒进陶锅里背着走。

　　除了仙草冻，还有昨晚准备好的蘸水和几十片叠得整整齐齐的芭蕉叶。

　　陈氏本来想说送她去村口，被沈映推辞了，最后还是追了几步嘱咐她，“映姐儿，路上千万要当心，卖得掉最好，卖不掉也没事儿，早点回来要紧。”

　　又说，“集上人多，你头一回去，别瞎凑热闹，跟紧月娘，她比你长几岁，你要听她的话，啊？”

　　说着说着又觉得没了底气，问她，“映姐儿，咱要不还是别去了……你又没卖过东西……”

　　听得沈映都快笑出声了，她还是第一次发觉原来陈氏不是个闷葫芦，唠叨起来也是没完。

　　“好啦好啦，您就放一百个心吧。”沈映拍了拍陈氏的手，大步就往外走。

　　陈氏看着她的背影，心疼的红了眼眶，可也只能忍回去。

　　出门耽误了一阵，到村口时就看有个人已经在那等着了，见她过来，那人就打招呼，“是映姐儿吧。”

　　“哎，是我。”沈映快走两步上前。

　　就看一个杏眼长脸，头发梳成一个利落的圆髻的年轻小妇人正冲她招手。

　　沈映也就笑了，“你就是朱姐姐吧。”

　　“嗯。”

　　朱月娘把原本放在脚边的背篓重新背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一下沈映，不由笑道，“昨儿我还担心说认不出来你呢，奶奶说那不会，人堆里都能一眼就能认出来你。”

　　“我还以为她唬我呢，今儿见着才算知道，”朱月娘真心实意地夸赞道，“我们小塘村里居然还有你这么俊俏的姑娘。”

　　沈映前后两辈子加起来，还是第一次这么被人贴脸夸赞长得好看，饶是她脸皮厚，也忍不住红了脸，不过朱月娘也没说错。

　　沈映摸了摸自己的脸，大大方方附和道，“不瞒你说，我也这么觉得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