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不速之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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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在这一刹，方乐誉面色恍惚了一下。
宁松声以为他没听清，加重语气要再说一遍，方乐誉先他一步摇了头。
“不去。”
在宁松声轻微吸气的间隙，他又简洁地再重复了一遍：“不去。”
边说，方乐誉边立直了身体，和宁松声特地保持了一些距离。
离得远了，宁松声重新看清了他因为被雨浸泡而失掉血色的脸，也第一次在他眼底看见沉色，有一条半干的水痕沿着耳垂向下落进脖颈里，半亮不亮。
雨珠犹如一阵豌豆雨落在伞上，音色远远近近隔着一层，显得沉闷。
宁松声放缓声音：“那先上楼，把衣服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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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缓慢上行，随着叮咚声响，两扇门向旁边展开。
啪嗒，宁松声拧开房门，将雨伞搁在门边的小立几里，换鞋进屋。
他走了几步，又停住，回头：“你站在那干什么？”
方乐誉立在玄关处，拿手指默默地示意了一下身上正在滴水的衣摆，又指了指正在滴水而被搁在立几不能进屋的伞。
“……”宁松声说，“之前怎么没见你那么有规矩。直接进来，我不介意。”
方乐誉这才慢吞吞地蹭了进来：“这不是看你有洁癖和强迫症吗，志愿和生活习性能触碰到的边界是两码事。”
为了尽量减少水滴在地板的痕迹，方乐誉蹭得慢，蹭到宁松声房间门口时，宁松声已经从屋里拿了一套衣服帮他拿进了浴室，拆了一套新浴巾。
十分钟后，方乐誉洗完澡出来，擦了两下头发，突然想起一件事，“杜亿回家没？”
“我刚去看过了，他比你先换好衣服，现在在家等妈妈回家。”
方乐誉吹了声哨：“松哥，有谱。”
这哨吹得有气无力的，刚转去看电脑的宁松声又转了回来，“头晕？”
“好像有一点。”
宁松声思忖：“你淋雨都会这样？”
方乐誉诚恳地坦白：“不这样。但我这次淋完雨前还吃了十来根冰淇淋。”
宁松声：“………………”
“困吗？”
“有点。”
“你先睡会儿，我去买个药。”
饶是坦然如方乐誉，这次也不太好意思了，装模做样地咳了一声，“是不是太麻烦你了。”
宁松声不轻不重地刺他：“我家被查出来有一具因为失温致死的尸体才是给我添麻烦。”
真会说话。方乐誉惊叹。
公寓的主卧总是关着门，这是方乐誉第一次扭开把手，房间装饰刚映入眼帘，他就挑高了眉头：“看不出来你这么有童心啊？”
整个卧室干净整洁，装饰简单，床褥也铺得整整齐齐，不知道的还以为在酒店刚开了间新房，而唯一和这间极简气息不符的物体就是坐在床头边软体玩具熊玩偶，目测大概有小半人高。
宁松声对他的调侃不以为意，“以前留下来的，你要抱着睡也行。我出去买药，顺便买个饭，你吃面还是饭？”
“都行。”方乐誉掀开被子躺了进去，还贴心地给自己掖了掖被角，表情十分人畜无害，“人在屋檐下，我不挑的。”
宁松声不听他贫，把门带上，片刻后，大门那边也传来了开关声。
方乐誉脸上的轻松一下全都垮了下来，他慢吞吞地转身，把自己蜷进被窝里，很快又睁眼，把自己给拔了出来。
被褥间有一阵很淡的香气，像是在阳光下暴晒过，又隐隐有股树荫底下丝丝缕缕的清幽。和方乐誉每晚惯闻入睡的味道截然不同。
很……奇怪。
方乐誉转过身，趴到玩具熊上，软绵绵的，似乎还有温度。
方乐誉是被渴醒的。
喉咙烧得厉害，腔壁每一寸都被风干，吞咽有明显的痛感，只咽了一下方乐誉就皱着脸停下了。
连睁眼也有难度，头重脚轻，轻微的反胃和作呕感接连袭来，方乐誉摸了下自己的额，但摸不出来什么，手心比额头还要烫。
迷蒙着倒进枕头又要睡过去的时候，方乐誉听到开门声，应该是宁松声回来了。
又咚的一声响，门被大力阖上！
方乐誉陡的睁开眼。
宁松声开关门很有风度，从不发出过于响亮的声音，进屋会换拖鞋，而不是直接踩着皮鞋踩上室内。
进屋的人不是他！
几乎是立刻，方乐誉掀被下床。甫一坐起，又是一阵头晕眼花，站起时，很明显地感觉到四肢发软。这次发烧不仅不合时宜，还来势汹汹。
方乐誉忍着头昏靠近门边，手指悬停在手机报警键上，侧耳听屋外的动静。
来人走动间蹭动的声音听起来像休闲鞋，力度比一般人重，是个成年男性，没有大幅度的翻动柜子找财物，听声音距离，好像往木桌的方向那边走。
木桌？木桌那里靠近阳台，没有能存放东西的抽屉和柜子，木桌上只放了盏玻璃水壶，和宁松声的电脑……
