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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交浅言深 ...

  •   方乐誉一下就听出了这是宁松声的声音,下意识开口:“没……”

      方乐誉又蓦地意识到那可能不是对他说的,悬崖勒马地住了嘴。回头,却没见任何人站在门口。

      倒是一个带着回音与模糊悬浮的中年男声从里面传来:“宁松声,你真是翅膀硬了。”

      “我问了一圈的叔叔阿姨才知道你回华海了,一声不吭就往外面跑,怎么,京北住不下你这尊大佛是吗?”

      宁松声没有说话,而那边的人也并不需要他的回复,词句如机关枪般突突而出:“我哪里对你不好?还是因为堂弟那件事你闹情绪?他已经说了,不是故意拿你手机的,而且那时候你禁网,有没有手机又有什么区别?”

      方乐誉一听到家长里短的开头就抬脚准备走人,一听到“禁网”二字,又顿住脚步。

      禁网?

      宁松声的成绩稳定得胜似那什么心电图,禁网有什么必要?

      “——你可真是给我长脸!我说过多少次,要好好维系家庭之间的成员关系,这是个人情社会,懂点做人的道理!你都给我听哪去了?”

      “就不能让我省心点?”中年男声长长一叹,“越大越叛逆,高二更是反了天了,为了一点小事就和我吵,什么都做,就是不把心思往学习上放,你以前干过的那些事还没得出教训?”

      “就一个化学竞赛,你连国决都没进,隔壁叔叔家女儿就进了,人家还已经保送了!那叔叔问起你进没进的时候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你说你连个竞赛都过不了,还能指望你干什么?”

      方乐誉逐渐皱起了眉。

      竞赛期间每一场测试比分咬得都很死,如果说宁松声当时状态不佳,发挥失常,差个一半分没进国决,是很正常的事。就像黑框眼镜一样。

      更何况宁松声的全科成绩已经一骑绝尘,也许是不适应竞赛的机制而已,是有这样的人的,绝对没有那个中年男人嘴里说得那么难堪。

      恰好宁松声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两天后有考试。”

      “考试?”中年男声疑惑地重复了一遍,“什么考……哦,强基的考试,F大的初试在两天后?”

      方乐誉猛地回头。

      谁参加F大的强基?!

      我没听错吧?

      宁松声裸分都能上T、P大,他有什么必要报强基?还是F大的强基?!

      老师们绝对不会建议宁松声报这个志愿——谁给他报的?

      下一秒,方乐誉就听出了答案。

      “是爸爸忘了这个,”中年男人声音稍微缓和了一些,“爸爸当时也是心急,哎呀,一看你没进国决,怕你水平又滑档,就给你报了强基——对,一开始是没跟你说。”

      “但与其上什么外地的大学,本地的不是更知根知底吗?”

      方乐誉不知道宁松声怎么想的,但他一个外人听到这种“高见”,血压登时噌噌往上飙。

      “而且你外公之前给你留的那几家小公司也在华海,你留在华海上学更好管这些东西,对不对?”

      宁松声说:“我只想好好复习。”

      方乐誉提了下眉心。别学了哥,再学就真考上了。

      你都走高考了,正常水平发挥考个TOP2还有难度吗?再不济也是C9保底?总好过被一所学校圈死啊。

      话筒那边的男人似乎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爽快道:“好好好,那爸爸这两天不打扰你,你好好复习,好好考试。”

      “还有,你私下有时间跟凯宇道个歉,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隔夜仇……”

      嘟。

      很突然的一道电话挂断声,原本有些嘈杂的小空间霎时恢复了寂静。

      方乐誉松了口气,挂了好啊挂了好,这一通电话差点没把他听红温……等等宁松声挂电话了,他是不是要出来了?

      方乐誉此时站在卫生间门口,前后只有一条直行,拐角在十几米之外,要是现在才往前直走,肯定比不上宁松声走出卫生间的那两步路快。

      方乐誉前后对比一番,在被一推门就撞见他走远的背影还是前进中,一咬牙,推开了卫生间的铁门。

      吱呀——!

