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家园-蛹》梓伊

2、02

　　算上今天，他们见过三次，他却才刚刚知道她的名字。
　　相宜。
　　事实上众人包括提问的韩斗植大叔在内，都觉得这名字好像有一点儿奇怪，但她没有多解释的意思，大家也都没再多问。

　　惊心动魄之后放松下来，大家开始用房间里并不算丰富的物资准备晚饭，始终背着双刀没解下来的相宜在不大的房间里转了一圈后，把先前从尹智秀那儿接回来的手提袋子放在了众人面前，随手扯开了拉链。

　　果然是新鲜的水果和蔬菜。
　　尽是易存放的品种，满满塞了一整个手提袋，原本就隐约透出来的清香在拉开拉链之后更加浓郁。
　　之前被这手提袋狠砸了一下的尹智秀凑过来，睁大眼睛看一整袋子几乎没有瑕疵的果蔬，忍不住感慨：“你还真是……这得多少钱啊！”

　　相宜拉开拉链后就没再在意，靠在一旁墙上抱着手臂：“啊……不用钱呀，我自己种的，还蛮轻松的。”
　　“种？”尹智秀瞪圆眼睛：“你……你还有果园？”
　　讲道理，这公寓是什么情况住在这儿的人心里都有数，如果真是有这样条件的人……

　　相宜笑眯眯：“就在这儿种的。”
　　众人一默。
　　倒是小男孩金荣秀忍不住问姐姐：“姐姐咱们也可以学大姐姐种苹果么？”
　　多少有些常识的姐姐金秀英被问住了。
　　不管怎么说是救过他们的大姐姐，她也不好当着人家的面说她只是在随口胡说吧？

　　大人们都以为她是因为不想说才随口扯谎，便都体贴得没有多问。
　　个别蔬菜也就罢了，果树上才结的东西怎么可能在这里种呢？作为这里的居民对附近什么条件非常清楚，可没见过能结果子的树。更别说，这个品相的。
　　在现在这个情况下，她愿意分享这些有限的新鲜食物已经是很善良的举动了，倒确实没必要非要深究，毕竟……也确实还不熟。

　　相宜知道大家都没信，她也不在意，只耸了耸肩，转到一旁，看先前那位大婶主动站出来料理起从她手提袋子里翻出来的辣椒和黄瓜。
　　罐头食品之外多了两盘子蔬菜，不大的饭桌显得丰富了许多，围坐桌边时相宜坐在了尹智秀和车贤秀中间，尹智秀拿着勺子看着身边人伸出来的，颇有几分纤细的手臂，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再回想起这人一刀一下轻松拖拽怪物的壮举，忍不住陷入沉思。

　　打破沉思的是韩大叔递过来的酒。
　　相宜慢慢吃着米饭，看着尹智秀豪爽得灌酒，看着韩大叔以为她和车贤秀差不多同龄还是学生，看着韩大叔举杯说以后要教他们喝酒，始终没有开口。

　　“会有……那一天么？”
　　直到她另一边的人喃喃出这句话。
　　相宜甚至没有转头看他，也似乎完全不在意因为这一句话桌上陡然沉寂下来的气氛，脸上仍挂着平淡而又毫不在意的笑容，干脆地点头：“不会有。”

　　如果说车贤秀那句话说出口，是让众人沉默。
　　相宜干脆地接出来的这句，就……
　　绝望和疲惫之中，生生被她扯出了一点儿类似于愤怒的情绪。

　　但她仍慢慢地夹菜，表情一分未变。
　　“用不着教。”相宜此时抬头对韩斗植笑了一下：“我千杯不醉。”

　　“……”
　　除了不太明白发生什么的孩子们，其他人都像是被噎了一下。
　　相宜笑眯眯地转向旁边的车贤秀：“其实要我说你也可以不用的，毕竟，酒那么难喝。”

　　韩斗植听到这话瞪起眼睛：“你说什么呢！怎么难喝了？这可是好东西！你都说你千杯不醉你怎么还能……”
　　“能喝和难喝又不冲突……啊突然想到，这么难喝的东西我还能喝很多下去，说起来好像更厉害了。”
　　“……”

　　虽然她说的话很噎人，但桌上的气氛确实在被她这样打断过后，好了许多。
　　车贤秀看了一眼她的侧脸。
　　真是个，奇怪的人。
　　原来是，这样的人么？

　　……

　　呼吁幸存者到一楼集合的广播响起时，相宜正在跟众人道别。
　　她没有打算停留在这里。
　　原本是有点儿想试试来着，但……还是算了。
　　不管是车贤秀，还是那位大婶。
　　如果还有机会，如果……到时候再说吧。

　　她想离开本没有特别的计划，响起的广播声算是一个方向。
　　而后要离开的就不只是她了。
　　相宜把全部果蔬留下，拿着清空了的手提袋出了1408的大门，看着紧攥着被改造过的武器的三人组，尤其多看了一眼车贤秀，想了想还是冲他们摆手：“我上楼一趟，一楼见吧。”