电脑……电脑？
电光火石间，像是打通了一个关节，心底的谜团霎时一片雪亮。
忍着头晕，方乐誉直接打开门！毫无掩饰地走了出去。
那人背对着他，抱着电脑，突然听见身后出了声响，吓一大跳，转脸来时面上的惊愕之色未散，见到陌生的面孔，明显更惊诧了：“你是谁？”
方乐誉不答反问：“宁利川？”
这一声出去方乐誉就知道没气势了，一声原本很有力度的质问，因为沙哑的嗓音而大打折扣。
显然对面也没听清，中年男人也费解地皱起眉：“什么？”
方乐誉不说话了。都不需要宁松声介绍，他就能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皱眉的样子太像了。
之前他还猜想过宁松声该不会是捡来的，所以才那么不被重视，现在看居然真是亲生的，心情登时像吃了一吨糊嘴的乌鸦羽毛一样难以言喻。
说不了话，他也不多说，面无表情地走上前，中年男人下意识后退，一句你干什么还没开口，怀里先一空——电脑被方乐誉一下夺了过去。
抢过来的那下，方乐誉顺便看了眼屏幕，数十个密密麻麻的志愿表赫然跃在其上。
在一阵头痛欲裂里，方乐誉突然想到，今天是三十号，志愿填写和锁定的最后一天。
啪嗒一下，他把笔记本阖上，感觉太阳穴正在分外有存在感地跳动着。
往左一迈，方乐誉躲开了男人伸手要抢回电脑的动作，感觉荒谬至极：“你这是干什么？你要改你儿子的志愿？”
签合同只是双向签约，填志愿才是院校和学生最后一道双向选择，如果在最后这一关改了志愿，肯定上不了所签约的高校。
闻言，中年男人的手下意识顿了一下，面色一下就转为了了然：“你是松声电话里的那个小同学吧？”
话音未落，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方乐誉一圈，在头发、衣服和拖鞋上分别停留了一瞬，得到了什么定论似的收回视线。
那目光说不清是什么意思，但绝不是简单打量儿子同学的目光，仿佛一块待价而沽的猪肉，眼里流露出的恶意揣摩让人没法给他好脸色看。
方乐誉被打量得面无表情：“是不是我不知道，但你擅闯民宅这件事能报警，这个我倒是知道的。”
宁利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了起来：“什么擅闯民宅？我只是来看看我儿子而已。”
谁家好人来看儿子还背着人偷改志愿？是个人都干不出来这种事。
说话喉咙痛，方乐誉张嘴就疼，幅度大一些便充斥了铁锈味，忙及时止损，不再与他掰扯，反手拨出一个通讯。
听筒刚靠到耳边，宁利川以为他真打报警电话，马上急了，飞快伸手，方乐誉这次闪避不及，让手机竟然给他夺了过去。
宁利川抢到手机，却先一愣。只见电话界面上却不是110，而是另外三个字：宁松声。
那边是秒接。
伴随着电梯开门的叮咚声，并发出了一点疑惑的鼻音，“怎么了？”
这一声同时出现在了话筒和大门外，两道相同的钥匙窸窣没入锁孔，房门开启。
宁松声提着一个不小的塑料袋，和宁利川对上视线。
这见面见得实在太匆忙、太突然了，宁松声的表情来不及作掩饰，一下就犹如被针蛰痛般，肉眼可见的变得难看起来。
连带语气也不太好了起来，还带着方乐誉不太明白的、极端的紧绷：“你怎么在这里。”
不应该，宁松声按理说不会怕他爸，为什么那么紧张？
方乐誉来不及慢慢想，先插了句嘴：“他要改你志愿。”
因为头重脚轻，他说话都有些蔫巴，哑得不成样子，但宁松声听懂了。
闻言，宁松声沉默少顷，丢开了伞，把东西搁到脚边，解开了长衫的袖扣，揉了揉腕。
宁利川见他表情，像是接收到了某种信号，蓦然震怒：“我这是为了你好！华海这里要什么资源没有？人脉我都可以给你介绍，接手外公的公司，城市发挥多大的效果你不清楚吗？你——”
宁松声几乎是生硬地打断他：“出去，离开我家。”
“你——”宁利川瞪着眼，“你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你还记得我是你爸吗？！”
在家里，宁松声那次不是默不作声地听他说完，这次居然敢在外人用这种语气跟他顶嘴？！
“我不说第二遍，”宁松声的神色几乎没有什么温度，依旧绷着，“再不出去我就报警了。”
宁利川：“你那是什么态度？看清楚我是你老子！之前你胡闹那么多次我都忍了，这次绝对不行！你只能留在华海！这是为了你的前途着想！你不想接受也得接受！”
方乐誉不假思索地回：“绝不可能！”
这一句却像是捅到了什么点上，宁利川猛地扭过头来，眼神很沉，指着方乐誉，语气极差：“他为什么会待在这里？”
宁松声脸色突然一变。
不等方乐誉想明白是怎么好端端就扯上自己了，就听宁利川质问：
“你是不是和这个男生在一起了！？”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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