      不大不小的声响震荡在窄狭的空间里,回声阵阵。

      里面正在往外走的脚步声顿了一下。

      方乐誉身上还带着刚喝完酒的酒气,果断揉乱了自己的头发,半遮住上半张脸,没骨头似的摸索着门框和墙壁,室内只有淡淡的清新剂味。

      他装着醉鬼,往洗手台那边挪动,刚挪两步,额头和鼻尖却突然同时撞上了什么东西。

      些许温热的疼痛感,刺得他忍不住捂着鼻子,但清淡的衣皂香气依旧挡不住地往这边散来。

      迟钝地反应了两秒,方乐誉才睁开眼。

      眼前是宁松声抿成一线的唇角,似乎不太高兴。

      同一天,同一小时内,撞了同一个人两次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宁松声是什么体验不清楚,方乐誉一瞬间人都麻木了。

      但宁松声反应比方乐誉快得多,抓住方乐誉的手往外别开,自己则后撤一步,声线微冷:“你醒着吗?”

      方乐誉没回。过了一会儿,他才慢吞吞抬头,茫然地看人,而后,扒拉着空气走了几步,摸到洗手台的位置,摸索着水龙头。

      水龙头是自动感应,伸手出水,缩手停水,方乐誉装弱智儿童,跟水龙头玩得很起劲。

      被头发遮挡住几乎全部视线的余光中,宁松声并没有离开,侧头,似乎正在无声地观察他。

      方乐誉心里喃喃自语,我醉了,我今天什么都没听见,你赶紧走吧。

      余光的身影固定,宁松声依旧没走。

      “…………”

      方乐誉想,再不走我就装不下去了,我只是清北的好孩子,不是北影的好苗子。

      另一头,传来一声嘎吱,门被打开又合上,脚步声走远了。

      ——宁松声离开了。

      方乐誉等了足足十来秒,人没回来。

      他的腰板登时重新直了起来,带着点崩溃地松出了一口长气:“我真……”

      抬头,对上了镜面里头发潦草的人,方乐誉心说,你辛苦了。

      没人跟他说出来卫生间还要经历这种事情!

      宁松声被他听到个人隐私,他在宁松声面前装疯卖傻还被见过女装,两件事是能互为把柄的程度,而且他俩都没打算说出来,扯平。

      祝他以后和宁松声再无纠葛!

      上完洗手间,方乐誉总算能安安分分地洗了个手,刚把手伸到烘干机下,一阵脚步声直冲耳边。

      宋亚卓尾音扬长:“儿子你在吗——?”

      方乐誉:“不在。”

      话音刚落,宋亚卓的身影就凑到了镜前,瞅了眼方乐誉的脸色,“出去这么久都没回,还以为你晕这了,你这是醉了没醉啊,你刚才喝多了吗?还是趁我不注意多喝了几杯?醉成这样?”

      方乐誉:“我清醒得能替你考语文。”

      宋亚卓:“求放过,我不想不及格。”

      方乐誉:“滚出去。”

      俩人在外面磨蹭了一会儿才重新回到包厢,这个点也已经到了该散的时候,大家都在收拾着东西。

      宋亚卓还要留下来善后一些事情,方乐誉下楼等他,想打车,但前方排队人数153。

      方乐誉:6。

      方乐誉往大堂供人落脚的软皮沙发走,经过前台,余光晃过了一个熟悉的T恤图案。

      这一晚上下来,方乐誉快对这件衣服PTSD,条件反射性地望过去。

      只见工作人员从身旁推出一个寄存在前台的小行李箱,宁松声接过了拉箱杆,看口型应该是说了句谢谢。

      方乐誉眯起眼,远远地估了一下那个行李箱的大小,24寸,尺寸不大,装不下几件多余的衣服和杂物,提手绑着的托运标也没撕。

      这是一下飞机就直接就来参加生日会了?

