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装网恋他装瞎》听桂

41、山雨欲来

　　开学典礼匆匆而过，新生提前进行军训，为期将近半个月，其中最让方乐誉印象深刻的是拉练二十公里。

　　那天晚上下了大雨，披着雨衣也阻挡不了那股寒意渗进关节缝里，轻微的失温让方乐誉不断摩挲着手掌。

　　旁边忽然伸过来一只温度较他高一些的手掌，将他整只手冰冷之处的边边角角都握着，将暖意传达过去，从手掌一路滚烫到了心底。

　　方乐誉没忍住道：“你怎么温度这么高？”

　　“是你体温太低了。”宁松声示意他把另一只手也拿过来。

　　这句话确实不错。在传递温度的过程中，宁松声手掌的温度逐渐也降了下来，但一个夜晚过去，他几乎没有放松过握着方乐誉的手。

　　京北军校不是说着玩的，强度不说高压，也能够给新生喝一壶。方乐誉次日就感冒进校医院了，出院后精神不济地跟着帮他们打饭的直系学长说：“你当初跟我推销T大时没说这个。”

　　学长讶异：“这才哪到哪？大一学年阳光长跑28次，好好受着吧——对了，游泳你们会不？不会？没事，但如果四年都不会，保证毕不了业的啊——体校你以为说着玩的呢？”

　　话音刚落，方乐誉立刻低头下去看手机，条件反射之快一看就是故意的，学长没忍住问：“干嘛呢？”

　　“我看看现在能不能走个后门转图班。”方乐誉严肃道。

　　图班，P大信科院实验班，和姚班实力不相上下，各有千秋，当初方乐誉也是仔细考虑过签约的。

　　闻言，学长立刻激动地握住了他一边手，“如果你成功了千万别忘记我好吗？我馋隔壁……母校的假期很久了。”

　　坐在一旁的宁松声眉毛不经意地抽了下。

　　他伸手，把学长的手捉起，放回原位，声音平缓，说的却尽是让人想要去死的话：“那你还是现在从楼上跳下去重开一把来得更快一点。”

　　学长看看宁松声，又看看手机和水都被宁松声收好的方乐誉，突然有什么东西豁然开朗。

　　他立马缩回了手：“哦，哦，没事，我懂，你们这叫兄弟情，我不会掺和的。”

　　宁松声：“……”

　　方乐誉：“？”

　　另一个同桌的附中校友把笑死死憋着，险些把勺子捏断。

　　这点小插曲没太让方乐誉放在心上。晚训时操场经常有活动，这个时候可以带上手机，方乐誉往往这个时候才有空去找Niiv说几句话。

　　方糖：【妈呀今天累死我啦QAQ】

　　方糖：【脚都快站瘸啦……】

　　而这时宁松声则会操控Niiv明知故问：【怎么这么累？女生的军训强度不会降低吗？】

　　方糖：【不会哦，和男生一样，不过大家都很能坚持，比一些弱鸡男生还强OvO】

　　Niiv：【这么厉害啊，宝宝也是吗？】

　　不管多少次，方乐誉看见这个昵称都会默默地扶额自我消化一阵，强颜欢笑：【……是呢】

　　Niiv：【晚上回宿舍泡泡热水，给你买的零食也快到了】

　　聊完一个段落，每每方乐誉放下手机，宁松声都会问他：“累么？要不要躺下？”

　　方乐誉一脸莫名：“有点吧，但也没到那份上。”

　　类似的对话重复多了，宁松声就知道方糖在聊天框里说的话大部分都不是真的，只是顺着话撒娇卖乖，好让另外一个“网恋对象”心疼。

　　比如说，Niiv问：【你最喜欢谁？】

　　方糖就会回答：【我最喜欢哥哥呀~OvO】

　　起初，宁松声看见这个喜欢二字，半边身体的血还会冲上脑袋，现在也能依据身边方乐誉发消息时的面无表情而判断这不是真话。

　　但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什么样的恶作剧，能让方乐誉坚持那么久时间？

　　还没到头吗？

　　晚训收队，大家回到宿舍排着队等洗澡，方乐誉让宁松声把椅子拉过来一起联机玩游戏。

　　玩着玩着，他一边腿杠到了宁松声腿上，轻轻晃着。

　　没几秒，方乐誉惊呼：“你怎么死了？”

