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堇年》廿桃仁

3、重逢（下）

　　　“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叶萤说着，嘴角翘起。
　　“你变化倒挺大的。以前看着不高，还老驼背，现在倒是只差我一个头。”
　　“我还以为你要说我变外向了呢。”
　　“当然，以前你畏首畏尾的，连给老师交个作业都得让何熠替你。现在感觉，还挺擅长交际的。”余廑轻轻微笑，眼神温柔，微风轻轻吹拂着，又是一个盛夏。
　　叶萤差点以为他们此刻还在高中的数学课上。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自己，并没有像这样正着脸看他的资格。
　　把他当作神一样地看。
　　其实，散开的这几年，
　　她很牵挂他。
　　“没办法，人总是会变的。翻译是一个需要和各个领域的人打交道的工作，我也该上点道了。”
　　叶萤故作冷静地答道，努力地掩饰住内心的慌乱。
　　“你离开的这几年，过得还好吗？”
　　余廑听到这句话，眼神一转往日的温柔，突然深邃了起来。
　　“想听实话？”
　　“嗯。”
　　“很好。但也没那么好。”
　　“怎么说？”
　　“这里的研究环境虽然很好，但终究少了些我记挂的人。”
　　记挂的人？难道有女朋友了？
　　叶萤抿了一口前边的拿铁，故作镇定。
　　“父母年岁都大了，我还是想回国发展。”
　　“阿姨今年应该有五十五了吧。”
　　“嗯。年纪大了，就总催着我回去。”
　　“难免的。”
　　“对了，你找我来，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小光。”
　　“小光？”余廑的眼神有了一丝震惊。
　　“他怎么了？”
　　“我大一那年，他确诊了癫痫。”
　　“这几年他看了很多医生，也吃了很多药，最后都不了了之。”
　　“他现在还在余姚修养？”
　　“嗯。”
　　“阿燕阿姨陪护着他。”叶萤淡然地答道，南瓜色的口红不小心蹭在了杯子上，眼睛像小鹿，
　　明明是明艳的长相，却不知为何覆上了一层哀伤。
　　和刚刚翻译时与别人交谈甚欢的模样不一样，此时的她像是一块玻璃，是完完全全的易碎品。
　　余廑看着眼前故作坚强的女孩，不忍心再问下去。
　　很难想象，眼前的这个女孩，到底被上帝赐予了多少重任，才会活得如此痛苦。
　　更奇怪的是，他很少对别人共情。
　　唯独对她的事情，他关切地真一些。
　　“那他现在的情况呢？还稳定吗？”
　　“说实话，我已经有段时间没见他了。到北京正式入职当翻译后，我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听阿燕阿姨说，他的病越来越严重了。以前只是有些封闭，可最近发病的频率越来越快。”
　　“我会抽出时间专程去一趟的。你别担心。”
　　“好。”
　　叶萤看着眼前这个场景，心里像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阵雨。
　　她早在心里排演了无数遍她们重逢的场景，却没想过会是这一种。
　　她最后还是不争气地开口求了他，而他，也还是不厌其烦地应下了。
　　她有些百感交集，这一路上，她只想着靠自己，靠自己努力地赚工资供给弟弟医药费，靠自己打理生活里的一切，以致于不那么孤独，生病了自己看医生，艰难的时候躲起来偷偷哭。
　　可当他出现的时候，她又开始产生不切实际的奢望了。
　　她讨厌奢望，尤其是在感情上。
　　可是她却止不住地奢求这一份。
　　哪怕它像萤火一样渺小。
　　叶萤看向他，秋水潋滟，随后又趋于平静。
　　“余廑，走了。”
　　一个金发的女生向叶萤这边招手，虽然隔着些距离，但看起来好像是混血。
　　“好。”余廑迅速地拿起了桌上的收起便打算起身。
　　走时还不忘用修长的手指将咖啡厅白色的椅子往里推了推。
　　“放心，小光的病我会放在心上的。回国见。”
　　“回国见。”
　　本来还有些心动的火焰瞬间在叶萤心里熄灭。
　　“看来是没戏了啊。。。。”她轻抿了一口眼前的摩卡咖啡，这才发现，余舷的那杯咖啡连拉花都未曾散去。
　　还是他喜欢的树叶图案啊。
　　这么多年了，口味真是一点都没变。