      方乐誉微妙地挑起了眉。可他没觉得宁松声很重视宋亚卓的生日会啊。

      除了那句生日快乐,宁松声今晚基本和宋亚卓没有直接交流。可宁松声又是一下飞机就赶来了,前后行为不免让旁观者感觉矛盾。

      要不是对宋亚卓和宁松声都有点了解,方乐誉差点要以为宋亚卓拿捏着宁松声的把柄逼着他来了。

      远处,宁松声推过行李箱转身,自然地和方乐誉对上视线。

      方乐誉很自然地做了个再见的手势,宁松声也对他点一下头,转身离开。

      宁松声的背影不像成人那般宽阔,肩颈青涩一些,还在成长中的姿态。不过以方乐誉连撞两次的直观感受,宁松声和削瘦羸弱并不挂边,他算是暗蓄着力,并不外显的那类。

      大半天后,宋亚卓终于下了楼,和方乐誉一块坐大厅沙发上等车来。

      今天送给宋亚卓的大部分生日礼物,都在下午吃饭完之后叫车打包带回了家里,现在他手里拎着的只有宁松声给他的生日礼物。

      宋亚卓早就蠢蠢欲动许久,碍于包厢人多眼杂,现在终于有机会打开这个袋子,边拆边唠嗑:“哎,巧了,他和你一样,都是一个袋子就完了。”

      方乐誉头也不抬地刷微博:“环保。”

      “唉哟,”宋亚卓拿出那个盒子,上面的图是极其漂亮的收藏款高达模型,“你俩这么心有灵犀,都送的这个?”

      方乐誉:“巧合。”

      “……”

      宋亚卓听出来了他的冷淡,迷惑地放下手:“你这是干嘛,宁松声惹你了?要不是他刚才和我说你喝醉喝得滚到了另一边卫生间,让我领你回去,你可能还在那晕着呢。”

      方乐誉存海报构图的手顿住。

      宁松声走得那么干脆,他以为他是无意招惹麻烦,先走为净。

      原来是回去叫更熟悉他的人找他。

      不禁又想起来那通偶然听到的电话内容。

      方乐誉沉默了一下,还是问:“他让你找的那个人对他来说很重要吗?”

      宋亚卓:“啊,这个啊,我不知道。”

      方乐誉:“?”

      他难以言喻地看过去:“怎么每回跟你问起他来你都那么不确定呢?你说实话,你帮人家认真找了吗?”

      宋亚卓大呼冤枉:“不是啊!这次这个是因为他的……表情,我压根看不出来重不重视……可能还是重视的吧,他拜托我从高二一直找到了毕业的。”

      “到毕业都没找到?”方乐誉意外。

      “对,到了毕业都没找到。”

      人际交流中心·宋亚卓也觉得万分诡异,“怎么就有我找不到的人呢??除非他压根就不在我们学校——但听宁松声的表述,我们又觉得肯定是本校的人。”

      “哎,反正我就找嘛,一有空我就去帮着打听,有好几次我俩好像就快找到人了,结果是又错了,直到现在都毕业了,我都没找到那人到底是谁。”

      方乐誉:“男的女的?”

      “男的男的,”宋亚卓瘫到了沙发上,长长叹出一口气,“哎,完全找不到,可能那个人早就离校了吧……”

      找了快两年的人,肯定对宁松声比较重要,愿意来参加宋亚卓的生日会,很可能就是因为这个。

      如果能透露出一些具体的细节,方乐誉说不定也能给些破译的思路指向,但他无意触探宁松声进一步的隐私,宋亚卓也并不会说。

      于是两人各自点到即止,不再深究话题。

      方乐誉转了大半天手机,终究还是没有忍住问:“宁松声是不是报了F大的强基?”

      “对!是!卧槽,有这事!”宋亚卓刚瘫下去的软骨头又瞬间支棱着从沙发上爬了起来,“你离校太早,可能不知道这事,我们当时知道了都惊呆了!那天宁神好像就没上课,光在办公室和老师谈话了。”

      宋亚卓小声泄密:“听说老郑叫了他家长来,家长死活不让改,我们都替他憋屈……”

      “他家长为什么让他报F大?”方乐誉就知道不只是他一个人在匪夷所思。

      宋亚卓迟疑一会儿,缓慢道:“我们有一个猜测,不一定对,可能是捕风捉影,你听听就算了。”

      “我一次和一个报了F大强基的同学讨论了一下,他说,F大和其它学校的强基规则不一样。”

      “如果考生通过了F大的复试,考生的高考分数达标,那出分当天,考生就会被F大直接录取,不能更改志愿。”

      “就是锁档了。”宋亚卓说:“就算宁松声后面考的分再高,被F大锁档了,也没办法通过志愿再更改院校。”

      在这一瞬间,方乐誉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血压飙升。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交浅言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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