　　“没做好掩护。”宁松声旋转了一下手机界面，正打算观战。

　　却不想方乐誉的建模人形在他旁边转悠了几圈，然后果断自雷了。

　　“那新开一把。”方乐誉一脸不太在乎排名，只在乎游戏过程。

　　在宁松声有些怔然时，方乐誉在等候时间里退出去看了眼Niiv的消息，Niiv又发过来了一个快递截图。

　　方糖从不和Niiv透露真实生活地址，而Niiv居然也并不强求，每每都退而求其次。

　　比方说方糖在考驾照期间把礼物送到驾校附近，联系号码填的门口值班保安的；方糖来京北后把礼物都邮寄到了快递柜里，留网上P大一个负责做点小外快的同学的电话，再由其转交给方糖——对，方糖说自己考上的是P大。

　　而所有快递，不是其他学员帮忙拿的，都是比较熟悉的P大朋友帮忙收的。

　　学校录取名单比华海市区人口好查多了，临近收网时间，方乐誉不想出什么差池。

　　八月末，华海市高校开学。大家都在忙碌，但发小团的几人还是欢天喜地地注意到曾经旷了一个暑假的陆昕回来上学了。

　　一局结束，方乐誉取了衣服转进宿舍浴室洗澡，宁松声坐在椅子上，大腿似乎还残留着些许温度。

　　他抽出空来想回复公司里的消息，看了半天，却只能理解最基础的语言信息。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震动的嗡鸣声将他的注意力拉回现实。

　　侧过头，只见方乐誉放在桌面的手机此时亮屏，一个通讯打了过来，电话并不重要，但那上面的备注证明了对方于方乐誉而言很有分量。

　　[A陆]

　　等方乐誉出了浴室，才擦了几下头发，宁松声便说：“刚才有两个电话打过来了。”

　　“谁？”方乐誉随口问。

　　“A陆。”

　　近在咫尺，宁松声轻易看清了方乐誉所有的表情变化，他睁大了眼，说不好是惊是喜，顾不得手上还有水，立刻就去拿手机，翻到通讯页面，没有停顿地就打了回去。

　　对面也是秒接。

　　方乐誉看也不看，把毛巾一甩，宿舍没有阳台，他转身就向中区走去，“大小姐，两个月了，你总算村通网了？”

　　宿舍门在方乐誉身后关上，声音也随之骤降。

　　宁松声在原地坐着，收回视线。

　　电话那边，陆昕简单交代了一下她如今的现状，她果不其然留在华海上学，是SJTU临床医学专业，已经开学一两天了，她适应得还不错。

　　“临床医学？”方乐誉听到她选临床医学居然不太意外，只是……

　　“你的哮喘，”方乐誉换了个含蓄点的说法，“这几个月都没犯过吧？”

　　那边声音一如既往的文静：“爸爸妈妈这次都帮我盯着，哥哥也很关心我。”

　　方乐誉靠在走廊尽头的窗前，闻言想说什么，最后只能默默无言地叹出一口无声息的气。

　　陆昕的哮喘是遗传性的，痊愈的可能性很小，从小到大不能跑不能跳，父母对陆昕关怀备至，却在某一天，忽然往家里领养回了一个男生，也是陆昕口里的哥。

　　家里对陆昕很好，但肉眼可见的，她也越来越沉默。她性格多数时候不惹事，要是真惹了，也都是一圈发小闺蜜帮忙出头，毕竟父母不大管。

　　在见识到Niiv温柔待人是什么体贴入微的模样后，方乐誉隐约明白她为什么会为了一个没见过面的网友情绪激动犯病了。

　　安静了很久，方乐誉问：“忘了吗？”

　　他没有指名道姓，那边也沉默了很久，“……也许还不够彻底。”