　　尹智秀：“你不跟我们一起么？”
　　郑载宪：“不然你拿走一个手机，还有耳机，这样……”
　　相宜打断了郑载宪的好意：“不用了，你们自己小心，回见。”
　　车贤秀看着相宜轻快离开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上了楼的相宜如她所言的安全，一路什么也没有遇到，分外顺利地回到了17层。
　　在17层的走廊，她的脚步停顿了片刻。
　　那里也有一个怪物，具体说，是怪物的残骸。
　　跟那被她丢出窗外的蛋白质一样，死于她的双刀。

　　果然她的判断是没错的，这怪物残骸静静地呆在那里，没有半点恢复复活的迹象。
　　所以她的刀还是靠得住的。
　　只是水让她意外，没那么有用了。

　　她抬起右手，手心凭空凝出一捧清水，在她并未并拢的指间流动却并不会洒下，显得格外晶莹清亮。
　　这是她遇到的第一个怪物，遭遇这怪物的时候，她其实没有第一时间下死手。
　　她制服住了怪物，给它灌下了一捧这样的水，又在怪物旁边等了很久。
　　可惜，似乎没有什么作用。

　　她恢复了一些力量，拿回了一些东西，在这个已经沦入末世的世界的确极为有用，但又好像，没有她以为的那么有用。
　　她摊开的手掌再次握紧成拳，掌心的清水消失得无影无踪，食指中指立起，几息后指尖的温度有些变化又好像隐隐有微光即将亮起，只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发生。

　　“啊……看来还差一点点。”
　　她深吸一口气，看起来似乎刚才很用了些力气的模样，而后四处看了看翻找了片刻，堆了一点儿可燃物，划了根火柴过去。
　　火光升起时，她眨了眨眼睛，笑弯了眼睛自言自语起来：
　　“都要搬这么多东西露破绽了，我还毁尸灭迹什么？多此一举……算了，管他呢，随便吧。”

　　像是自嘲又像是自我安慰的话说完，她转身走回自己租住的房间。
　　屋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甚至不如她先前去过的车贤秀的房间。

　　她在房间中间坐下，摊开手里的手提袋，闭上眼睛伸出手来，掌心不断得出现东西，一个个全是先前车贤秀他们见过的果蔬。品相极好，也极为新鲜，就像是刚采摘下来的一样。
　　她闭着的眼睛一动一动，眉心微微皱起，集中全部精神努力的模样，即便手提袋装满了，她的手里也不再出现果蔬，也没有停下的意思。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睁开眼睛长出了一口气。
　　掌心再次摊开向上，又一捧清水被凝聚出来，看起来却比不久前在走廊里那会儿更清亮了一些。
　　她抬起另一只手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汗珠，算是满意得勾了勾嘴角。
　　比她想象中顺利一点儿，能取到泉心了。
　　那么……可以出发，下楼去瞧瞧了。

　　她一路下楼，也很顺利。
　　什么都没遇到。

　　推开一楼的大门，第一眼就瞧见了分外紧张和防备的陌生人们。
　　好在，还是有两个熟悉的面孔的。
　　相宜左右看了看，发现还是只有两个。

　　郑载宪见到她松了口气：“你平安下来了。”
　　尹智秀倒是将目光落在那个眼熟的手提袋上，发现它又被装的满满的。
　　相宜感觉到她的视线，顺势走过来把袋子往她脚边一边放下一边顺口问：“怎么不见车贤秀？”
　　“他……”

　　越过看着她似乎想搭话又似乎有点儿紧张的陌生人们，顺着两人的指引，又越过门口戴着耳机似乎正想进去的少女，她径直走进一楼放了许多杂物的游戏间。
　　侧躺在箱子上的人背后脖颈间的血色都还显得新鲜。

　　她站在他旁边看了一会儿，弯下腰伸出手指尖轻触到他的颈后，细细地感觉到皮肤下仍在进行的骨骼血管的愈合，目光却是落在他紧闭的眼睛上。
　　眼皮之下的眼球一动一动，仿佛正在做梦。
　　她没再停顿，又凑近了一些，用另一只手轻轻拨开他的眼皮——
　　果然，乌黑一片。

　　“我说——啊，你——这——这时候你——”
　　“别别别看了，走，走吧！”
　　相宜抬起头，正瞧见门边几个很快离开的身影，先前见那戴耳机的女孩多看了她一眼，对上她的视线后顿了一下，却又挑了挑眉头，而后……
　　伸手从外面关上了门。

　　“砰”得一声后，屋里只剩下她和躺着还没清醒的车贤秀。
　　虽然外面众人说话的嘈杂声并不能被完全隔绝，但这里确实一时间比先前安静了不少。
　　相宜看了一眼关上的门，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好像明白了外面人可能视觉错误后误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