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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方嘉硕 ...

  •   砰一声,房门重重合上。
      “小柳叔,你不用守在这里,去忙活吧。”
      “是,大少爷。”
      待用餐室只剩两人,方则行指指地上的筷子,轻声解释道:“方家规矩很多,吃饭要端正坐姿,长辈不说话,小辈不能主动起话头。等到那儿你少说话,不过也不用太害怕,一切有我在。”
      许知礼乖乖点头牢记于心,“哥刚才为什么突然向叔叔发难?我还以为哥不想嫁给我了呢。”
      “就是随口问一句,你别往心里去。”方则行笑笑道:“快吃吧。”
      到方谧家,打开门的是陈晟,方则行心知不妙。
      “许知礼来了呀,先进去坐,我跟则行说点事。”
      “叔叔那我先进去了,哥你快点。”
      陈晟没什么多余表情,合上门示意方则行跟自己来,走到无人的安全通道,伸手狠狠在他脑门儿戳了戳。
      “疼不疼!”
      “有点儿。”
      方则行如实回答。
      “真该让大哥再抽你一顿,不然你根本不长记性!”陈晟犹不解气,拧着方则行的耳朵摇晃脑袋。
      “你知不知道你把澈哥吓成什么样儿?他是真怕你头脑一热跟许知礼捆死!方则行!你说你怎么非把自己往绝路上逼呢?”
      方则行闭眼忍疼,皱巴巴的漂亮脸蛋看着颇为倔强可怜。
      话毕,陈晟这才松手,气得胸膛起伏剧烈,没忍住抬手甩在方则行背上,今天要回老宅,挂彩太跌面儿。
      “叔夫,我知道错了,不会再有这样危险的想法,我保证。”
      “哼,你要是想让澈哥难受,你就往死里折腾自己吧!”
      说完陈晟转身往回走,方则行揉揉发红的耳朵急忙跟上,“这么说,我爸没告诉我父亲?”
      “澈哥怕大哥把你打死。”
      方则行老实闭嘴,不敢再说话。
      进门,便见沈澈朗抱着襁褓,许知礼探头凑近也一同看着婴孩。
      “和合可比则行小时候乖多了,那时候则行根本不让人安生坐一会儿,必须要我一直站着抱着哄着,一离开我就哭,他还倔,哭到喘不上气还哭,我都怕他活生生把自己哭坏了。”
      沈澈朗目光柔和,低声叹息。
      其实他知道方则行这样日哭夜哭的原因,AO双亲生下的小婴孩需要两位父亲的信息素安抚,但不等孩子满岁,方缜便离开了。
      “知礼要抱抱和合吗?”
      许知礼手臂僵硬,小心翼翼接过满是奶香味儿的婴儿抱在臂弯,低声惊喜:“他好软。”
      沈澈朗虚扶护在陈和合旁边,笑道:“是啊,小孩子都是这样的。”
      大着胆子轻轻在陈和合脸上摸了摸,许知礼目光更加温柔,“我跟我弟弟没差几岁,都不记得他小时候是什么样子。”
      以后,自己和方则行的孩子也会这样小小软软香香的吗?
      “好了,来给我吧,别累着你。”
      沈澈朗接过陈和合朝陈晟招手,“方缜把方谧叫去书房商量嘉硕的事去了,大过年的,让他在你身边过个年吧?”