　　“什么时候有空出来聚？”

　　“国庆吧，等你们从各地回来，一起吃个饭，好吗？”

　　“你是欠大家一顿饭。”方乐誉一哂，“不过到时候我可能会先送你一件礼物。”

　　“不要太贵的。”

　　“不贵，对我来说顺手的事。”

　　不久后挂断电话，方乐誉回宿舍扯起毛巾继续擦拭头发，宁松声状似不经意地问：“朋友吗？”

　　“不是，一个发小，约了国庆回去吃饭。”方乐誉说。

　　宁松声不说话了。

　　九月中旬正式开学后，方乐誉很快忙得脚不沾地，课程表几乎是满课，周末也要正常上课，很多时候他基本没有空回到宿舍。

　　姚班特色是全英授课，前两年狂卷，第三年下半学期70%的人会选择公费出国做研究，因此方乐誉为了在美院那边提前把课程修完，基本每天都在玩《挑战不可能》。

　　邓博文是这么评价方乐誉的作息的：“这学费方哥交得太值了。”

　　方乐誉：“。”

　　日常里，他几乎连社交媒体都戒了，和宁松声说话倒是没少多少，因为多数时候是连着上课的，但只要专业课结束，方乐誉就倏地一下跑到美院楼上课了。

　　这种高压下，方乐誉谁都不太想鸟，更不要说Niiv。

　　自从上次方糖再次胁迫见面无果后，方糖和他冷战了将近半个多月。

　　间隙里Niiv主动求和，方糖也极端冷漠地说除非见面，不然以后都不要谈别的了。

　　又是一日中午吃饭，方乐誉吃到一半，有些唏嘘：“保送那半年该承受的高三备考终究还是还回来了。”

　　这段时间持续熬下来，方乐誉肉眼可见的瘦了一点。对，只有一点。

　　只有一点还要归功于宁松声坚持不懈的投喂。为了让方乐誉早上多睡会儿，宁松声会提前在楼下餐车买好全寝室的早餐，让落后两步的周康和邓博文帮忙叫一叫方乐誉起床。

　　中午或晚饭，宁松声会多打两三份鸡腿、肉排、酸奶水果一类给方乐誉。

　　即使方乐誉在学习上精力充沛，但他不能免俗的也会困，笔下草稿只要没跟上老师的思路，那就是开始精神涣散了。

　　连他自己也说不好什么时候会困，但宁松声似乎捕捉到了这个规律，总能及时抓住。因此方乐誉嘴边时常会被什么东西抵住，有时候是软糖，有时候是果脯。

　　就坐在身边的宁松声帮他挡着教授的目光，低声说：“吃一点，别低血糖。”

　　大部分时候为了节约时间，方乐誉囫囵就着宁松声的手吃下去了，身边的人不是没有发现的，但已经见怪不怪了。

　　你要问他们班里长得最帅的是哪两个，他们也许会茫然，但要问谁是最黏糊的，他们会不约而同地说那两个老是坐第三排搞基的。

　　最终，在方乐誉难得一天的休息日里，他睡了几乎一天，中途起来吃了宁松声给他带回来的饭，边吃边说，热泪盈眶。

　　“松，你对我也太好了，我都快忍不住以身相许了。”

　　床下敲键盘的声音一顿，半晌沉默，宁松声问：“你最近有没有什么烦心事？”

　　方乐誉正好低头翻了翻手机上Niiv的聊天记录，太困了，嘴没平时把得牢，一顺口就秃噜出去了：“有吧，有个人不回我消息，怂货，磨磨唧唧的，见了这面就断了又没下次，能不能干脆点。”

　　又是沉默片刻。

　　“假设要你去处理一件有点匪夷所思的事，你是理性多一点，还是感性多一点？”

　　“理性吧。”方乐誉撑着半边脸含糊说。

　　似乎是得到了什么印证，下一秒，Niiv忽然回复了信息，方乐誉迟钝地眨了眨眼睛，而后一愣。

　　Niiv：【我想好了】

　　Niiv：【见一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