      陈晟一面走近坐下揽住沈澈朗的肩凑近看小婴孩,一面摇头道:“我不想见他。”
      方则行在门口站了站,看见许知礼朝他招手示意,下定决心慢慢走到陈晟身旁,拿过钳子夹核桃吹去浮皮递到沈澈朗手边。
      “爸爸。”
      “小晟等下你注意点儿,小孩子怕冷怕吵,到家先回楼上安置好他,咱们再去前厅见大家。”
      “嗯,方嘉硕现在已经在老宅了吧?。”
      “是啊,老爷子身体不好,该让嘉硕回来的。”
      方则行默默收回手,低头看着掌心的核桃仁发呆。
      他把沈澈朗惹生气了,都是他不好。
      “哥。”许知礼小声喊方则行,拍拍身侧示意,“过来坐啊。”
      “没事儿。”
      方则行小幅度摇头,“我就坐这边挺好。”
      许知礼站起绕圈走到他身边坐下,拿过核桃仁递到方则行嘴边,“哥,我有点紧张,你陪陪我。”
      方则行牵动嘴角笑笑,握住许知礼的手捏了捏,“嗯,别紧张。”
      他爷爷是曾祖父的长子,方缜也是长子,方则行更是长门长房的独子,虽说现下外面并不在意什么长幼尊卑,但方家规矩繁琐复杂。
      按方则行的话说,就是裁缝铺的衣服——一套又一套。
      不多时方缜和方谧前后脚出来,方则行拉着许知礼站起让出位置给沈澈朗和陈晟先走,静静跟在后面。
      一上车,方则行便规规矩矩坐好,最亲密的动作就是悄悄蹭蹭许知礼的膝盖,“等会儿下车,爸爸和叔夫要先回后院,我们跟着父亲和小叔去正院先见爷爷他们。”
      “好。”
      车子驶入,在朱红大门前停下。
      空气里满是鞭炮的硝味儿,跨过高高门槛,青石板延伸到远方,木廊漆红,目光所见皆是中式庭院。
      穿过一个又一个回廊,路过花圃时方则行稍稍慢下脚步,压低声音道:“等下让我爸带你到这里逛逛。”
      “哥去哪儿我去哪儿。”许知礼摇头。
      “真乖。”方则行笑笑。
      他悄悄在许知礼手背捏了捏,心绪并不算平静。
      许久未见算不上熟悉的亲人,等待他的或是言语奚落或冷嘲热讽,总没个好脸色。
      “哥不高兴?”许知礼同样轻触方则行的手心,“哥,有你在,我就不害怕了。那有我在,会给你也增加一点点勇气吗?”
      “我本来就不害怕。”
      方则行飞快反驳,低声补充道:“有你在,我会多安心一点。我会努力挺直腰杆、站稳脚步,也是为了我自己。”
      他咽下那句“为了你”,不想给许知礼增加心理负担。
      何必在意是A是O,最重要的是,他是方则行,是方家同龄人里最拔尖、最优秀的存在。
      旁人因为他的性别怎样对待他不要紧,他自己不该因此有波动崩溃。
      这个道理,方则行迟了三年才明白,不过也不算晚。
      “等回去,我给你讲讲我家的事?你想听吗?”
      “想!”
      “爷爷新年好,身体健康。”
      明亮房间,床上歪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明明屋里很暖和,老人身上却仍盖着许多层厚被子。
      方唯宽今日精神尚可,有力气坐起说话,混浊眼睛看到的视线略有模糊,这让他有些不快,挥挥手示意方缜等人都出去,只留下方则行和方嘉硕。
      方则行走近在床边椅上坐下,看着老人家苍老没有光泽的手背肌肤暗暗心酸。
      短短两三年,人竟变化这么大,宛如被萧条秋风吹过的梧桐树,干瘪枯黄。
      “你、你这个浑小子,还不跪下给我磕头拜年。”
      “是我任性妄为,我给您磕头赔罪。”
      方则行拉开凳子跪地,见状,方嘉硕同样跟着跪下,只不过并不磕头。
      方唯宽满意地看着方嘉硕,连连点头笑道:“好、好孩子!”
      转向方则行时又冷下脸皱眉,“你这个当哥的不学好,还要连累你弟一起受罚。”
      “爷爷您注意身体,千万别因为我哥气坏自己,不值当。”
      方嘉硕待方则行站起后跟着起身,自然地走到床旁坐下,递过参汤给老人家。
      方则行默默立在原地,内心没什么波动,从小到大,方嘉硕就是知书达礼、规矩本分的好孩子,他这种调皮捣蛋的混世大魔王比不了。
      “嘉硕啊,每次爷爷看见你,心里就欣慰多了,往后爷爷不在了,家里上上下下可要你多帮忙照应。”
      方嘉硕重哼一声面露不快,埋怨道:“爷爷您别这样说,您长命百岁,咱家离不了您。”
      方唯宽轻轻摇头,笑得了然豁达,“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用不着你把我当小孩儿哄。”
      老人家拉过方嘉硕的手轻轻拍了拍,叹道:“活那么大岁数,也活着没意思了,再有几个月就要高考了,你可别走远了。”
      “您放心,天南海北只要您一句话,我保准撒丫子跑回来。”
      方嘉硕低头按按酸胀的眼角,“我哥快订婚了,您刚刚给许家知礼包那么大一个红包,肯定很喜欢他,怎么能不看着他跟我哥结婚呢?多少撑几年,抱曾孙多好啊。”
      “看见你哥就烦。”
      方唯宽说着别过脸,只等方则行像之前那样一言不发离开,等了片刻不听门被摔上的重重声响,偏头扫一眼,却见方则行仍站在原地,脊背挺得笔直。
      不知为何忽然想起当初他那句“我自己也能站得直”,不免心生感慨,拍拍床头,招手示意方则行走近。
      “爷爷。”
      方则行低眉顺眼,他长大了,不是当初那个不懂事的莽撞孩子。
      “很好,你总算有些长进了,也不枉费你爸带着你走出去。”
      方唯宽仔细打量面前方则行,模样看着温顺无害,只是眼睛里的倔强清晰可见,像极了方缜。
      “兵强则灭,木强则折。”
      老人家轻叹口气,“我知道你会因为分化成O闹脾气,但我没想到你会闹这么大。闹了这么些年,有没有后悔懊恼自己不该这样做?”
      “有。”方则行如实回答,“我以为这样做会改变我的困境,反而将自己置身更大的困难和麻烦当中。我没办法改变过去,只能确保以后每一步行的稳妥。”
      青春期年少无知,他像一个困入泥潭的野兽,在深渊中横冲直撞、蛮不讲理,做着可笑的事肆意发泄自己的怨恨不满。
      自以为伤害自己就能变得更好,其实疼痛不是成长最好的方式,一个人可以温和的长大。
      方唯宽心中欣慰,微微点头露出些许笑意,“哼,这还差不多。”
      “你们都跟叔叔伯伯们打过招呼了吧?”
      见方则行和方嘉硕点头,方唯宽又道:“看看他们啊,知道我病得不轻,立刻闻着味儿一样赶过来。嘉硕呐,往后这个家就要交给你和你父亲了。”
      “爷爷、这……”方嘉硕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就算老人真的不在了,方缜可不是个摆设。
      “怎么?你对我的安排有意见?”
      方唯宽哼道: “你父亲比你大伯小太多,见了你大伯像耗子见到猫,怕得不行,我就算把家交到他手上,也是都归你大伯。可你大伯就你哥这一个孩子,又是这样的性子,绝对担不起家。何况方则行还要嫁人,那来日可就尽数落入外人手里!我决不允许!所以单把你们兄弟留下,目的就是告诉你们,以后这个家就落到二房。方则行,你有意见吗?”
      “爷爷的安排就是最好的决定,我没有任何异议。”
      方则行神情平静,他根本不在意这些,而且本身就对不起老人家,何来脸面要钱要权?
      “好、算你还有点哥哥的样子。”方唯宽倚靠床头,愣愣盯着天花板,冷不丁忽道:“一转眼你们就长这么大了,时间过得真快啊。好了,我累了,你们出去吧,半个小时后再让人进来。”
      “是。”
      “爷爷您好好休息,有吩咐随时叫我。”
      方则行和方嘉硕前后退出房间,同众人道:“爷爷说他累了,想睡半个小时。”
      方缜微微点头,看向一旁自己的Omega父亲,低声道:“爸,您去看看方谧家的和合吧,这有我们呢,让叔和二叔家的兄弟们过会儿再来给父亲问好拜年。”
      “则行,带弟弟和小许先去前厅找兄弟们吧,等下不必再过来。”
      “是。”
      七拐八拐走到偏角门廊四下无人处。
      方则行站定停住脚步。
      许知礼不明所以,思考一瞬急忙抱住他阻拦动手,“哥、哥,大过年的不兴动手,沈叔叔知道了要骂你。”
      方嘉硕抱臂沉默。
      方则行与许知礼对视片刻,依言松开攥紧的拳头,“你说的对,我爸会骂我。”
      “方嘉硕,你这大半年去哪里了?”
      他刚刚就想说,怎么方嘉硕变糙这么多,黑了,也瘦了,更壮了。
      “托您老人家的福,我被大伯送去当兵了,一点自由都没有。”
      方嘉硕笑得嘲讽,“哥,大伯那一巴掌怎么没把你抽死啊,不过、哼。”
      方缜绝对不会让方则行报考军校的,也算报应。
      “你好好说话。”
      方则行火冒三丈,猛地攥住拳咬紧牙关,看着许知礼指向方嘉硕,“你看他这个样子!”
      “嘉硕哥,大过年的,你说话也该有个把门的,太不吉利了。”
      “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啊!”
      “方嘉硕,你再敢吼许知礼一个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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